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掌上珠

　　腊月二十八为吉日，抬柩而出，太子扶棺，四位藩王紧随，百官相送，重新建立的锦衣卫尚不能支应如此大的场面，由京卫指挥使司代为参与一切仪仗与守卫，最终葬于盛都郊区孝陵。

　　当日惠宗未曾养育子女的在世妃嫔共二十八位也一起送来了孝陵，往后余生她们便只能在孝陵为惠宗守灵。

　　因尚在国丧期间，需禁宴乐三个月，因此宣德二十七年春节是大历开国近百年来最安静的一次。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年伊始钦天监择卜算吉日，最终定于正月初九举行登基大典，正月初八傍晚太子来到昭云阁，不知是因为劳累还是接连丧父丧母的伤心所致整个人憔悴不堪。

　　“殿下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优昙起身来到太子面前。

　　听到优昙的询问，太子微白胖的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坐在软榻上憋了半晌才道，“优昙，本宫想让你帮忙出个主意。”

　　“？”优昙看他这个模样心中有些疑惑，“殿下但说无妨，就冲您承诺的话本子，优昙也定义不容辞。”

　　闻言，太子想起因先皇驾崩，当初承诺的话本子还没有给优昙送来，“你放心，此事本宫记在心上，待登基大典一过，便让人送来。”

　　“殿下果然一诺千金！”优昙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因优昙这一打岔，太子心情似乎有些好转，略微忸怩道，“登基后，本宫就要搬到乾清宫去居住了，可是本宫一想起父皇去世前的模样便有些…倒也不是怕，就是…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吧。”

　　优昙心中暗笑太子的胆小，但是面上却调整好表情，带着几分疑惑，“殿下敬重父皇，不忍居住于乾清宫，既怕触景生情又恐失敬，这不是人之常情嘛？谁不理解？”

　　太子听闻优昙一席话，先是一愣，随后便面露喜色，“优昙妹妹真是本宫的福星啊，这样便说得通了。”

　　优昙面上依旧带着疑惑，歪了歪脑袋看着太子，“殿下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不懂没关系，本宫懂了，多谢优昙妹妹了。今晚你好生歇息，本宫先走了。”说罢，太子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昭云阁。

　　等太子的背影消失后，折桂来到优昙身侧笑道，“主子您装的可真像。”

　　优昙扑哧一笑，嗔怪的看她一眼，“你心知便是，做什么要说出来。”

　　“为君者最忌讳枕边人过于聪敏，奴婢觉得您这样做正好。”折桂叹了口气，想到旧主郑皇后便是聪慧识礼，起初不明白这个道理，等到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些，这不是受了教诲才顿悟嘛。”优昙收起笑意，默默的看向窗外。

　　“明个是登基大典，宫中人多事杂，你去各院传话，明个一干人等不得随意出入清宁宫，若是惹了麻烦，别怪本宫甩鞭子。”

　　“原话通传？”折桂迟疑的看着优昙。

　　优昙趴在桌上摆弄着茶盅，“那个王淑女我说怎么瞧着眼熟，得亏你提醒我昔日拆了她马车的事情，既然如此，以她的为人想必清宁宫上下都知道了太子妃爱甩鞭子，与其让她们背后议论，还不如直接坐实。”

　　“是，奴婢这就去。”折桂虽不明白，但素来知晓主子的执拗，便不再劝。

　　折桂去了几个小院传话，回来时已是掌灯时分。优昙正坐在软榻上打络子，折桂上前看了两眼，是攒心梅花样式，“主子这络子打的好，不若寻个玉佩穿上？”

　　“我这是闲来无事打着玩的。”优昙拿远一些端详了片刻，“你去寻个玉坠子吧。”

　　折桂应声去梳妆台的小抽屉中拿出一个锦盒，“红色的络子配上这个软玉坠子应当合适。”
　　优昙接过来比了比，觉得不错，便开始串坠子。折桂立在一旁道，“方才奴婢去各院传话，这些主子们的表情可真是精彩。”

　　“哦？”闻言优昙倒是来了些兴致。

　　“宋才人愣了一下，只说让主子您放心，绝不会给您添乱。张选侍有些震惊，面上不大好看但也说了必当遵从您的吩咐。许选侍与王淑女十分镇定，笑着保证不给您和太子添乱。杨淑女和小张淑女一听便吓得有些结巴。”

　　“看来几个人的性子还真是天差地别，眼下诸事繁忙，日后慢慢相处，总会知晓其品性的。”优昙摇摇头，将玉坠编好，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便让折桂收到锦盒中。

　　翌日清晨，司设监将御座摆放于奉天门前，钦天监备好定时鼓，尚宝司准备好宝案，教坊司奏乐。宫外先礼部官员分别到天坛、太庙告知祖先，辰时末敲响定时鼓，太子慕容启身着黄色衮服来到奉天门，早已等在此处的数百位官员，跪于御道两侧，几乎跪满整个广场，黄色绣九龙旗帜在寒风中抖动。待太子上香敬告上天后，进入奉天殿背北朝南就坐，百官依官阶高低进入奉天殿恭贺新皇即位。沐莲站在龙椅旁，打开诏书诵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眷顾，奉先皇遗命，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自此必将夙兴夜寐，忧思国计，君民一体，振塑朝纲，延大历基业，与日月同辉。今改年号为成泰。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高呼万岁，声如洪钟，回荡在紫禁城的上空，昭示着紫禁城迎来了新主人。

　　“朕受命于天，日后还需众卿齐力相助，开创大历盛世。”成泰帝一时竟也觉得热血沸腾，起身立于台阶之上看着众臣道。

　　“臣等必当忠心为国。”

　　“朕感念于大行皇帝之教诲，深念父子纲常，不敢善居乾清宫，特避居养心殿，以示对先皇敬仰。”成泰帝默默的将自己的小私心义正言辞的说了出来。

　　台下的众大臣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沐莲反应极快，大声道，“皇上仁孝，至忠至诚。”

　　众大臣无奈于成泰帝光明正大的理由，容不得他们反驳只能跟着道，“皇上仁孝，至忠至诚。”

　　成泰帝心中大定，顿时看沐莲顺眼了些。心想难怪父皇倚重他，果然是个妙人。

　　成泰帝登基后忙着迁宫之事，但是也没忘了清宁宫众妃嫔的册封之事。优昙毫无悬念的被册封为皇后，居坤宁宫，择吉日行册封礼，而原先的郑皇后移居慈宁宫。之后是宋才人被册封为贤妃，居景仁宫；张选侍被册封为淑妃，居长春宫；王淑女被册封为德嫔，居永寿宫；许选侍册被封为康嫔，居承乾宫；杨淑女册封为婕妤，小张淑女被册封为美人，同居隆德殿。

　　从册封的位份和居所便能看出新皇更宠爱哪个嫔妃。

　　优昙搬到坤宁宫看着熟悉的宫殿，心头有些酸涩。留下众人拾掇，自己带着折桂和春景一路步行来到慈宁宫，不知是国丧未过还是宫人看郑太后身子不好而懈怠，慈宁宫上下冷冷清清，宫人们无精打采的。

　　见着优昙过来，守门的小太监连忙站好且将打了一般的哈欠憋了回去，行礼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虽未行册封礼，但是册封的诏书已下，宫人们皆以皇后娘娘相称。

　　“你叫什么名字？”

　　“娘娘唤奴才小李子便是。”

　　“小李子啊，本宫见你甚是困倦，想来是在慈宁宫守门累着了，不若本宫给你换个轻省的去处？”

　　小李子闻言慌张的磕头求饶，“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方才是奴才惫懒了，奴才保证以后认认真真的守门。”这宫里什么地方最轻省，自然是些门前冷清、毫无油水的地方，那些地方哪里比得上慈宁宫。

　　“不是认认真真守门，是认认真真伺候好太后。”

　　“是是，奴才一定认认真真伺候好太后娘娘。”小李子连忙应声。

　　优昙满意的点点头，“起来吧，进去通传吧。”

　　小李子忙不迭的谢恩进去通传，不一会太后身边的折芳出来了，对着优昙行礼后笑道，“娘娘怎么有时间过来？”

　　“本宫想着好几日未见姨母了，不知姨母身子如何？”

　　“自打先皇驾崩后，娘娘的身子便越发不好了，这几日都起不得床。”

　　两人边说着便进了慈宁宫的大门，优昙看着院子不知是否是因为冬季的缘故，竟带着一股挥之不去冷寂。

　　“可传院判来瞧了？”

　　“娘娘拦着不让传，怕紫禁城内外议论。”

　　优昙闻言看了折芳一眼，心中微微叹气，新皇登基，若是这当口太后传太医院的人来诊治，尤其万岁爷非太后所出，只怕会遭有心人利用，传出万岁爷苛待先皇发妻或者太后对新皇不满的流言。

　　“如今登基大典已过，总不能一直拖着不诊治吧。你让人去传院判前来，姨母那自有本宫去说。”

　　“是，奴婢送您进去后便去。”折芳面上带着喜色道。

　　“你直接去便是，本宫在慈宁宫又丢不了。”

　　折芳犹疑不决，这时折桂上前拉住她道，“皇后娘娘又不是外人，姐姐但去无妨。”

　　折芳这才乖乖听话，行礼后便匆匆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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