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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白昙翻了个身,一道光登时透过眼皮刺了下来。他挣扎着睁开眼,发现是外头的光直照在了眼睛上。
贺弦惊还在睡梦中,眼睛看起来还有些肿,原先横在白昙肩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斜在了腰上。
心跳骤然加快,白昙小心地挪开了贺弦惊的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打开房门,他松了口气:还好,奶奶还没起床。
家里的早餐一般来说没有固定谁做,奶奶起得早就做,白昙起得早就自己解决。不过今天多了个贺弦惊,白昙洗漱完也没决定好是在家里吃还是在外面吃。
正想着,房间里传出轻微的声响,几秒钟后,贺弦惊走了出来。
他头发稍乱、眼下一点乌青,不过精气神比昨天好了很多。
『早饭吃什么』白昙问。
“去外面买包子吧。”贺弦惊说着,自己朝晾衣服的小铁窗走去。
白昙这才发现贺弦惊昨天居然自己把校服洗了还晾好了。
他走过去『干了吗』
“有点潮,能穿。”
等贺弦惊也洗漱完,奶奶也起床了,她想留他在家里吃饭,被委婉拒绝了。
“奶奶再见,谢谢您。”临出门前,贺弦惊郑重地朝老人家鞠了一躬。
奶奶连连摆手,嘴里“哎哟起来”个不停。
一通寒暄后,两个学生才顺利出了门。
以往白昙上学都是走路去的,看贺弦惊状态不佳,他当即决定做公车去。
榆市别的不行,公车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供应。
他们在学校附近下了车,不远处便是包子店,看样子才刚开门不久。
“啊,是你啊孩子,好久不见你啦。”刚一过去,老板娘就热情地冲贺弦惊打招呼,“还是老样子哈。”
她说着很熟练地给贺弦惊装了两个肉包一个菜包,转而看向白昙:“你呢同学?”
面对这一情况,白昙只当是贺弦惊常来吃,他举起手正要指自己要的东西,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店里冒了出来:
“妈,这么早就有生……弦惊?”
白昙倏然抬头看去:何一含。
一瞬间,这家包子铺、老板娘、贺弦惊……每一样东西在他眼里都不清不白了起来。
“他和我一样,阿姨。”
贺弦惊无视了何一含的招呼,兀自替白昙回答了老板娘的问题。
“哦好。”老板娘边装包子边扯闲话,“上次谢谢你啊,我们家一含放学回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么巧,你们竟然认识。”
“妈~”何一含在一旁打断道,语气娇嗔得白昙起一身鸡皮疙瘩。
拿过包子付完自己那份钱,白昙转身就要走,被贺弦惊一把拉住:“等等。”
他拿出手机跟着付了钱。
眼见着他们要走,何一含随手抓了个肉包和一杯豆浆也跟了上来,就紧随在贺弦惊旁边。
“听妈妈说你最近不来买包子了?”他对贺弦惊道,“是觉得不好吃了吗?”
“没有。”
“哦~那就好,你还爱吃就好。你们……额,一起来上学?”
“嗯。”
“哦,哦。那个,你运动会参加了什么啊?”
如果愤怒可以具象化,那么此时白昙头上应该布满了小火苗:为什么这个人话这么多?贺弦惊爱吃他家包子?运动会我怎么不知道?
白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难看,在他准备离开的临界点时,贺弦惊毫无征兆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勾住了他的小指。
小火苗爆炸成了小烟花。
“1000米。”
贺弦惊勾着人的指尖前后小幅度摇晃着,话明明答的是何一含的问题,却是对着白昙说的。
何一含狐疑地扭头看向他们,白昙慌忙松手。
“好厉害~”什么也没发现,何一含放心地把头转了回去,“要是让我去跑1000米那我宁愿……”
那边还在滔滔不绝,白昙却完全无心去听了,他只注意到贺弦惊不大高兴地压了下嘴角。
半晌,白昙又偷偷摸摸牵了回去。
某人的嘴角又扬了起来。
在何一含的坚持不懈下,三人“热热闹闹”到了学校,在三楼楼梯口,贺弦惊向左离开。
待他走远了,何一含极其夸张地“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啊白昙,我刚刚光顾着和贺弦惊聊天,忘了你还在这了。”
白昙『没事,再见』
他后半程手指被摩挲得耳根都烧红了,哪还记得何一含这个人啊。
——
因为担心贺弦惊的精神状态,白昙连着几节课都有点走神。
他找了个课间去了趟七班,远远地就望见何一含从七班走了出来往另一个方向回了二班。
走近了白昙才发现七班是空的,人都去上功能课了。
而贺弦惊的桌子上除了课外辅导书外,还放着一包贴了纸条的糖。
『早上看你精神不太好,吃点甜提提神!』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何一含刚刚来送的了。
糖是白昙过年都不敢买的牌子,几十块一包的那种。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把这东西扔进垃圾桶里去,又觉得太卑鄙无耻。
站了半天,他最终什么都没干,静静离开了。
运动会的事苏梓在下午通知了一班,除了长跑外几乎所有项目都被一抢而空。
尖子班除了学习外,体育也不甘人后。
白昙体育不好,自然一个项目没有,不过运动会的事还是影响到了他。
放学吃饭的时候,趁着饭盒还没点开,贺弦惊告诉他这一个星期放学后都要训练,带饭的重任得落在白昙身上。
白昙点点头,伸手去开饭盒。
贺弦惊盯着他不动。
白昙扫了他一眼,猛地退后。
要是他没解读错的话,贺弦惊现在满眼里只写了两个字:要亲。
他劝道:这是在学校!
“看不懂。”贺弦惊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往自己面前拉。
本以为这是个短暂的问的白昙屈服了,不料下一刻,贺弦惊伸了舌头。
甜甜的菠萝味在白昙嘴里弥漫开来,他一把推开贺弦惊,质问:你吃了那包糖?
贺弦惊一脸茫然:“什么?”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没有吃,退了。嘴里老师给的,试了一颗,剩下的在这。”他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把水果糖。
白昙观察了一下,确实不是上午那包糖。
贺弦惊浅笑道:“你去班里找我了?”
『路过而已』
“这借口我用过。”
白昙:……
“放心,我会洁身自好的,”贺弦惊拿过盒饭,补了声,“白醋同学。”
白昙被他的话逼得满脸通红,拿过饭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
贺弦惊也跟着吃,他是请了假来吃饭的,吃完还得下楼补训练,临走时不忘叮嘱白昙把汤喝完。
木瓜猪蹄汤,也是大补。
回班的路上白昙望了眼操场,贺弦惊在跑圈,而二班的一群人正跟在他旁边有说有笑,何一含也在其中。
白昙暗哼一声,想到去年二班的运动会成绩输给一班他才舒服一点。
——
贺弦惊就像给白昙交待的那样连着一周都在练习1000米,他的训练时间是白昙上最后一节课的时间,白昙下课后到食堂带饭到操场去时一般就是贺弦惊训练完在拉伸的时候。
贺弦惊拉伸的时候习惯把裤腿和衣袖卷起来,肌肉线条流畅的腿和手臂就这样暴露出来,带着薄薄一层汗珠,来来往往的人都不由侧目。
白昙每次看到都会走上去不轻不重地踢下贺弦惊的小腿,对方就挑眉一笑,乖乖拉下来后跟着他去吃饭。
期间何一含来送过一次水,贺弦惊脸色迅速难看下来,冷冷道:“希望你记得那根拖把。”
何一含讪讪离开后,白昙用手机问道『什么拖把』
贺弦惊眼神闪躲了一瞬,之后还是把之前被何一含表白的事说了。
事情听完白昙居然不觉得怎么生气,但还是故意垮了脸『这都说,不怕我生气吗』
贺弦惊在“吗”字后戳了三个问号:“这样才是生气,装像点。”
白昙:……
他连着戳了十几个问号表明自己是真的生气了。
——
运动会当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一班的大本营被安排在了树底下。一群平时人模人样的尖子生拼了桌子后就疯了,有打牌的、有吃东西聊八卦的、有为了比赛紧张得到处嚎叫的……就是没有写题的。
“运动会就好好玩啊,给班里同学加油听到没?”苏梓站在班里来回巡逻,“谁要是背书写题,被我抓到直接没收资料,回去罚抄,听到没?”
“听到啦——”
一班全体说完,都忍不住笑了。
“我就说学久了人会疯吧。”梁若淑边磕瓜子边感慨道,“你看看,多出来玩,连年级第一都能冰山融化。”
正和唐云玩着斗兽棋的白昙被莫名点名,茫然地看了她一眼。
唐云点头附和道:“臣附议,平时哪里知道咱白大学神还会和人下斗兽棋啊,对五!”
梁若淑:“……不是斗兽棋吗?”
唐云摆摆手:“下棋讲究一个气势嘛。”
“说到气势,”唐云接着眯起了眼,“白昙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呐?”
白昙用眼神扣了个问号。
“现在男生们都在传,说你天天给训练完的贺弦惊送饭,犯了间谍罪,但是贺弦惊天天给他们讲题也犯了间谍罪,两相抵消所以不追你责了。但是你这个行为,还是助长了七班的气焰,你怎么解释?”
“咳咳咳!”
那边的梁若淑突然被瓜子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唐云连忙止住话头去给她递水,话题也逐渐被带跑偏了过去。
被留下的白昙一个人盯着斗兽残局发起了呆。
不知不觉间,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和贺弦惊的异常交往了……
“啊——”
操场那边乍然传来一声惨叫,周围的人群瞬间涌动向前,嚷嚷道:“怎么了怎么了?谁摔了吗?叫得好大声啊。”
营地的人不到一分钟就空了一大半,与此同时邱主任在广播里通知道:“请同学们不要再聚集在跑道中央!大家有序离开!请高二男子200米第一组同学重新回到起跑线上,等受伤同学离开后裁判会组织大家重新进行比赛!”
广播结束没多久,刚刚也跑去看热闹的唐云回来了。
留在原地的梁若淑问:“谁受伤了?”
“七班的男生,自己拌自己,摔得膝盖和手都血糊糊的,吓我一跳。”
“第一个项目就出事啊……”梁若淑有些同情地叹道,回头扫了白昙一眼。
白昙抓着她刚刚给的瓜子,正面无表情地嗑着,丝毫不受影响。
她干脆凑到他旁边问:“你怎么不去提醒一下贺弦惊注意点别摔了。”
白昙比划道:为什么?
“唉。”梁若淑闪到一边默默拆薯片去了。
一个小时后,再次有七班男生在跳高时受伤。
“七班的人怎么又受伤了?”梁若淑当即撂下饼干,“不行,我得找一下我妹。”
白昙顺势拉住她:一起。
七班的营地和一班的离了三分之一个操场之远,白昙才走到半道就已经瞧见了贺弦惊高挑的身影。
他在校道跟人打羽毛球。
一跳一扣,光影在球与他的指缝间流转,每一次击打时小臂上的肌肉都会鼓起,而风呼啸过他的面庞,将光吹在他线条优越的脸上。
一个杀球,他成功拿下了对面,轻轻喘起了气。
一旁裁判兴奋地报数:“第四个了,贺哥牛逼!”
“看来同学受伤对他们完全没有影响,”梁若淑有些敬佩地说,她扭头对白昙道,“我还得去找若薇,先走了啊。”
“贺弦惊!”她帮白昙朝那边喊了声,接着就跑远了。
贺弦惊应声转头,球拍很快被他递给了旁边的人。人家还要拉他接着打,被他强硬拒绝。
“找我吗?”一对上白昙,贺弦惊锋利的眉宇就柔和了下来。
白昙抬手:你们班挺多人受伤的,你也……注意点。
贺弦惊也抬手:好。
仿佛是集体被下咒了般,一直到下午贺弦惊跑1000米时,七班已经有三个男生比赛时受了伤,且男生组只获得了一个400米的铜牌。
彼时各班的加油稿竞争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七班因为只有四个女生堪当写加油稿的大任,因而在这方面也显得示弱。
于是,一个原本普普通通的1000米比赛,陡然变得极具分量起来,运动员准备时七班班主任王书丰更是亲自下场。
很快全年级都知道了曾经横行霸道的七班就指望着靠这场1000米翻身,本着“这大仇一日不报就一日不解恨”的心理,其他班也兴奋了起来,二班甚至拉了自己班参赛选手的横幅站在王书丰旁边示威。
“五班五班,非同一般,一马当先,快到没边!”
突然喊起口号的五班吓了周围人一大跳,但紧接着,追击很快开始。
“四班无敌,堪比雷伊!一脚八米,直摘第一!”
“谁是第一,可不一定。贺哥出马,直接拿下!”
最后一句口号因为过于直白赢得了全场爆笑,刚上跑道的贺弦惊随之踉跄了一下。
王书丰急得大喊:“弦惊!大胆跑你的!别受我们干扰,我们在终点等你!”
贺弦惊转头向人群看了过来,却不是看王书丰或者七班的人。
——白昙不在人群里,他站在操场中间,只远远观察着人群的各种喧闹。
一阵熏风吹过,青草纷飞。
裁判举起了发令枪:“预备——”
砰!
跑道上的人宛如七只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加油!加油!加油!”人群随着运动员的轨迹涌动、呐喊,但白昙始终在操场中央站定。
贺弦惊是领跑,他看见了。
风直直地呼在贺弦惊脸上,他承受着最大的阻力,却丝毫不受影响,以惊人的速度和步伐大小很快跑完了第一圈。
白昙不禁有些担心,他虽然体育不好,但也知道1000米一开始速度就这么快的话后面会吃不消被反超。
果然,到了第二圈时,贺弦惊稍稍降速了,步伐依旧不变。
600米跑完,他身后的第二名开始提速试图反超他。
跑过七百多米准备过弯道时,第二名猛然加速,隔着半个操场,白昙看见贺弦惊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笑。
贺弦惊也开始加速。
“啊啊啊啊啊,贺哥加速啦!”
“超他超他,爹!超了他你是我爹!”
“加油加油加油!”
操场上,各种鬼哭狼嚎此起彼伏,白昙被人群遮着一时看不清战况,等到人群稍微松散时,他定睛一看——
上直道了,贺弦惊还是第一!
白昙的心也提了起来,因为贺弦惊在以一种很诡异的方式跑步:距离终点还剩一百多米,他居然在持续加速,简而言之就是冲刺?
原先的第二名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他却还提前冲刺?为什么?
“为什么怕跑步?”白昙想起了某天下午贺弦惊说过的一句话,“跑步的尽头无非就是把自己跑趴下,自己打败自己,多爽。”
这个疯子!
白昙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向终点跑去。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白昙和贺弦惊一起奔向终点。
冲过终点!
“哈啊。”贺弦惊倒在了刚跑到终点站定的白昙怀里。
他整个人似乎完全脱力了,浑身都是红热的,却还能抬头看向白昙,眼眸里闪着被风吹出来的亮盈盈的泪。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来自一位匿名同学写给运动健儿们的加油稿,让我们为刚刚结束1000米的所有运动员们加油!”
对上贺弦惊的眼神,白昙也跟着笑了。
跑道上结束了1000米的运动员,还只有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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