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

　　“穿过江雾，仿佛置身于幻境之中……”

　　讲解员在船头用优美的声音描述着眼前的画面，客船上的乘客们一边感叹一边掏出手机拍照。
　　林宴握着筷子搅动着碗里的干捞面，夹了一粒虾球出来吃，又继续从窗户往外看。
　　客船行驶在一条清澈绵长的江上，江面漂浮着白花花的雾气，从中穿梭，确实有讲解员所介绍的“仙境”之感。

　　今天已经是旅游日第二天，依然没有触发可以完成信件记录事件的地点条件，让他觉得仿佛真的只是来旅游了一般。
　　客船上的座位是单位桌子背靠背式，周家三口就坐在林宴身后。
　　周容羽拉住经过的李木问：“小木哥哥，这条江是不是有过什么传说啊？”
　　林宴眉毛一抬，正当他惊奇5岁孩子知道“传说”这种词汇时，李木的声音也有些意外：“是有……你从网上看到的吗？”
　　周容羽：“没有，是别人告……是我猜的！”
　　李木沉默了一下，然后弯下腰给她讲述：“传说这条江里以前住着一个妖怪，不过是保护岸边村民的河妖。”
　　周容羽：“那它现在去哪了呢？”
　　李木：“嗯……它现在可能还在，只是不会出来了。”
　　周容羽：“哦～”

　　林宴夹了一口面准备放进嘴里，抬眸注意到坐在对面的蒋宣碗纹丝未动：“你不吃吗？”
　　蒋宣身体坐得直直的，脸色苍白，片刻才低声回答：“我有点……晕船。”
　　林宴：“……”

　　三分钟后，蒋宣吃了晕船药，但还没完全缓过来，对碗里略显油腻的食物也只是搅着不吃。
　　讲解员还在介绍，江面潮湿的风从窗缝吹进来掀开林宴的头发，露出好看的眉眼。蒋宣盯着他眨了眨眼。
　　林宴又吃了一口，优雅地拿纸擦了擦嘴：“你昨晚有话想和我说？”
　　蒋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昨晚很晚才回到民宿，林宴看起来玩得很累，洗完了澡倒头就睡。蒋宣出来时看见他背朝上横躺着差点掉出床边。
　　心惊胆战地扶正后又帮他盖了被子，蒋宣还是没有困意，于是又盯着墙上的照片研究。
　　“那些照片有点奇怪。”蒋宣扫了一眼周围，压声说。
　　“哪里奇怪？”
　　“……视角。”
　　“视角？”
　　蒋宣点头：“全都是一个仰视角，就像有意从下往上拍摄，或者……”
　　林宴：“或者在模仿小孩子看东西的角度？”
　　蒋宣默认。
　　林宴：“那又能说明什么？”
　　蒋宣被问住了：“是不能说明什么，但……”
　　他的目光看向斜对角，对着窗外摆弄摄像机的王志。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早晨的江面游船结束，众人回到了民宿，林宴站在床前，开始仔细观察这些照片。
　　忽然，他走到某张照片前，看了一会：“蒋宣。”
　　“嗯？”
　　“过来。”
　　“……”
　　男生来到他身边：“怎么了？”
　　“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林宴伸手指向照片里的某个人。
　　这张照片拍摄于一片果园，许多小孩子在大人的带领下开心地采摘硕果。
　　蒋宣眯起眼，认真回想：“……有吗？”
　　林宴：“你不觉得他跟我们导游很像吗？”
　　这么一提醒，蒋宣瞬间意识到：“确实。不过李木如果是当地人，这里有他小时候的照片不是很正常吗？”
　　林宴笑了一声，指了指下面的照片日期：“你再看看？”
　　蒋宣垂眸，看清日期后顿时寒毛竖起：“这张照片是……40年前拍的？”
　　林宴：“我们导游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年轻呢～”
　　蒋宣：“……难道是刚好长得很像吗？”
　　林宴转身：“最好是吧，不然有点吓人。”
　　蒋宣却觉得这不是全部：“你有看过王志拍的照片吗？“
　　林宴：“没有啊。”
　　蒋宣：“他住哪间房来着？”
　　林宴：“106吧。”
　　蒋宣转身准备离开，林宴见状起身：“一起去。”

　　两人敲开了106号房，一脸茫然的胖子摸着后脑勺看着他们。
　　林宴笑道：“打扰了，王哥。”
　　蒋宣：“……”
　　王志：“你们有什么事吗？”
　　林宴：“今天的江景你有拍吗？”
　　王志点了点头。
　　林宴：“我们想选几张发朋友圈，不过我们自己拍的没什么水平，想来专业人士这里找点素材，可以吗？”
　　王志并不介意，拿了自己的摄影机过来，让他们自己一张一张看。
　　林宴握着摄影机，轮流浏览照片，蒋宣凑在他旁边，脸色逐渐凝重：“果然……”
　　林宴：“果然？”
　　蒋宣瞥了一眼在整理衣服的王志，视线收回来，突然，他叫停：“刚才那张！”
　　林宴返回上一张，这张拍摄的是客船内部，露出了半个身影的周容羽，小女孩笑得很甜美，与构图另一半的江景搭配十分和谐。
　　林宴：“怎么了？”
　　蒋宣哑声：“你看地上。”
　　林宴眯起眼，看向周容羽照片里的双脚，不一会，他就看出了端倪。
　　虽然不明显，但小女孩脚边稍微暗光的地方，似乎出现了另一只陌生的鞋跟，大小和高度都和周容羽差不多。
　　“……”两个男生对视一眼，默默看向走近的王志。
　　“选好了吗？”
　　林宴：“选好了，王哥，你拍的真好，你有没有博客还是公众号什么的专门发照片的？”
　　“有啊。”王志掏出自己的手机，拨弄了几下，给他们看界面。
　　是个名字叫“摄影王大胖”的微博。
　　王志叹了口气：“不过我觉得我的水平其实在圈子里也就一般，谢谢你们喜欢。”
　　两个人告别了王志，离开106号房，蒋宣取出记录册，在网页上检索了这个微博账号，最新一条更新是他昨晚在樱花寺和夜市拍摄的照片，蒋宣看了几遍，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正要继续看，林宴突然拉住了他。
　　蒋宣抬头：“？”
　　林宴沉默地抬起手，指向庭院里池塘上那座小桥。
　　周容羽独自一人扒在边上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那你要不要和我回家呀？”
　　几秒钟的安静后，她又说：“也对，这里才是你的家。”
　　林宴：“……”
　　蒋宣：“……”

　　午休时间，林宴比平时早醒了20分钟，看了一眼还在睡的蒋宣，他轻声打开了记录册。
　　王志确实是个没什么人气的摄影师，微博粉丝连5000都没有，每条微博的赞也是屈指可数。
　　他点开最新那条，划过每一张照片，兀自点了点头。
　　照片拍摄的风格确实和墙上那些很像，但40年前王志也是十几岁的外地人，除非他曾经来过这个地方拍摄。
　　但林宴把他的微博翻到底，他第一条带摄影作品微博是10年前发的，并且也是那年他才发微博表示自己开始步入摄影行业。
　　他合上记录册，伸了个懒腰。
　　也许是他们想多了。

　　傍晚，客车搭着他们去了夜晚的游行地点。今晚他们可以享受药草温泉浴，还能品尝特色小吃和茶酒。
　　温泉坑有大有小，男女分开。林宴正在更衣室里换衣服，回头一看蒋宣坐在木椅上，脸色不太好。
　　林宴：“不舒服吗？”
　　蒋宣：“……可以不脱衣服吗？”
　　林宴：“不脱怎么泡温泉？”
　　蒋宣：“……”
　　突然，林宴想起了他锁骨处的那块皮肤，拍了拍他的脸：“没事，那就坐在旁边。”
　　这时，更衣室帘子下跑进来一个男孩，笑嘻嘻地跑到他们旁边：“你们换好了没？快出来，那个甜酒很好喝喔！”
　　蒋宣看着他有些泛红晕的脸颊：“宁语，未成年不可以喝酒的。”
　　宁语摆了摆手：“度数很低的，跟果茶一样。”
　　林宴默默扶了东倒西歪的他一把。
　　宁语想了一会，对蒋宣露出湿漉漉的眼神：“【火雀】，你不会告诉我哥哥的，对吧对吧？”
　　蒋宣：“我……”
　　宁语：“你真好——”
　　蒋宣：“……”
　　“快点出来，我等你们哦——”男孩来去如风，剩下他们两人一脸尴尬。

　　半晌，两人来到后院里的露天温泉坑，看到王志和周德两个中年男人在旁边的坑里唠嗑，叶灰独自在另外一个坑，一见到他们，叶灰笑道：“总算来人了。”
　　林宴解开身上的浴袍，挂在旁边，自然地下了水。
　　蒋宣在靠近他们的坑边坐下，伸了一双腿进来。
　　叶灰：“啊——真舒服。”他下潜让泉水没过下颚，又浮起来。
　　林宴：“顾思邈呢？”
　　叶灰：“他说他有洁癖，在里面吃东西就行。”
　　然后他想起来什么：“你们刚才看到宁语了吗？”
　　蒋宣：“看到了，他喝酒了。”
　　“喝酒……完了，我要被宁遥骂死了。”叶灰笑眯眯往下潜。
　　林宴/蒋宣：“……”
　　叶灰：“反正都要挨骂，先泡一会，呼呼～”
　　林宴也往下潜：“呼呼～”
　　蒋宣：“……”

　　前院，张孟然经过走廊，一边走一边整理身上的浴袍，路过某个隔间时停住了脚步。
　　他走进隔间，低头看着躺在地板软垫上不省人事的男孩。
　　长发丝下面无表情的脸缓缓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蹲下身，轻轻拨开男孩脸上的乱发。男孩的脸颊红而热，浓密的睫毛乖顺地垂着。
　　张孟然的手移到他的肩部，将本就宽松的浴袍下拉，白皙的肩颈暴露在灯光下。
　　他俯身，舌头在男孩光洁的锁骨上留下一条小小的水路。
　　一只手伸进男孩宽松的浴袍下，随即，他发出一声冷笑。
　　“你在害怕吗？【钢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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