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

作者:天生是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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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亲(中修)


      黑夜,被暴雨冲洗过的官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血腥味浓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有具‘尸体’爬了起来,他左臂上有一个大伤口,现在伤口已经泛白。脸上血污一片模糊了他的容貌,只是右手紧紧攥着的精致匕首暴露了他的身份。羡德,大赢皇宫第一高手羡德。

      他已经忘记了这的第几次拦截追击墨香的人,一次比一次人多,个个都是高手。羡德靠在自己马背上,有灵性的马扭头在他怀里蹭蹭,他摸着马耳朵说道:“老伙计,我们要坚持住。”

      嘚嘚的马蹄声传来,羡德苦笑一声,望着西去的方向说道:“你应该还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日日夜夜躲在你寝宫的承尘上,陪着你哭陪着你笑。盼望着有一天你的呓语中有我的名字,卑微到不要你一个眼神就能为你死。”

      长刀在黑夜化作一道闪电,来人直接动手,羡德身如灵猴上下穿梭,手中半尺长的匕首沾满了鲜血,又被雨水冲走。来的人一个个倒下,羡德身上的伤口也在渐渐增加,当最后一个人倒下时,他的长刀捅入羡德腹部。

      已经感觉不到痛,从不离手的匕首落在他不远处。雨渐渐停下,一滴一滴打在他年轻英俊的脸上,凉凉的,让他想起墨香在黑夜夜里流的泪水。青草香味弥漫,羡德突然笑了,他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享受这样静谧的夜晚。

      他的出身既高贵又卑微,大赢皇帝一次微服出游,见到一个美丽女子,一时情动性乱,竟然珠胎暗结留下了他。皇帝的心哪里能装得住一个普通民间女子,不久后女子被迫嫁人,生子后自绝。她夫君也是个痴人,不顾声誉扫地把孩子身份说出,要为女子讨回公道。皇帝虽大怒也只得无奈把孩子接到宫中,可是没有给羡德任何名分。一个无名无份的人进入宫中能受到的待遇可想而知,只有三皇子李坤,所以他心甘情愿当了李坤的小厮、侍卫。

      见识了皇宫里女子们的蛇蝎心肠,又看到江霖那般心狠手辣的女子,墨香对他有一股异常的吸引力。她纯朴善良,她美丽多情,她单纯,她有太多的优点,人处在黑暗里太久了,看到一线光明就想去追逐,为了这点光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也是无怨无悔。

      眼睛缓缓闭上,声音细不可闻:下辈子,下辈子我当清风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你一定要多看我一眼,一眼就够了。在内心深处,他羡慕清风那样的男人,保家卫国、顶天立地的英雄,而且永远生活着阳光下。

      英俊的脸庞失去温度,剑眉失去生机,只有嘴角边的笑容还在,好似证明离开之前这个男人的开心的,幸福的。也许在羡德心里,为墨香死去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哪怕墨香一点点都不知道他的付出,对他的印象也仅仅存在于无涯岛上会偷她菜的小厮。

      出了小球城,安然回头望了一眼,默默说道:“我会感激你,我会照顾好她。”

      马车进入丛林,行不过半天就没有任何道路。参天古树遮住阳光,林木阴翳,枝蔓成网,鸟鸣声怪异,花果态奇异。闷湿潮热让人呼吸不畅,若不是三人都有一点点武功底子,怕是寸步难行。

      墨香早就褪去繁杂的宫装,换上了紧身的黑衣,牛皮靴子。她手持短剑跟在安然身后,警戒地四处看,防备时不时出现的蛇。第一次她抓到扮成枯枝的蛇,滑腻腻凉冰冰的感觉让人恶心,带着恶心的恐惧霎时传遍全身,她惨叫一声蹦了起来,紧紧抓住安然的衣服吓得哆嗦不停。现在,已经习惯了,只盼抓到的蛇不是奇毒,不是安然都没有解药的那种蛇。

      “千年蛇,这个森林里最可怕的生物,我得感激它。”安然带着回忆的神情说着,“离开师门最后一个考验是捉到一条千年蛇,哈哈,我的师兄弟都死了。我师父擅长使毒、配毒、解毒,嘿嘿,老头子眼睛长到头顶上,幸亏有千年蛇,现在他们也没有研制出解药。”没有解药偏偏让弟子去抓蛇,墨香冲口而出:“你师父有病,让你去送死。”

      安然又笑了几声,心里又酸又甜不知道该怎么说。墨香的语气不过是一种愤慨,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愤慨,可是她这点愤慨又让安然心里好受一点。雾气蒙蒙,水汽打湿他们的衣服,贴在身上黏黏糊糊。墨香一回头吓了一跳,他们刚刚砍断树枝藤蔓那条小路已经没有了,那绿色的植物扑棱这鲜绿色的叶子,张牙舞爪填充上那条小路。

      “这,这……”墨香的惊叫引起来,放眼望向四周,这种绿色植物围住了他们,叶子随风波动,向一个水波一样向他们袭来,转眼就到了他们脚下。碧绿色的细长藤蔓缠上墨香的小腿,藤蔓漂亮美丽,看着诱人,墨香忍不住想去摸一下。它好像是有灵性一样慢慢上爬搭上墨香的手。

      “它好漂亮,”墨香笑着说道,藤蔓爬到她手上有种凉凉的感觉,在森林里热了一天多,这一个藤蔓像冰一样,人有种要把它抱进怀里的感觉。凉凉的感觉,真是有凉凉的感觉,不仅仅是凉凉的,还觉得冷。

      突然寒气逼人,寒气从每个毛孔钻入体内,浑身的血液好像都要开始结冰。手中的藤蔓突然变长,灵蛇一样缠住墨香的手,并且顺着她手臂开始往上爬。墨香另一只手抓住它用力扯,这绿得透明的细藤,看着一碰就会折断的样子却是韧性十足,她扯不断,细藤突然就伸出许多细须,密密麻麻缠住她另一只手。

      他们都好像是有长了手脚一般都向两人爬过来。转眼墨香就细藤缠住,叶子紧紧贴到她身上,那些细藤勒如肌肤,寒气入体,人禁不住打颤。

      “安……安然。”墨香声音发抖,脸上出现一层白霜,刚刚开口几片叶子同时飞过来,贴在她脸上,顿时呼吸受阻。“安,安……救我……”

      安然早就被藤蔓困住,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一下,他看着墨香被细藤缠住,他泪水从叶子上滑了下来。藤蔓越来越多,两人被围了水泄不通。墨香细微的声音传入安然耳中,“我不想死,清风,小姐,我不想死。”

      。

      身上疼痛难忍,四肢被冻僵了一样难受,心跳一次就痛一次,好像心口被插了一把刀。江霖想她一定是到了地狱,正在受酷刑,痛疼一遍又一遍袭来。“凭什么,凭什么?”她满头大汗,一遍又一遍反问着。她不明白凭什么她要受酷刑,她所做的一切哪里错了。

      “小霖,小霖,快醒一醒。”江文丘轻轻拍着她的脸,擦去她脸上的汗水。四周都是冰,可江霖的身子却是火热,脸上有种病态的殷红。她不停摇头,带动胸口的伤口,血丝一点点渗出,如在胸口开了一朵红色的话。

      她听到耳边有人在呼叫她,可是梦中也有人在呼唤她,梦中墨香是身影一点点被白雾吞噬,轻灵的笑声也渐渐逝去。“小姐,小姐,我走了,我走了。我很想念你,我很想念你。”她全力追去,大声呼叫着,可墨香的身影离她却越来越远。“小姐,你回去吧,有人在等着你。”

      “大哥,你下手太狠。”江武岳急得在一旁搓手,“小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向父母交代。”他们都穿着厚厚的冬装,周围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声。

      “你不懂就不要多嘴,整个祠堂都被别人控制,江门城里不知道有多少朝廷的人,不狠心我们都要死。现在的江门城早就不是我们的家,不是江家最安全的地方。”

      “招呼护城守卫过来,把他们全部抓住。”江武岳开始揽袖子。

      “打老鼠要防着瓷器碎,在江门城闹事你疯了?何况有多少人我们都不知道,只能先忍着,等查明一切在行动。只是这个苦肉计,唉!”江霖一直不醒,他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你明天一定要离开,去燕州城或者漠镇,带上旋风骑,时刻小心。”他长叹了一口气,“阿武,现在我们能活一个算一个。”

      “嗯”一声轻叹从江霖嘴里发出,两个人立刻扑了过去,一左一右趴到冰床上,“小霖,你醒了。”眼皮又千斤重,江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睁开,看到两张模糊的脸。她又缓缓闭上眼睛,吓得旁边两个人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江文丘拉住她右手狠狠掐了一下,“江霖,醒过来,你就此死了,江家怎么办?与羌王定盟约的是你,你死了盟约就无效,燕州、宿州的人都是你的亲信,你死了谁来约束他们?”

      “大哥,”江霖没有睁眼低低叫了一声,江文丘喜极而泣,“小霖,你终于醒了,我对爹娘也有个交代了。你不用说话,我把局势说给你听。”

      江霖又轻轻嗯了一声,江武岳也闷闷不乐找个角落蹲下,他回来就碰到这么多事情,大哥告诉他江家有内鬼,这几年江家那些将领的死都不是偶然。这些事情一件比一件诡异,快把他的脑袋撑破了。

      “这里是江家宗主密室,父亲在五年前把打开密室的方法告诉我,你在这里很安全。”他解开白裘把江霖包紧,自嘲道:“整个江门城也只有这里是安全的,没有想到我江氏一门也沦落到这个地步。江家的骄傲,江家的风骨都没有了。”

      江文丘很瘦,裘衣脱下后被冻得面色发青,儒衫挂在身上,发丝有些凌乱,十指扣住一块冰砖,目中带赤。他比任何人都在意‘风骨’这个词,他是书生,想的是修身养性,敬的是忠君爱国,为傲的是家族风骨高洁。

      “五年前,父亲把我领到一个密室,点住我穴道。我像一个活死人一样躺了三个时辰,而后听到有人在密语,他们,他们无耻。”好似想到当日的激愤,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江国早就与大赢勾结,为了宗主之位他竟然谋害同宗。”

      “什么?”江武岳大叫了一声,“我不相信!他,他。”江文丘苦笑道:“若不是亲耳听到、亲眼看到,我也不信。是父亲,他是一个智者,早就看出江家也是一个棵烂了根的树。”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的信念被打倒,自己的骄傲被剥夺。江家与外夷对阵二百年不倒,靠的不仅仅是兵马,主要还是那股正气,那舍身为国为家的那种宗族气节。战士百战是为了身后温暖的家,值得跟随的首领。江武岳是个军人,他明白战士心中所想,江家首领无私,战士们浴血奋战无才怨言。如若让战士们知道江家内被为了权力、私欲争斗,江家军就会完了。

      他无助脸怒吼了一声,拼命打着冰砖,手掌转眼就变得血肉模糊。江霖无动于衷,只是睫毛的颤抖泄露了她的不安、愤怒。早知道如此,早知道如此她就打开杀戒,一群无耻的小人。

      五年前,江文丘在书房教导江祺忠孝仁义之道,偶然望向窗外才发现江家宗主眉毛上挂着白霜站在外面。“文丘,大丈夫要能伸能屈,刚则易折。为父今晚带你去一个地方,让你明白事事不如表明看起来那般光鲜。”

      江父携他到了一个普通的酒馆,他们早就换了衣装,易了容貌。小伙计带着他们到一个暗格,江父立刻点住江文丘的穴道。“文丘,听到什么都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若你气息不稳被他们发现,为父不会来救你。”说完江父飘然而去,江文丘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他对江父尊敬有加,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梆子升起,三更时分听到隔壁有人进入,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凝神屏气听着。只有两个人,一个人献媚的说着恭维的话,他听着耳熟,他们寒暄几句后江文丘听出来,献媚的那个人是江国。好似头被人狠狠打了一掌,他眼冒金星,他听到了什么?江国喋喋不休说着江家宗主的‘恶言恶行’,接着表明他的忠心,他为国为民,他为西北尽心尽力……

      他心绪不宁地听着,若不是穴道被点,他早就冲了出去一掌劈死他。另一个人也静静听着,等江国说完才开口,听声音应该他很年轻,可是说出的话诱人心魄,一字一字能把人心里的魔鬼给引出来。他的要求很简单,要江国拉拢一批人,夺到部分兵权;杀掉几个不忠不义的人。

      他泪眼看着江父,把软弱的一面完全展露出来,就如现在的江武岳一样。恐惧气愤充满了他的感官,身体抖动不已。

      江文丘背靠着冰块,他的喘息声与滴水声混在一起。那种恐惧到现在他也忘不了,敌人就在隔壁,说着杀他们一家的计划,他身无一丝力气躺着、听着。

      “父亲曾说过,他也是个软弱的人,当不起锄奸兴族的大任,一切都要靠小霖。你少遭大难,心志坚、意志强,所以父亲才设下重重考验,你也一一通过。”他一手抓住江霖的手,一手抓住江武岳的手,紧紧握住。“大哥无能,这些年只查出几个人,不能一起连根拔起,更不敢打草惊蛇,现在也只能先示弱迷惑敌人。小霖,你已有亲信之人,也与羌王定下盟约,而且手握炼铁秘方。撑过这一劫,我与你二哥等着你,江家需要你。”

      “嗯,”两滴泪水从江霖眼角流出,终于她不是一个人奋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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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血亲(中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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