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的

　　因为前两天过于放纵，我早上睁开眼时，时针已经指向了7:05。我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胡乱洗了把脸、刷了牙，出门前特意瞥了眼爸妈的房间，他们还在熟睡。一路狂奔到学校，进班级时已经8:10，班主任早就来了。我急忙稳住呼吸，喊了声“报告”，班主任抬眼看了看我，点头示意我进去。

　　刚走到讲台旁，就看见同桌徐硕正搬着书本换座位，挪到了旁边那行的第一排。我走到自己的座位，看着空荡荡的同桌位置，一股孤单的滋味瞬间涌了上来。上课时，看着周围同学都在和同桌偷偷传纸条、说悄悄话，我却只能一个人发呆，一会儿趴在桌子上，一会儿又直起身，像是得了多动症，心里莫名烦躁，连带着心绪都乱糟糟的。就连下课和同学们一起玩闹，也没觉得有多开心。

　　放学回到家，我站在门口调整了半天呼吸，才抬手敲门。爸爸笑呵呵地来开了门，屋里的暖气扑面而来，暖洋洋的。我往屋里望，妈妈和弟弟正坐在饭桌旁，齐刷刷地扭过头看我。那一刻，我愣在原地，心里竟涌起一股沉甸甸的幸福感。妈妈笑着招手：“还不快进来吃饭，外面多冷啊。”我这才回过神，把书包扔到床上，脱下厚重的外套，走回客厅看着他们。吃饭时，爸爸说了个玩笑话，妈妈和弟弟笑得前仰后合，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眼眶里甚至泛起了热意。我知道，自己肯定是出了点问题。

　　吃完饭，我躲回房间，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却一点想玩的欲望都没有。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满是迷茫。我的目光扫过屋里的一切，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书包上，忍不住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我把书包拖到书桌前，掏出好久没碰过的作业本。刚写了没两行，眼泪就一颗接一颗地砸在纸面上，情绪越来越汹涌。我索性放弃抵抗，趴在桌子上痛哭了一场。哭完之后，心里反倒轻松了不少，我抹掉眼泪，重新拿起笔写作业。写完作业，倦意袭来，我躺回床上，把手机扔在一旁，想起爸爸妈妈刚才说笑的样子，嘴角终于扬起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我侧躺在床上，悄悄给自己打气：“加油，宋静曼，不要哭，不要不开心，你一定要坚强。能拥有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幸福了。从明天开始，要认真听课，好好学习。”大概是写作业耗光了力气，没一会儿，我就沉沉睡了过去。

　　星期二，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去上学，不同的是，我认认真真地听了一上午的课，一句话都没说，却始终闷闷不乐。上间操时，我一个人走在操场上，看着身边的同学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地走过，总觉得自己和他们像是隔着两个世界。中午去托管班，也只是沉浸在自己压抑的情绪里，吃完饭就躺在床上睡觉，连话都懒得说。

　　下午从托管班出来，心情依旧低落。上课时，我坐在座位上拼命想集中注意力听课，可思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到了暑假里。想起自己对爸爸妈妈许下的好好学习的承诺，想起那笔不菲的补课费，一股强烈的愧疚感猛地攥紧了我的心。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越想越觉得对不起爸妈，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小声啜泣。旁边的王姝月发现我哭了，连忙悄悄告诉了杜萌和李涵颖。下课铃一响，她们仨就围了过来，把我的座位团团围住。王姝月着急地问：“怎么了？好好的咋哭了？”我哽咽着，话都说不连贯：“我也不知道我咋了，就是觉得对不起爸爸妈妈，我不知道……我能给他们什么。”这话一出，她们仨都愣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我看着她们手足无措的样子，勉强挤出个笑脸：“我没事，你们快去学习吧。”李涵颖伸手擦掉我脸上的眼泪，轻声说：“别哭啦。”我点点头，上课铃声恰好响了起来。

　　上课时，我看着班里的同学，有的在埋头记笔记，有的在偷偷说话，还有的干脆大摇大摆地趴在桌上睡觉。我低头看着自己桌上空白的课本、桌洞里没写的试卷，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我面无表情地坐着，眼泪却悄无声息地滑落，打湿了袖口。

　　晚上回到家，还是爸爸来开的门。他接过我的书包，转身就去厨房做菜了。我看向爸妈的房间，妈妈和弟弟正趴在床上看电视，手里还磕着瓜子。一股难受的滋味涌上心头，我快步跑了进去。妈妈抬起头，看见我就笑着说：“冷了吧？快过来暖暖。”我再也忍不住，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妈妈见状，立刻皱起眉头，拉着我坐下，连声问：“怎么了这是？”我扑进妈妈怀里，把头埋在她温暖的衣襟里，放声大哭，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爸爸听到哭声，也赶紧走了进来，坐在床边着急地问：“咋啦？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你倒是说啊！”我抬起头，抽抽搭搭地说：“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们，暑假花了那么多钱补课，学习却一点都没提上来。”妈妈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慰：“傻孩子，学习又不是唯一的出路，你尽力就好啦，哭啥。”听着妈妈的话，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了依靠，像是有了底气。妈妈拿纸巾帮我擦干净脸，我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没过多久，爸爸把菜端了出来，招呼我们出去吃饭。吃完饭，我回到房间写作业，这一晚，情绪没再大起大落。睡前，我又给自己打气，说明天一定不要再哭了。

　　第三天，我用校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眯着眼看向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突然想起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老师问大家的梦想是什么。小朋友们一个个站起来，大声说着宇航员、警察、老师、科学家……斜后座的女同学说：“老师，我想当演员。”我当时回过头看她，心里满是羡慕，羡慕她能那么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梦想。而我，却始终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我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低下头，小声嘀咕：“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我抬头看向黑板，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公式，看得我一阵心烦。我实在不想看这些讨厌的符号，又低下头，翻开语文书，在目录页上写下了“未来”两个字。趴在桌子上，我想起爸爸说过的话，他说：“你要好好学习，将来才能出人头地，只有读书才有出息，好好学习才会有未来。”眼泪顺着鼻梁滑下来，正好滴在“未来”两个字上。下课铃响了，杜萌跑到我座位旁：“走啊，上厕所去。”我点点头，跟着她起身。再低头时，语文书的“未来”后面，被我不知不觉添上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晚上回到家，我还是习惯性地往妈妈的房间跑。妈妈本来满脸笑容，可看到我皱着眉、撅着嘴的样子，脸色立刻变了，大声问：“你又怎么了？天天哭，我都害怕你回来了。”本来我还想扑进妈妈怀里哭一会儿，听到这句话，我硬生生憋住了眼泪，抬起头说：“不是，我就是难过，我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妈妈摸着我的头，温柔地说：“傻孩子，不用担心未来怎么办。每个人的路都不止一条，不一定非要读书。有爸妈在，肯定会帮你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别哭了，赶紧洗手吃饭，吃完饭好好学习，尽力就行。”爸爸在旁边叹了口气，说：“你现在明白过来，也不算晚。”我点点头，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爸爸把菜端上桌，喊了一声：“吃饭啦！”妈妈和弟弟赶紧跑过来，一家四口围坐在桌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热热闹闹地吃起了饭。吃完饭，我回房间写作业，睡前又给自己打气：“宋静曼，明天不能再哭了，再哭妈妈该生气了。加油，好好学习。”

　　星期四，轮到我值日。我拿着扫帚在走廊里东扫扫、西扫扫，和杜萌打打闹闹，倒是玩得挺开心。值完日，我们一起回班级放扫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班主任正在打电话，语气里满是担忧：“我这几天确实看她状态不对，老是趴在桌子上，好像还在偷偷抹眼泪。”我刚要推门进去，班主任正好挂了电话，看见我就喊住了我，让杜萌先回班级。班主任看着我，轻声问：“宋静曼，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听着老师的话，我心里大概猜到是谁给老师打的电话了，勉强笑了笑：“没有啊，老师。”班主任拍拍我的肩膀：“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跟老师说昂。”我点点头：“嗯。”班主任这才放我回班。

　　这一天，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心里总觉得乱糟糟的，慌慌的。晚上回到家，我又走向妈妈的房间。妈妈本来笑脸相迎，可看到我皱着眉、撅着嘴的样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大声问道：“你又怎么了？天天哭丧着脸，我都怕看见你了！”听到这句话，我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明明不想哭，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我没进妈妈的房间，转身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坐在床上默默流泪。我用力深呼吸，努力控制着情绪。这时，爸爸喊：“吃饭了！”我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间，妈妈也满脸不高兴地跟了出来。这顿饭吃得安安静静，没人说话。吃完饭回到屋里，我写了会儿作业，可看着练习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题目，大多都不会做，一股绝望感袭来。我索性把作业塞进书包，爬上床蒙头就睡。

　　第五天，我拼命忍着情绪，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在学校里，我没有哭，却也没心思学习，一整天都在发呆。晚上回到家，我走到妈妈的房间门口，只看到弟弟一个人趴在床上看电视。我去厨房问爸爸：“我妈呢？”爸爸一边炒菜一边说：“你表姑生病了，她去探望了。”我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弟弟吃完饭后就跑出去玩了，桌子上只剩下我和爸爸。我低着头扒拉着米饭，爸爸突然开口：“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我小声说：“没事啊，我今天都没哭。”爸爸又问：“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我抬起头，脱口而出：“我压力大着呢！”爸爸笑了笑：“你现在能有什么压力？等你长大了，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压力。你知道你为啥压力大吗？因为你没有梦想，没有目标。”我不服气地反驳：“谁说我没有梦想！”爸爸挑眉看着我：“那你的梦想是什么？”我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弟弟从外面跑进来喝水，插嘴道：“我姐想当演员！”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心虚，还有点害羞，隐隐又带着一丝期待。爸爸愣了一下，随即说：“当演员啊？那得长得好看，还得有才华才行。”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急忙辩解：“我又没说我想当！”爸爸看我有点激动，赶紧转移话题：“我不是讨厌你有梦想，就是想让你再努力一点。”听着爸爸的话，我心里又酸又涩，只觉得无比可笑，又无比难过。原来，父母永远是我心底最深的软肋。我憋着眼泪，只顾着扒拉眼前的米饭，不敢抬头夹菜，更不敢和爸爸对视。爸爸看着我，叹了口气：“你现在好好学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实在不行，以后爸爸花钱给你找个稳定的工作。”我点点头，匆匆扒完最后一口饭，逃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便沉沉睡去。

　　星期六，我一觉睡到了上午10点。起床洗漱完，我走到爸妈的房间门口，看见他们仨正挤在一张床上，爸爸妈妈玩手机，弟弟看电视，画面温馨又和谐。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玩了会儿手机，觉得索然无味，索性出门走走。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听着路边的音乐，坐在台阶上看人来人往。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我忽然好奇，他们的人生，又是什么样子的呢？回到家，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只觉得生活里的一切都无聊透顶。

　　星期日，我又是10点多才起床，玩了会儿手机，就到了午饭时间。吃完饭，我又躲回房间玩手机。下午两点多，我起身去卫生间洗衣服，看见爸爸妈妈和弟弟的脏衣服堆在盆里，便一起抱了过来。我打开手机放起音乐，一件一件地搓洗起来。衣服不算多，却也洗了好半天。甩干衣服后，我顺便洗了个头。等我收拾完走出卫生间，一股清爽的风扑面而来，和卫生间里的潮湿闷热截然不同。我抱着洗好的衣服，用力推开妈妈的房门。爸爸正坐在地上的小板凳上，妈妈和弟弟趴在床上，三个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我拿着衣服走向窗边的晾衣架，心里突然生出一种疏离感，竟不知道该和他们说些什么。

　　晾完衣服，妈妈才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口问：“洗完了？”我小声应了句“嗯”，回答时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我拿着空盆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把盆放回洗衣机上，又关了卫生间的灯。我站在妈妈的房门口，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进去。最后，我还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钻进了被窝。手机里正在播放一部感人的电视剧，伴着剧中催泪的音乐，我的眼泪突然像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我双手捂住脸，哭得撕心裂肺。哭完之后，心里又变得无比轻松。我侧躺在床上，回顾着这两周发生的点点滴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对着空气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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