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

　　校门口的文具店，门面不大，里面却容量不小。
　　一楼是各色纸笔文具小玩意儿，二楼还有一小片别有洞天，可以租借畅销小说和连载漫画。

　　店门口还搁着一高一矮两台冰柜，售卖冷饮和冰棍雪糕。
　　这样的店开在学校旁边，老板的生意头脑可见一斑。

　　放学时分，店里正是一派人头攒动，欣欣向荣。
　　要是要找的人在里面趟着，外头的肯定一时半会儿寻不到真踪。

　　不过还好，同桌妹子她们并不在里面。
　　二楼的廊檐在上，裹挟着林茉背包的三个人，在店门旁一字排开。
　　书包们在脚边斜斜靠着，一人手里捏着一只吃了一半的甜筒冰淇淋。

　　一只咖啡牛奶，两只黑巧克力。
　　总之，都弄得一嘴还未进食完毕的脏兮兮。

　　林茉走到三人跟前。
　　同桌妹子已经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推开身边雪糕柜的玻璃滑盖，从里面摸出一只还未拆封的差不多的甜筒来。

　　她一边把盖子合上，一边回头冲店里正在收钱的老板喊：“老板，我们把刚才付过钱的那只冰淇淋拿走啦。”

　　她举着手里的冰淇淋，朝店里晃了晃。
　　店里的老板模糊地应了一声。

　　同桌妹子把冰淇淋递到林小茉眼前：“喏，给你买的。天天蹭你零食，也该轮到请你一顿了。”
　　一边说，一边又舔了一口自己的。

　　林茉低头看看，是她也最喜欢的香浓巧克力脆皮。
　　她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拆开包装，顺势就咬了一口。

　　尖尖上那一块最适合下口的地方，巧克力脆皮夹着奶油的甜香，滑腻腻，凉津津。
　　一口下去，全身的毛孔都安静了。
　　从里到外的凉爽舒坦。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们，每月手里的零花钱并不算多。
　　除了住校的三餐伙食洗澡水电，剩下的一点小零花，大家也都省着攒着——追星，零食，打游戏……各有各的心心念念的用处。

　　眼下被室友们这省吃俭用照顾着，林茉觉得自己还挺受宠。

　　她美滋滋地舔着冰淇淋，一边探身把包装纸丢进冰柜旁的空纸箱。
　　再回过头，就瞧见刚宠过自己的自家室友，又变回刚才等着自己时的翘首样子——
　　一溜儿排站着，举着冰淇淋，眺望对街的远方。

　　“哎，茉茉，那个就是你哥那同学吧？”
　　同桌妹子侧头问，目光仍不离前方。

　　“……嗯。”
　　林茉知道她们刚才就瞧见了自己和对面打的招呼，想也没想就点头认了。

　　同桌妹子终于转过脸来，笑得有些挤眉弄眼：“确实长得挺帅的啊，怪不得有人要嫉妒你了。”

　　“……”
　　说的像是哪里的蓝颜祸水。

　　其他两只也点头赞同：“茉啊，肥水不流外人田，赶紧的吧。”

　　“……”
　　说的像是这事儿她做的了主似的。

　　她囧囧地站在队尾，朝对街望。
　　对面的男生也在看她。

　　隔着斜斜一条大街，和满大街来来往往的闲杂人等，这边几个小女生明目张胆的赤裸裸的盯视，丝毫对他够不上威胁。

　　男生瞧不出一点儿不自在。
　　照旧是方才等人的姿势，像是一直留意着这边。

　　林茉举着缺了口的冰淇淋朝他晃了晃，示意他是什么东西拖慢了她的进度。

　　男生了然地勾唇笑笑。
　　一副“慢慢吃不着急随时奉陪”的样子。

　　一旁的三只不禁看得咋舌。
　　没想到这看起来挺生人勿近的仁兄，面对起熟人来还是有几分春天般的温暖的嘛。

　　其实，从刚才一出校门，三个人就留意起了对面高中部的门前动静。

　　头一批涌出来的先头部队，急急忙忙，吵吵嚷嚷。
　　其中那个不徐不疾不吵不闹的高个儿男生，不急着低头赶路，只顾着抬头四望。
　　似乎是在找人。
　　似乎也是她们找的对象。

　　三个女生小眼神一碰就锁定目标，当场就要打赌，看自己是不是火眼金睛，一眼就挑对了选项。

　　可惜，三人的赌注都下在了同一人身上。
　　没有肯输的对家，赌局还没开始就已然泡汤。

　　扫兴之余，三个人放弃了进文具店闲逛的打算，决定一人一根冰淇淋，就站在门外盯着目标观望。
　　顺便用没能派上用场的赌资，给还没到场的林小茉，也买了一份配套的吃食。

　　三个人占着嘴，没空闲聊。
　　一个个心里却都没闲着的，对对面的男生忍不住一番猜测品评。

　　个儿挺高，人挺帅。
　　看起来挺酷，也挺不在意旁人的一位仁兄。
　　可等起人来的模样，却也是看得出的认真专注，并不旁顾。

　　从校门口涌出的人流里，有认得男生的三两同学，背着书包结着伴，一起从他身边经过。
　　其中一个在他肩上拍了一把。
　　男生扭过头去。

　　一两句简单的说笑。
　　那样子，确实还能看出一点人生地未熟的生疏隔离。

　　三个吃冰的小女生远远看着，觉得这人好像，真的是个不怎么喜欢与人亲近的家伙哎。
　　那一圈生人勿扰的氛围，直到自家耽搁来迟的室友姗姗出现，才终于肉眼可见地有所退散。

　　果然还得是熟人。
　　才能让高冷脸的帅哥，露出点名不见经传的春风化雨来。

　　三个人一边看着自家室友和对面帅哥隔街喊话，一边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感叹。

　　虽然一时半会儿确实瞧不出，俩人之间有什么超出当事人供述的非寻常关系，但是平日里寝室内部的私聊八卦名单上，必定是要浓墨重彩地添上这一笔的。

　　三个人心照不宣，逗起自家室友来也顺口得很。

　　林茉也知道，自己这回是榜上有名没跑了。
　　于是也干脆破罐子破摔，被问到什么都不吭不哈，装傻充愣到底。

　　室友们也就是过过嘴瘾。
　　面对不辞辛劳日常为大家供应零食的对面善人，她们还是饱含着吃水不忘挖井人的一腔好感的。

　　加上一开起玩笑，又多了点自诩的娘家人的自觉……
　　总之，都是自己人，再多说就是生疏见外了。

　　于是，三人叼着没舍得立马吃完的半拉甜筒，心满意足地表示今天的参观十分圆满。
　　然后，麻溜儿地把书包塞还给林茉，十分有眼力界儿地催她赶紧走人。

　　“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人家还在等你呢。”
　　同桌妹子笑得一半正经一半阴阳怪气。

　　林茉无言以对，只得借坡下驴，挥手说了拜拜。
　　掉头离开前，也没忘在同桌妹子欠兮兮的圆脸上掐上一把，以表自己又爱又恨的婉转心情。

　　绵密的小雨不知何时停了。
　　街面上依旧来往热闹。

　　她踩着多少溅了些雨水的白色运动鞋穿街而过。
　　对面的男生早已看见，也沿着街边，朝她到来的位置缓缓踱来。

　　看着她小跑过街道，来到跟前，他很自然地伸过手去：“把书包给我吧。”

　　林茉咬着手上的冰淇淋，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不用了，我自己背就行。”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回头。

　　果然，寝室里的三只还站在她来时的人行道边上，一边嚼着剩下的冰淇淋蛋筒，一边笑嘻嘻继续这尚未结束的目送。
　　见她回头，三个人又挤眉弄眼地朝她摇了摇手，才一起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真是有始有终的围观啊。
　　林茉默默无语。

　　“那几个，是你同学？”
　　男生笑笑地问她。

　　“……嗯，都是我室友。”
　　林茉点头，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她们出现在这里的不良企图。

　　不过看样子，他好像对此也不怎样介意。

　　林茉咔嚓咬下一口脆皮蛋筒，心里悄悄松了那么一口气。

　　男生很快收回目光，又看了眼林茉背上鼓囊囊的书包：“真的不用我帮你拿？”

　　林茉还是摇头：“不用不用，我背得动。”
　　刚才是怕人看，现在却是真客气。

　　她可没她哥那样不见外的厚脸皮，认识还没俩月，就一点没有心理负担地大事小情麻烦人家。

　　男生也不坚持，见她执意自力更生，只收回手，寻常那样笑笑：“那走吧。”
　　“嗯。”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门岗。
　　林茉用初中部的学生卡做了来访登记。

　　来接人的校内人员也要在后面签字作保。
　　男生接过她用完的签字笔，在新鲜的墨迹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学生卡号。

　　岗亭里的保安大叔闲来无事，挺家常地随口问林茉：“来等你哥放学啊？”

　　林茉叼着缺了豁的蛋筒，愣了一愣，才钝钝点头：“……嗯啊。”

　　大叔对他们两个的关系大概是有什么误会。
　　不过这话问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她没留意，一旁搁下笔的男生浅浅勾了勾唇角。

　　他把登记簿推还给岗亭里的保安大叔，然后回头招呼还在啃着冰淇淋蛋筒的林茉：“走了。”
　　语气里，好像真能听出那么点被误会了的她哥的亲近感觉。

　　林茉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吃多了甜食，就是这么容易想什么都上头。

　　她亦步亦趋跟在男生身后。
　　离开保安岗亭的时候，忽然有些好笑地想，要是她哥知道自己的地位被自家哥们儿误占了，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点危机感的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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