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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殷唱阳的双手被捆在身后,动弹不得。
他头上顶着红盖头,睁开眼睛,眼前的视野沉闷狭小,只有一片昏暗的红,仅能透过盖头底端,隐隐看见背他的人穿着身粗布麻衣。
这大概是某个狐男或是小厮。
殷唱阳说不出话来,手也没法从捆绑中挣脱,也就不可能在仆役背后搞偷袭。
他只能倚在对方背上,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一下一下,和狂乱的心跳声逐渐吻合。
而背他的人呼吸绵长,丝毫没有被他的慌乱所影响,肯定是背过很多像他这样的被抓来的人,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会死吗,殷唱阳胡思乱想着,感到身下之人似乎跨过了什么东西,也许是门槛。
很快地,殷唱阳被人放在床上,那人一声不响地出去了。
只留下殷唱阳一个人像只待宰的鸡鸭,颓然躺在床榻上,他费力地侧过身,在床榻上胡乱扭动着,企图能解开手上的绳索。
可是直到屋外传来轰隆隆的行进声,他也没能让绳索松动分毫,反倒折腾出了一身虚汗。
门外的响动声很不对劲,明显就不是普通凡人能发出来的,殷唱阳又急又怕,一颗心上不来下不去,牢牢堵在嗓子眼,让他呼吸困难,浑身发冷。
那巨大的动静在门口停住了,继而是推开门的吱呀声,殷唱阳屏息以待,来者很快点亮了屋内的灯烛,然后走到床榻边,掀起殷唱阳盖头的一角。
好怪异的人脸狐狸!
那狐狸身躯像一座小山,也长着人头人身,身上的毛发和齿爪却浓密锋利极了,远比狐男更贴近野兽本体,还有一蓬一蓬的尾巴——
殷唱阳根本数不清有多少条狐尾,正潮水一样往床榻边涌动。
狐妖一把将殷唱阳翻过来,去解他手上的红绸,殷唱阳这才发现那不是绳索,而是绸缎,他被绑得像什么礼物一样!
殷唱阳因为愤怒涨红了脸,可落在狐妖眼里,似乎被误解成了羞涩。狐妖痴迷地盯着他,毛茸茸的手爪猛然抓住他的脚:
“哼,这次倒真送来个美人,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等喝完合卺酒,便随为夫歇下吧!”
殷唱阳听了胃里翻江倒海,可惜被灌了药,吐不出来。
狐妖爱不释手摸着他的脚,在巨大兽爪下,他的脚被对方整个抓握在手心,对方掌中也长了兽毛,他只感到脚底被微小绒毛扫过。
殷唱阳从不知道自己原来怕痒,他左右挪动着,想把脚拔回来,狐妖看他难耐地在床上磨蹭,眼光发亮,长臂一伸,自春凳上取来一杯合卺酒,就想喂到他嘴里。
殷唱阳尽力躲避,于是那酒水全洒了,从下颚和脖子流过,还打湿了他的领子。
“既然夫人不想喝合卺酒,如此急不可耐,为夫成全你!”狐妖扔开酒杯,手爪猝然袭上来,一把扯住殷唱阳的前襟。
真晦气!殷唱阳怒火翻涌着,暗暗攥紧袖中的剑符,只等狐妖再凑近一点,他就能捏碎剑符,当场诛杀它!
狐妖几下剥开他的衣襟,又将脑袋拱过来,在他颈间胸口蹭来蹭去,似乎在嗅闻着什么,一双手还顺着腰腹往下伸去。
殷唱阳恶心得寒毛直竖,最要命的是,那些层层叠叠的狐尾也围了上来,床榻上顿时被挤占得密不透风,殷唱阳脸上被一条狐尾给蒙住,手脚也被另外几条狐尾拂过。
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殷唱阳痒得受不了,在床榻间想打滚,又被狐妖的手爪紧紧固定住,在周围狐尾柔软紧密的围剿下,他像个被捆好的粽子,越发不能挣扎。
直到他察觉出一条狐尾已经钩住了他的裙裳边沿,顺势在往下拉扯,狐妖更是按捺不住覆身而上,手爪粗暴地撕碎了裙门——
殷唱阳额角青筋暴起,瞬时睁眼,一手捏碎剑符,一手抱住狐妖后背,在两人紧贴之时,把捏碎的纸张重重拍在狐妖身上!
霎时之间,在床帏的方寸之地里白光骤亮,殷唱阳仿佛置身于罡气乱流中,目睹狐妖快被剑气绞碎,还来不及欣喜——
就见狐妖难以置信抬起头,震惊地看向殷唱阳,在濒死之际,手爪挥出,狠狠给了他一掌!
与此同时,一把剑从狐妖背后贯穿到胸前,剑尖还在滴着血!
殷唱阳挨了那一掌,像挨了一记重锤,脏腑如同被人大力搅烂,痛彻心扉,他陡然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睁睁看着狐妖被人用剑挑着,扔到一旁。
他豁然喷出一口鲜血,恰巧溅在来者的下巴和前襟上。
贺殊行立时抱着他,往他体内运输灵力,脸上难得流露出几分慌乱。
殷唱阳从心底升起莫大委屈,他愤懑极了,霎时间眼眶发热,温热的水液越流越多,沾了满脸,他伸手胡乱地擦着,想张口大骂,却说不出话来。
贺殊行注意到他的神色,两指并在一起,在他喉间点了数下,殷唱阳随即发现恢复了嗓音,立时坐直身子,甩了贺殊行一个耳光!
“你凭什么拿我当诱饵?!”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贺殊行也没躲,任由脸被打得偏过去,再转过头来时,他左颊上一片通红。
殷唱阳瞧见对方身穿一件粗布麻衣,哪有不明白的,贺殊行是故意的!肯定早就知道这城里有妖怪窝,故意拿他当诱饵,自己再装成小厮混进来!
“对不起,”贺殊行语带歉疚,伸手帮殷唱阳擦眼泪,“我担心提前说出来你会乱了阵脚,没想到你做得很好,甚至能自己反杀狐妖。”
不过也因此激怒狐妖,受了重伤。
殷唱阳越想越气,只觉得脸上的水液怎么也止不住,他把手盖在脸上,不想被人看见脸。
该死,他还没能拜入仙门,让那些轻贱他、看不起他的人为此后悔,他怎么能在半途就被一只狐妖给杀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殷唱阳咳嗽起来,鲜血断断续续从指缝里溢出,“我不想死。”
“你不会死的,我会治好你。”
贺殊行一只手帮他把凌乱敞开的衣襟整理好,隔着衣衫替他疗伤,另一只手拿着手帕,帮他吸去脸上的眼泪和鲜血。
殷唱阳紧紧抓着脸上那只手:“为什么你不自己当诱饵,让我来出这个丑?!”
隔着朦胧泪眼,殷唱阳看见贺殊行的动作微微一顿,对方静静注视着他,倏尔放低了嗓音,像是在进行某种安抚:
“并不丑,你穿这身很好看。况且以我的相貌和身形,你觉得狐妖会被骗到么?”
骗子!满口谎言的骗子!
殷唱阳瞪着对方平平无奇的脸:“你明明可以用易容类的法术,你就是嫌这么穿丢人现眼,才故意让我丢这个人!”
贺殊行愣怔一瞬,无奈地笑了:“不管你信不信,我真没这么想过。”
“那你穿!”
殷唱阳不知道从哪迸发出的力气,让他浑身笼罩着一种回光返照的癫狂,他几下把上半身衣服褪了个干净,还要把下半身破破烂烂的裙子给脱了。
贺殊行眸光一怔,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接着动作。
殷唱阳很少愿意把身体暴露在人前,这是贺殊行第一次见到他单薄的身体,肋骨根根分明,在那上面只覆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可以想见他在原来的家中,遭受了怎样的苛待。
殷唱阳一把将上半身衣服甩在对方脸上,贺殊行也不恼,只是从芥子袋里取出一套衣衫:
“既然不想穿身上这件,你可以先穿我的衣服凑合下,等回到客栈,就能换回自己衣裳了。”
说着,他把衣服放到床榻上,背过身去,等待殷唱阳换好衣服。
殷唱阳在心中万般抵触,但再怎么样,也比穿着一身女式婚服要好,他果断换上衣服,旋即就发现贺殊行给的衣裳并不合身,穿在他身上实在是太大了。
这衣服上还带着淡淡的清苦香味,面料也略有磨损,想必是贺殊行常拿来替换的一件,殷唱阳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将袖子和裤腿都挽起来。
待彻底穿好后,殷唱阳起身,想要自己下床,刚走两步,那长长的衣袖和裤腿又全掉下来,贺殊行瞧见了,蹲下身,示意殷唱阳上来:
“你伤还没完全好,走不了太远,得尽快回客栈才有时机给你慢慢疗伤,你非要自己走的话,待会在外面遇上小妖,我不一定能顾得上你。”
殷唱阳确实浑身疼痛,又联想到在来时路上所看见的狐男和嬷嬷,一咬牙,伏在对方肩头,对方把他稍微往上一掂,稳稳把他背起来。
两个人迎着夜色,跨出门去。
殷唱阳对趴在对方背上的感觉似曾相识,这种步调,还有绵长呼吸声——
之前背他的那个小厮就是贺殊行!
在急怒攻心之下,殷唱阳把脑袋凑到对方颈窝处,恶狠狠地咬下去,他用力碾磨着牙齿,恨不能直接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
对方的下巴脖子上,本就有他方才吐血溅上的血迹,他又奋力咬破了对方颈间皮肉,两种血液一汇集,贺殊行的脖颈顿时血迹斑斑。
“你是不是属狗的?”贺殊行气息微乱,略微侧过头,垂下的睫羽掩盖了眸中情绪,“当真不如之前蒙着盖头时温顺可爱。”
“你去死,王八蛋!”
殷唱阳大口大口吮吸着贺殊行的鲜血,一边吸,一边随意吐在一旁,也顾不得恶不恶心了,他只想立刻吸干对方的鲜血,让对方暴毙在这里!
“你爱喝就喝吧,我拿你当诱饵,你喝我血,这下我们扯平了。”贺殊行腾出一只手,轻轻帮他擦去唇上残存的口脂和血渍。
“但你要学会隐忍心性,不可贸然出手,不要在不相熟的人面前脱衣服,更不能随便咬他们的脖子,你需要压制住横冲直撞的莽撞脾性,才能在修真界驰骋无虞,明白吗?”
殷唱阳冷笑一声,继续张嘴咬了贺殊行一口,笑话,对方莫不是把他当成傻子了?他在家中能活到现在,怎么可能没见识过勾心斗角,还用对方教?
“看来你现在还不认同。”
贺殊行转过头去,背着他往游廊外的草丛里走,又静静站在丰茂绿植边,目视着游廊深处,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隔了片刻,殷唱阳听见对方说:“不过没关系,我想你终究会明白这一点的。”
一个狐男刚从廊下穿出,贺殊行的剑忽而出鞘,平直飞过去,在悄无声息之间切下狐男的头颅。
那头颅猝然飞出廊外,恰巧掉进殷唱阳的怀里。
殷唱阳猛一松手,那颗头瞬时滚进草丛深处,再不见踪影。
“你瞧,懵懂无知的野兽就会像这样,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殷唱阳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再看向贺殊行时,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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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