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入梦来

　　“七日后，秋山大典，望请诸位切勿出门，被各城主事发现我也无能为力。”她语重心长对众人说。

　　筵席已然到了快散场之时，孟栖烟同他们交待了下秋山大典事后便离场了。

　　梁韫撑着头问秦临，不知这位夫人所为何意：“秋山大典我们不能去吗？”

　　“不能。”秦临没有过多解释，秋山大典不像法会可以民众参与，大典上更像长老会晤，商讨的多为公务。

　　梁韫垂头叹气，本还打算在大典上目睹国师的英姿，这下希望落了空：“我还想去见国师呢。”

　　仓辛倒是记得夫人说过国师大典后会来同他们见面，也提醒了梁韫：“大典后不就可以了吗！”

　　“对哦！那我们这几天要一直待在这里吗？”梁韫看着这处肃穆又庄严，自己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位神仙，想跑都跑不掉。

　　看想自从入城后，本就话少的秦临，怎得索性不说话了，梁韫也推了推秦临问道：“秦...齐清，你家不是住在悬月城吗，我们可以去你那住吗？”刚喊出来差点忘了秦临那日在境域中嘱咐他的事，立马改了口。

　　秦临故作沉思回绝道：“城主既然都请我们住在这处，拂了他们意便不礼貌了。”晓之以理的秦临成功说服了梁韫，梁韫肯定的点了点头，心想还是秦临靠谱，也安心下来了。

　　见秦临要起身，两位侍女迎了过来，按照可离的吩咐，她们须领着客人去到客房。
　　“仙者们这边请。”为首的纁夏领着梁韫往偏殿处，仓辛也忙跟上梁韫。

　　而稚秋领着秦临往另一个方向，溪明见状也明了。

　　梁韫走在秦临前头，以为秦临跟在自己身后，当侍女送他到了偏殿全然不见秦临和溪明的身影，他有些慌乱地拦住了纁夏的去路：“抱歉，请问我那两位朋友去了何处？他们怎的没一起过来？”

　　仓辛也回神过来，自己分明和溪明是排排站，他们什么时候不见的，自己竟毫无察觉。

　　纁夏浅浅笑着，示意梁韫放宽心：“仙君莫担心，这处客房不足，他们只是去了西面的客房。”说完指了指西边的方向，说道：“绕过游廊，往主殿后经过便能见到。”

　　梁韫这才收回刚唐突的手，朝纁夏致歉后进了房中。

　　溪明也老老实实跟在秦临身后，引路的稚秋从可离得了指令，要领着戴了面具的大人到西面的天权门便可离开，切勿多问。

　　听了可离的吩咐，一路上不敢多看多问，等到了天权门，那位大人走至她身前摘下了面具，稚秋用余光打量了过去，便间这位大人清冷的目光似乎瞥了她一眼，稚秋急忙低下了头。

　　溪明这时也挡在秦临身侧，替秦临说道：“替我家主人谢过可离玄女。”

　　稚秋堪堪点了点头，避开他们的目光，急忙离去。

　　“主人，你只要回了城和谁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溪明定在原地，不敢用正眼看秦临，因为他不用看便知道国师大人现在一定在瞪他。

　　秦临没答，进了天权门就往前走，绕过仙池，怪石嶙峋似一只手臂向着水面将亭子托举起来，径直走过亭子便能看见石梯通往后山的路。

　　溪明轻车熟路在石梯上蹦跶着，不知走过多少层阶梯，便听见淙淙水声，瀑谭顺着两侧的石壁哗哗流过石梯下，让出了一条便于通行的道路。

　　“主人，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梁哥你就是。”溪明将路上的小石子轻巧踢入水中，石子在空中翻出完美的抛物线，噗通落入水中，湍急的水流压住了微不足道的水花，继续翻涌着。

　　秦临没有停下，迈着步子就要出了瀑谭，水声哗哗响着，唯独秦临的声音在此间更为空灵：“因为我无法允诺他们的事。”清冷的声音又掺杂着淡淡的无奈在溪明耳边回响。

　　溪明默然，也没有继续问，只是缓缓跟在秦临身后，激起的水花也能被平缓的河水冲淡。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间熟悉的小院，筠清院是秦临常居的院落，只要改变相位，后院可直接通往琁玑阁。

　　“终于回家了！”溪明刚还耷拉着脸，看见自己久违的小院子，满心欢喜便跑了进去，看见自己出门前摆在窗台晒太阳的六出花，从橙黄色已然变成了枯黄色，蔫答答着。

　　“怎么会这样。”说着自己也垂下了头，不解问道。

　　秦临走了前去，将已经枯萎的残花轻轻摘下，除去腐烂的根茎，又重新浇了一些水，将花重新递给了溪明：“出门前便在下雪，来年会再开的，你把它放屋内吧，见着太阳再捧出来。”

　　秦临说完自己便走进了厅堂，镂空的横风窗将廊外的景致框在堂中，若是下雨，便能直接瞧见雨打芭蕉的景象。

　　他倚坐在榻上，背靠小条褥子，摊开了名录开始看着，眼下出了公务再没有能让他有归属感的事物了。

　　溪明捧着花也回到自己的小院，支起窗子，将花放在屋内的窗台上，出身的看着，一动不动。今天虽没有了积雪，但仍旧覆了一层薄薄的冰，溪明枕着手臂趴在桌上竟睡着了，微风携着凉意吹拂进来，睡梦中，溪明还记得将大氅解开披在了自己头上。

　　还在偏殿发呆的梁韫，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想去找秦临，可又偏偏不认得路，看着正躺在床上酣然大睡的仓辛，也不放心自己独自出门。

　　他出了房门，四处张望，不见侍从。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闲庭散步的梁韫漫不经心的发问，正当他说完，两名看上去像孪生姐妹的侍女盈盈迈着一致的步子向他走来。

　　“仙君有何吩咐？”异口同声的二人，连说话的神情都一致。

　　梁韫有些毛骨悚然，试探着问：“你知道我朋友住在西面的何处吗？”

　　孪生姐妹浅笑着，皆答：“我一直在这处服侍宾客，不知仙君所说的西面。”

　　梁韫搓着手哈热气，出了房门竟然会这么冷，他见这二人也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那你们要不要跟着我去西面？”

　　孪生姐妹依旧浅笑着：“我只能在偏殿服侍客人。”

　　梁韫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摆了摆手，自己打算独自前往：“那你们替我照看我阿弟，我晚些回来。”

　　梁韫说完见她们没有反应，回头看了一眼，孪生姐妹站在门口浅笑着目送他离去，梁韫觉得有些瘆人，搓着手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他记得得沿着游廊往大殿后走，如果找不见了，就随便拉个人问一下，反正只要不去后山和琁玑阁，他应该就没事。

　　顺利走出了游廊，似乎瞧见不远处有座高大的门，不过为什么没见到其他偏殿，梁韫在心中疑惑想着，本想按计划拉着人随便问问，谁知这一路上半个人影都没瞧见，他打算在这里唤几句试试。

　　“有人吗？”没人应答，也没人现身。

　　“请问，谁看见了秦临？”更是一片寂然，风声都听不见了。

　　经过大殿的可离在远处便听见有人直呼国师名讳，瞬时间出现在梁韫身后：“请问何事？”

　　冷不丁的声音出现在梁韫脑后，他缓缓回顾过头，看见了这是带着他们上山的仙女，笑逐颜开地说：“我是他的朋友，请问你知道他住在何处吗？”

　　可离打量着他，有些不确定道：“你现在要找他？”

　　“嗯！”梁韫闻言便知她一定知道秦临在哪，拜托她引个路。

　　“跟我来。”可离带着梁韫驾雾没过一会便看见隐在山林中的院落，待可离将梁韫放至院门，自己也转身消失了。

　　梁韫抬头看着牌匾“筠清...院”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听过，管不了这么多，梁韫便往院中走。

　　“秦临，你在吗？”他左顾右盼，一时间不知道推开哪扇门。

　　正在处理公务的秦临，从名录中抬起头，敛神仔细察觉了似乎是梁韫的神息，有些不解，但也快步走了出去。

　　梁韫不知所措坐在院中的竹椅上，将大氅盖在腿上，晃着摇椅，四处张望着。

　　卸下了面具的秦临还以往常的模样，半披着发，只是这回肩上也多了件大氅，他放轻了脚步，绕到梁韫身后，看着他的发旋，竟生出想去揉揉他脑袋的想法。

　　“你自己来的？”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身后响起，梁韫吓得一激灵，急忙站了起来，大氅也卷铺盖般滑到了地上。

　　梁韫有些愠怒看着秦临，见他又替他捡起大氅，生气的语调都有所收敛：“你们怎么都爱对着我后脑勺说话？”

　　秦临牵起一抹笑，拍了拍大氅上的灰：“进来说话。”

　　梁韫也跟上，在他身后喋喋不休说着：“是今早接我们上山的小仙女带我来的。”

　　“我住的那处原也有两位小仙女，可惜她们似乎不认得路。”有些叹息地说着。

　　秦临停下脚步，将手里的大氅塞给了他，不接他的话，径直回到了坐榻上：“你找个位置坐下，我还得处理些事。”

　　梁韫看他似乎这几日鲜少说话，原来是有事在身，也不好打扰他了，打算在院中转转，顺便找溪明说话：“那我去找溪明。”

　　“就在这，他睡了。”秦临依旧低头看着名录，却一直留心他的动作，怕梁韫呆着烦闷还特意告诉他：“书架上有一些古书卷，记载了一些长夜过去发生的事。”

　　闻言，梁韫突然止住了刚要离去的步子，调头去翻书卷，有些期待地问着：“有什么什么国师起居注？或者仙法绝学？”

　　秦临放下手中的名录抬头认真看向梁韫，答道：“只有快进棺材的老黄历，你翻得时候要小心，很容易让他死无全尸。”

　　令人无法反驳的话语，梁韫只好轻手轻脚，小心翼翼捧起了一本长夜梦录，大概收录了些神仙做梦时所遇的奇闻轶事。梁韫想起自己似乎做梦还能恢复法力，说不定自己以后也能被写进这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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