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神剑续）桃花影里飞神剑

　　天色渐晚，最后一抹晚霞也消失在天空中，周围渐渐有了凉意。罗玄却还是同一个姿势，倚在桃花树上，雁伏刀放在身边，刀上也落满了桃花。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贪恋这种平静的生活，没有道，没有天下，没有武林中的争斗，只有真真实实的生活。
　　十七年了，自那一天之后，他和她说过的所有的话，在一起的所有时间，加起来也没有这几天多。他想，或许自己真的错了，也许她当初所求的，无非是和他过着这样的日子。或许如果自己肯接受她，她不会，不会最终走上那条复仇之路。
　　可一切，都只是或许。
　　她在落花铺成的毯子上睡得香甜。他忽然记起，她刚来哀牢山的时候，总是做噩梦，叫着自己的娘亲。而如今，她忘了仇恨，也忘了他，不用再和自己纠缠，不用再面对自己的冷漠无情，终于过得平静——这样，对她来说或许更好。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结局吧！如此，甚好。
　　只是他心里，总有一处在隐隐作痛。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碎了这桃花林的平静。
　　元兵？罗玄跳了起来，正要向竹苑内的聂无错示警，却已来不及，早有一人一马骑到了他们面前，林外的元兵也渐渐包围过来。
　　是自己太过疏忽，才没有早些发现这些元兵。罗玄想起前几日突破重围时的惨烈，暗暗心惊。那蒙古大将手下的好手虽说不计其数，但如果再次陷入重围，自己带着小凤脱身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可要是让聂无错带着一个病中的萧鸿全身而退，那就难上加难了。
　　“罗先生，这些人是来搜捕你们的么？”小凤也被惊醒了，看到林外的元兵，她悄声问道。
　　“恐怕是。”罗玄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低声说道，“小凤，一会我先带着你走，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我立刻回来接应他们。”他指指竹苑说道。

　　“为什么要走？”小凤笑笑，居然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对那先来的军官朗声说道：“军爷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那军官见迎出来的竟是个美丽的女子，不由得吃了一惊。那女子毫不畏惧，只是温和地对他笑着，让他想嚣张跋扈也嚣张不起来，只好跳下马背，拿着一张画像道：“你见过这两男一女么？”小凤接过那画像，赫然是罗玄、聂无错、萧鸿三人。
　　“小女子居于深山，平素所见的人就很少，要是有这么三个人出现，一定记得很清楚。”小凤摇摇头，把那画像递给那军官，“可惜我没见过。”她又笑道：“军爷一路追捕这几个人，想必也口渴了，不妨到舍下喝口水吧？”
　　一旁的罗玄早急出了汗，不知道小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论如何，他也只有静观其变，尽力而为了。
　　“你不怕我们？”那军官奇道。
　　“军爷说笑了！”小凤笑笑，“小女子虽然居于深山，但这几个月来也下过山几次，也知道察兀尔将军接管镇江城以来，镇江城的治安好了很多。若非他治下严明，赏罚有度，这附近也不能这么太平。”她看着那军官道，“军爷待人彬彬有礼，想必也是察兀尔将军的手下，绝不会滥伤无辜的，小女子又何必害怕军爷呢？”
　　那军官明白她的意思，原本元兵所到之处，皆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唯独他家将军会时不时地约束自己的部下，今日若是换了别的队伍，只怕先就会把这林子烧了。
　　平素见到的南人女子，都是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可眼前这女子现在却是一脸的仰慕，他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自豪地说道：“没想到我家将军的威名你这小女子也知道！那些人……”他厌恶地说道，“只说我家将军什么妇人之仁，心慈手软，我们将军却说，打宋国太容易了，可要是管宋国人，就只能……”他发觉自己说多了，不好意思地笑笑，便学着中原人的姿势一施礼，“打扰姑娘了！”正要走时，小凤却道：“军爷且慢！”
　　那军官倒是第一次听到南人会对元兵说“且慢”的，不由得顿住脚步，说道：“姑娘还有什么事？”语气里竟有了一丝恭敬的意味。
　　小凤笑道：“军爷搜捕这几个人挺辛苦的，不如把这画像留在舍下，若是小女子发现了这几人的踪迹，也好去镇江城告诉军爷。”
　　那军官道：“唉，那倒不必了，若是这两日再找不到这三人，他们大概也就真的逃远了。”他叹了口气，上马离去。

　　人声渐远，罗玄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方才那元兵明明也看见了他，手里也拿着他的画像，又怎么会认不出他呢？
　　未待他发问，却又有一人一骑折返而回。
　　小凤见那一骑，眉头一皱，说道：“罗大哥，我请你听笛子。”说罢径直坐了下来，笛声响起，夹在那纷乱的马蹄声中，竟是丝毫不乱。
　　罗玄听那曲意，竟是“优孟衣冠”，他惊讶地看着小凤：这么复杂的古曲，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笛声中，那一人一骑到了跟前，竟是汉人装束，先前那军官也跟了过来。
　　小凤却似没有看见这两个人一般，兀自气定神闲地吹着，先前那军官看着那汉人装扮的男子，不屑地道：“那几个人根本就不在这里。”
　　那汉装男子却只是看着小凤发呆，一脸的好色相，小凤压住心头的厌恶，一曲终了，才放下玉笛，对那军官笑道：“军爷去而又返，是来听我吹笛子的么?”
　　那汉装男子见到她的笑容，魂似乎都没了，只是叹道：“美，真美……”
　　那蒙古军官厌恶地道：“现在看明白了吧！赶快走！”拉着那男子就要走，那男子这才反应过来，说道：“你不觉得这两个人跟那画上的人很像么？”
　　“像？”那军官又拿出了画像来，“像是有点像……可是……”他又看了看小凤和罗玄“画像上的女子年轻了点，那男子又老了点。”他鄙弃地笑笑，“你要是想随便抓几个人交差，将军可不会饶了你！”
　　罗玄这才明白，小凤方才为什么那么笃定那蒙古军官认不出他。自己不过是换了副装扮，这差别有那么大么？
　　那男子干笑两声，道：“我……我怎么会呢？”逼上前一步，一副色迷迷的模样看着小凤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说着，便想伸手摸小凤的脸颊！
　　罗玄一把将小凤揽了过来，“阁下还请自重。”声音却满是冷意。
　　那男子悻悻地收手，想摸腰间的兵器，又看看身边的那蒙古军官：若不是有这么个门神在，他肯定就先杀了眼前的这白衣男子，再抢了这女子去了。可是这人跟他那个将军一样古板……哼，等蒙古人都走了，他再来便是！

　　竹门“吱呀”一响，竹杖敲地，一个老妪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这便是小凤方才吹那曲“优孟衣冠”的含义？罗玄一笑，虽然此时尚在险境，他却忽然觉得，这险境也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聂无错见罗玄揽着小凤，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变了嗓音说道：“侄女哇，这外头怎么那么吵呀，吵得我老婆子都睡不好觉了。唉！”她叹了口气，“你叔叔他也睡不好，这……咳咳咳……”她走到那汉装男子跟前，一阵猛烈地咳嗽，直喷得他一脸口水。
　　那男子赶忙闪躲，“你……你这老婆子！”
　　聂无错佝偻着背，探头看看，“哦，原来是个后生，你……你……”她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咳得似乎都要站不住了。
　　小凤会意，赶忙上前扶着她：“婶婶，夜里风大，你身体不好，还是赶快回去歇着吧！叔叔，”她也忍不住偷偷一笑，“叔叔也病着，我这就叫这些人走！”
　　“咳咳咳……你……叔叔……你……叔叔他刚刚睡醒……”
　　萧鸿已经醒了？罗玄一喜，这下若是动起手来，胜算又大了几分。
　　小凤扶着这“婆婆”，把他送到道：“好好好，婶婶，你先回去吧！”搀着聂无错进了竹门。罗玄对着眼前这一蒙一汉两人道：“舍下只有内子的叔叔婶婶和我们夫妇，两位要找的人不在这里，还是请回吧！”
　　那蒙古军官道：“我早就说了！”一副对那汉装男子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汉装男子则巴不得这蒙古军官赶紧走，于是又干笑两声，向那竹苑多看了一眼，这才和那蒙古军官一起离去。
　　罗玄看着那汉装男子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待想到方才聂无错的装扮，笑意却又在脸上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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