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

　　云殊书有些错愕，不过就连一旁的云殊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娘，这是怎么一回事，以前从未听你说过此事。”

　　云夫人叹了一口气，“那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四十年前，大业朝武运十年，大业末帝宣武时值壮年，却沉迷上了求仙问道，以求长生，但是他不炼丹，没错你没听错，他求长生却不吃金丹，而是迷恋于一种香料。

　　而那种香料，正是出自于皇商谢家。

　　当代谢家家主谢荧，高龄五十，面容却依旧是二十多的容貌，娶有一妻，育有一子一女，一女正值豆蔻年华，而一子尚不足一岁。

　　而那个时候的云夫人，五岁的林清流落街头之时被谢荧之女所拾。

　　宣武帝沉迷香料政务懈怠，宦官霸政，一时之间民不聊生，五年后，大陈先皇高举大义之旗，一举攻破皇城，诡异的是，城破的时候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抵抗，整个皇城成了一座空城，皇帝，后妃，太监宫女，全数人间蒸发，所有金银财宝宝具器物，也都消失不见，更甚者，有传言他们全部飞升成仙了。

　　而同时，皇城外谢家之中，除却一些老仆外，所有的人，包括林清全部消失不见，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那只闻其名不闻其香的长生香。

　　空余一库房的雪纸。

　　“那就有问题了，”云殊书看向温自封，“如此说来，眼下除却谢家，拥有最多雪纸的，不应该是你的主子么？你来寻我娘作甚？”

　　温自封不答转头看向一旁的云夫人。

　　云夫人抬起眉眼看向他，“你既然查到了我的身份，就自然也查到了，当初谢家离开京城的时候，并没有带上我。”

　　“那夫人当时为何独身一人离开了谢府？”

　　云夫人嗤笑一声，“新帝入主，我一个前朝罪人家的养女，怎敢还留在那里。”云夫人向前踏了一步，“大人不妨直说吧，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总不会是以为我会与那谢家还有所牵扯吧？”

　　温自封看了一眼云夫人，转而又看了一眼至今仍旧有些漫不经心的云殊书，轻笑出声，“不愧是谢家出来的。”云夫人听了有些皱眉，却听温自封继续说道，“雪纸制造困难，在下确实没有将此事联想到云家身上，我此番前来其实是有两件事。”

　　“一是，我家主子想知道，长生香究竟是何物？”

　　熟悉的名字让云夫人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个时候谢家家主之女谢朝颜年方十五，三岁的小公子在一旁自己玩着手，香炉里燃着那道众人终身难得一见的长生香。

　　七岁的林清只觉得那香很是醒神，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小公子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被引来的谢荧发现了谢朝颜私自点燃的长生香，直接用水将其扑灭，将大哭的小公子抱离的同时，训斥了谢朝颜。

　　那句训斥的话，林清记得很清楚，时至今日，仍旧振聋发聩，好似近在耳边。

　　【那是你弟弟的东西！说了多少遍，不能点！】

　　“长生香——是以命换命。”云夫人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答案。

　　“以命……换命？”温自封没理解，或者说，在场的人谁都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包括说出了这四个字的云夫人，“夫人这话说的着实让人糊涂。”

　　“话已至此，我只能说，我知道只有这些。”云夫人垂眸退后了几步，她似是说出了内心最大的秘密，那个秘密一直压在她的肩膀上，让她不得不一直挺直着她的脊背，而在秘密说出的那一瞬间，云夫人整个人松懈了下来，“就算你非要问我那长生香是何制成，又是如何制成，我能回答的，也只有四个字。”

　　“我不知道。”

　　温自封还想再问，云殊书开了口，“这第一件事情已经说完了，不知温大人这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眼看着云夫人退到了一旁攥着手中的信封沉思着，显然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温自封也不再强求，他转而朝着云殊书行了一个礼，“这第二件事，是希望阁主夫人可以替我们找一个人。”

　　云殊书挑了挑眉，虽说有猜到温大人不远千里来找自己为的就是自己身后的扶苏阁，只是一开始猜他们为的是那宝藏，却没成想，竟是为了找人。

　　“找人？不是找宝藏？”云殊书有些揶揄的问了一嘴。

　　温自封有些讪讪，“不错，不是为了宝藏，而是找人。”

　　“谁不见了？”

　　温自封却突然不说话了，他看了看四周，在场的人只有云家三人，核桃和温自封。云殊书轻笑一声，“前朝旧事都说过了，这个人什么身份，用得着如此谨慎吗？难不成是当今圣上失踪了？”

　　温自封脸色一变随即笑道，“夫人说笑了，其实失踪的人，是当今的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云殊书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只觉得有些莫名，“他做什么去了，为何会失踪？”撞上如今这回事，让人不得不多想，“难不成是去找这个无归之处，所以不见了？”

　　温自封摇了摇头，“顺序错了。”

　　云殊书挑眉。

　　“三皇子殿下失踪三日后，出现了如今这封写在雪纸上的信。”温自封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白色雪纸，“最先收到此信的不是大陈的百姓，而是当今陛下。”

　　虽然有些意外，但云殊书还是问道，“那这事与这三皇子殿下又有何干系，说不准他就是出去游玩没被找见而已。”

　　温自封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将手中的雪纸展开，递到了云殊书的面前。

　　那上面没有写字，而是画了一副简易的地图。

　　在场的几人都凑过头来看了一眼，却都是毫无头绪。

　　“这地方甚是眼熟，”经常在外的云殊越看了地图几眼，皱了皱眉，他虚指了地图上的一处破庙，“我记得这破庙前有口枯井，不远处是个悬崖。”

　　云殊越思索了一会，突然眼睛一亮，“是不是在临安府和晋江府交界处那个地方，我记得我有次走夜路走过那。”

　　温自封颔首，“大公子好记性，这地图确实画的是那里。”

　　“可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啊？”云殊越不解。

　　“不，有特殊的地方。”温自封指了指那破庙旁的山崖下，“那悬崖之下，名为，无归谷。”

　　“无归之处，终年拢迷雾。”云殊书喃喃自语，“你是得到地图后寻到了此处，还是——”

　　“恰恰相反。”温自封说道，“我们追着三殿下的脚步到了此处，得知了此处的一些传言，可还未等我们派人下去找，陛下就收到了这封信，随之而来的，则是铺天盖地的传言。”

　　“前朝当真有宝藏？”云殊书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温自封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前朝城破后留给先皇的只有一座空城，想来这城中的金银财宝必然是让末帝提前运了出去，这么想来，可能是有宝藏这么一说的吧。”

　　“那这幕后之人又想表达什么呢？”云殊书并不是很理解，“总不能只是骗人下那无归谷吧？”

　　温自封讪讪，“无归谷之所以叫无归谷，因为他有去无回。”

　　云殊书一时间无言以对，一旁的核桃没忍住开了口，“那你还让我家少爷替你下那无归谷找人？”

　　说到这温自封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用手掩住嘴唇咳嗽了一下，“其实原先是没这打算的，只是适才有飞鸽传书送来，我那在无归谷的手下没拦住，让墨尘尊者给下去了。”

　　“下去，去哪里？”云殊书愣了一下。

　　“无归谷。”

　　云殊书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角，“你再说一遍，谁？下了无归谷？”

　　温自封咳嗽了一下，“墨尘尊者，就在一炷香之前，下了无归谷。”温自封也不知道是在偷笑还是尴尬，表情略显扭曲的说道，“我想着尊者都下去了，这事和您说一句也无什大碍，无非是在找宝藏的基础上，多加个找人不是。”

　　云殊书有些哭笑不得，“他下不下去与我何干？”众人都知道他说的只是气话，就连云夫人也是一脸诡异看着云殊书。

　　云殊书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好在温自封又说了起来，“其实三皇子殿下还有一个身份，也是此事让人十分头疼的地方。”

　　云殊越此刻被勾起了兴趣，问道，“你既然开口了，就毕竟是要说了的吧，就别卖关子了。”

　　“三皇子殿下的母妃，乃是谢朝颜之女。”云夫人在听到故人之名后浑身一震，温自封继续说道，“当年还只是太子殿下的陛下在江风湖畔遇到了当时孤身一人的谢氏，二人交心后谢氏直言不讳了自己的身份，陛下并不计较，将其带回了府中。一年后，三殿下的生母因难产而离世。”

　　“她——叫什么？”云夫人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温自封一愣随即回到，“三殿下名为逸岚。”

　　“不，我是说，谢——”话到嘴边就像把刀子，划出无数的刀口，“谢氏的名字叫什么。”
　　“她叫谢清。”

　　云夫人愣在当场，瞪大的双目中落下了两行清泪。

　　往昔画面扑面而来，容貌清贵的少女笑着摸着她的头，这么说着。

　　【清清，你的名字真好听，若我以后生个孩子也叫清清如何？】

　　那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姐姐，那以后你叫谁，不是就分不清楚了？】

　　谢朝颜哈哈一笑。

　　【你瞧爹爹现在叫我和弟弟，不都是叫朝朝？平时分不清有无所谓，只要生气的时候知道叫的是谁不就行了？你看呐，爹爹叫我朝颜，叫弟弟朝夕。我以后叫你清清，叫我的孩子清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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