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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鼎
龙藏玄快速地写了封手书,叮嘱楼光,“交给异人司掌司,让他安排几个人护送临江王,稍后你直接回我房间。元宫主,我有事和你商议。”
元鞅下意识瞟了眼楼光手里的信,和龙藏玄一起走了。
异人司掌司风疏狂是一个神出鬼没的人,楼光不觉得自己可以很快找到他,但他刚离开屋子,风疏狂就出现在眼前,还一副“你有东西要给我”的模样。
楼光赶紧把整件事概括了一下,风疏狂听得极为认真,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盯得楼光都有点害怕。
接过龙藏玄的手书,风疏狂语气凝重地说,“属下明白,立刻安排。”
“风掌司你对我不用这么客气……”楼光还没说完,风疏狂已经消失了。
楼光惴惴不安地去找龙藏玄,正好撞见元鞅出来,“楼大夫,玄帝在等你。”
龙藏玄正看着天边的晚霞,楼光一进门,就看见他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仿佛是碰上了某种好事。
楼光意外地说,“我还以为我们吃亏了……”
“是吃亏了,但还来得及补救。”龙藏玄的话音中有一种让楼光害怕的东西。
他忽然想到一点,如若不是为了阎浮子民,龙藏玄并不愿意让龙宿薄嫁给莲星痕,如今莲星痕已没了利用价值——
“藏玄,你在想什么?”楼光声音发颤。
龙藏玄闭锁了房门,“当然是闭关的事,异人司可以伪装成我在灵堂披麻戴孝,我们直接下地宫——”他边说边在地上摸索,忽然摸到了什么,轻轻一掌击出,内劲极大,震动极小,掌面触及的地砖纹丝不动,楼光却隐约感到下方塌了很深的一段。
龙藏玄揭开那块宽大的地砖,一条幽深的通道出现在两人眼前,楼光脱口而出,“是怎么在灵识天的眼皮子底下建出密道的?”
龙藏玄稍微清理了一下入口,“天工司的人反向建过来的。”
“从哪里?!”
“莲墟荒野,”龙藏玄朝他伸出手,“这一段要御气,你抓紧我。”
楼光趴在龙藏玄肩头,听见地砖在头顶闭合,而后两人开始在黑暗中降落。
身侧静得如同死地,隐约有沙土滑落的声响。
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片刻,龙藏玄轻轻落了地,掌心燃起一道明焰,楼光发现他们身处一个狭窄的石室。龙藏玄找到一道暗门,打开,又是一条通道,远处有幽光照明。
楼光跟在龙藏玄身后,问出了那句憋了有一会儿的话,因为龙藏玄说过在他提气时,不要和他说话。
“是否可以让异人司伪装成莲公子?”
龙藏玄愣了一下,显见早就将心思从那件事上移开了,“很难,光在外貌上瞒过去是没用的,那个姓玉的明显和莲星痕有过接触,你也能感觉出来吧,他很棘手。”
“我觉得他好奇怪,大冬天的用折扇。”
“那是士人清谈的道具,本朝名士都这样,涂脂抹粉,标新立异,不务正业,除了辩经没别的爱好。”
幽静的通道里,楼光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他辩起经来应该挺厉害的,今天经略司的人在就好了,我太笨,被他一激就说了实话。”
龙藏玄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关门、放经略司、咬他?”
“你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嘛。”
“没什么好在意的,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就算你不说,等他们进了阎浮,也会发现真相。”
“那你对莲公子有什么打算吗?”楼光小心翼翼地绕回他想问的问题。
龙藏玄停了下来,转身,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对他有什么打算?我能对他有什么打算,他是我妹夫,宿薄那么着紧他的模样你又不是没见过,青鸾,”他半开玩笑地说,“我是比你坏一点,但没想你得那么坏。”
楼光脸红了,“我没有把你想得很坏。”
龙藏玄摇摇头,转身继续前进,楼光听见他叹息道,“不,我应该再坏一点,手段再狠一点,心肠再毒一点,我有时都觉得自己脾气太好,太能忍了,身为邪道,这样是不行的。”
“话不能这样讲,我也算邪道一员。”
龙藏玄笑出声来,“楼大先生,你真是好厉害的邪道,厉害得连打人都不会,只会跟我斗嘴。”
“你再嘲笑我,我就不护持你了。”
“楼大先生果然又使出了他最厉害的一招,把我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请楼大先生手下留情,宽宏大度,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继续,我看你能说多久。”
“你现在又会了新的招式嘛。”
“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通道走到尽头,龙藏玄停下了,楼光远远地就觉得有风从那头过来,感觉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他越过龙藏玄的肩,只看了一眼,吓得屏住了呼吸——
两架轻乘从莲家大墓出发,前车是代表灵识天的钰明子,后车载着司马乂与玉逍遥。
“如此轻装出行,二更后能到。”驾车的邪道说。
驶出一段距离后,玉逍遥忽然道,“王爷,不才要向你请罪。”
司马乂意外道,“玉少师何罪之有?”
“既然莲家血脉未断,理应让你从这个修罗场脱身,可我却反而将你搅了进去。”
司马乂轻笑一声,无所谓地说,“你是说让我代行莲公子之责?来此之前,我已抱定了要守护这方百姓的念头,如此正中下怀。”
“玉某难以原谅自己。”玉逍遥一改平日浮薄之相。
司马乂有些惊讶,“玉少师,你我相交极浅,何必如此言重?”
“我本应保存王爷的这一份力量,不该过早地消耗在与邪道的对抗上——”
司马乂的神色谨慎起来,“乂不解?”
玉逍遥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你曾问我是否认识楚王,我认识,不仅是先帝下葬时的一面之缘,但对我而言——得罪了——楚王并非值得托付之人。”
司马乂的脸色变得很冷,“少师在谋求出路?”
“非也,”玉逍遥眼中闪烁着寒光,“玉某所言托付之物,并非个人仕途。”
司马乂疑虑重重地看向他,玉逍遥的双眼深不见底,让这个年少的王爷隐约看到某种藏于迷雾之中的宏大轮廓。
两人对视片刻,玉逍遥笑了,“王爷请看这个神雀炉,它有三只足。”
“嗯……”
“若是一个足断了,会怎样。”
“炉子会倒。”
“倒了会怎样?”
“炭火会滚出来。”
“然后呢?”
“会点燃我们坐着的褥子……”司马乂渐渐地明白了玉逍遥的意思。
“有些人蠢,不在乎炉子倒了,有些人坏,恨不得炉子倒了,有些人又蠢又坏,可百姓想要的,只是太太平平地过日子。”
司马乂沉默了一会儿。
“为了太平,就能让无辜的人去死吗。”
玉逍遥轻轻地说,“王爷问得好,但有时形势所迫,没法选择炉足,再烂都得让它顶上,而有时为了保持炉子的平衡,不得不牺牲优秀的炉足——因为炉子倒了的后果更可怕,天下不止有你,有我——”
还有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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