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胡亥鸡飞狗跳的日常

作者:十斗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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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天气晴朗,日头高照,樊捕役杀了条狗,在铺子里头忙活着炖狗肉汤,狗肉铺子外摆了张桌子,桌子旁坐着沛县曹书吏、萧县吏、驾车的滕公和小公子,除了小公子年近弱冠以外,其他几位都是叔叔级别的。

      樊捕役拎了两坛酒出来摆在桌子上:“圣人说过什么来着?远方来了朋友就是高兴!四郎,别看叔叔我是个粗人,但做朋友我可是很爽快的!”

      “知道你爽快,你那狗肉什么时候能做好,饿死了。”滕公催道,“别在这儿杵着,赶紧进去做饭!”看着樊捕役进屋去了,他忙凑到右手边对着小公子说:“四郎,你可别被他骗了,之前我刘大哥在这儿吃了几回狗肉没给钱,他怕赔本,你猜怎么着?他跑到泗水河对岸那边躲着去了,就这小气劲儿还爽快?”

      曹书吏闻言看过来:“人后莫言其短。”

      萧县吏见滕公隐有不悦,忙岔开话题,看向小公子:“昨日下午我没去,听闻刘嫂嫂给你取了个名字,方才听樊捕役唤你刘四郎,这是新名字?”

      小公子摇摇头:“是沛县令说我是刘夫人所救,年纪又不大,正好可以做刘夫人的第四个孩子,是以才唤作四郎,本来是取做单名一个备字。”

      “刘备?”萧县吏点点头,“是个好名字。”

      滕公凑上来:“刘备好,四郎也不错,不过说起来,刘嫂嫂都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竟然还同意让你当儿子?”

      小公子微微一笑:“许是经不住磨吧。”

      经不住磨?经不住谁的磨?滕公转了转眼珠子,沛县令那磨嘴皮子的本事的确无人能及。

      “那你也愿意?”滕公问。

      小公子道:“我本已没有亲人,如今不仅有了亲人还有了朋友,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哎,也是个可怜人,滕公拍了拍他的肩膀,余光扫见樊捕役端着汤来了,兴奋道:“终于是能吃饭了,可饿死我了。”

      樊捕役给每人分了一碗狗肉汤,还特地给小公子换了个大碗,小公子道了声谢,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萧县吏和曹书吏对视一眼,萧县吏笑道:“四郎,我看你身材瘦弱,捕役可还干的习惯?”

      “还好。”小公子说。

      曹书吏问:“不知四郎从前是做什么的?”

      小公子看向他,神色如常:“村子里会写字的人少,我就经常替他们写信,以此谋生。”

      曹书吏道:“那可真是不容易,锲字可是个细心活,不过我观四郎的手,纤长细腻,村里需要写信的人应该不多吧。”

      小公子摇头:“说来惭愧,我不会锲字,只是写在木片上,由别人来锲。”

      曹书吏又问:“四郎是不是不喜欢喝狗肉汤?”

      小公子碗里的汤只喝了一口,肉根本一口没动。

      樊哙闻言不悦的说:“曹书吏,这就是你倒打一耙了啊,分明是你一直拉着四郎问这问那的,四郎只来得及回答你,哪还有时间去喝汤?”

      萧县吏也笑道:“是啊,曹书吏我们还是先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

      曹书吏冲着小公子拱拱手:“是叔叔多言了,还望四郎不要怪罪。”

      小公子一笑:“无妨,我是小辈又是新来的,大家对我产生好奇也正常,不如趁此机会,大家还有什么想问的都一并问了吧。”

      滕公双眼一亮:“我还真有个事想问问你,今早上我在街上遇到刘嫂嫂了,她说之前忘了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病啊,当时她捡到你的时候,在你身上找到了药,直接就给你吃了,那是不是治病的药?她一直害怕给你吃错了呢。”

      原来那长生不老药不是路上弄丢了,而是已经被自己吃下去了,小公子垂眸,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吗?他吃下去的,到底是什么呢?会不会反而是毒药呢?

      滕公见他神色淡淡,暗道他可能真是身有隐疾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忙道:“哎呀,你看我问这个干什么,樊捕役,再给我来碗汤吧,我这都吃没了,太少了!”

      话题被岔过去了,小公子也没再提起,乖乖吃掉碗里的狗肉汤,随后散场时跟着萧县吏走了,如今他虽然在县里做捕役,却没有住的地方,萧县吏孤身一人住,正好可以给他腾出一间房来。

      回去的路上,萧县吏说:“樊捕役和滕公他们两个虽然是武夫粗人,在县衙这么多年听了不少圣贤之言,懂一些人生道理,但有时候说话还是会直来直去,你多担待。”

      小公子一笑:“我很喜欢他们。”随后看向萧县吏,直言道,“你和曹书吏不喜欢我吧。”

      萧县吏也笑了:“那倒不是,只是底细要打探清楚了,朋友做着才放心,并不是单独针对你。沛县令为人糊涂,只对两件事上心,一个是收税,另一个你想必也发现了,就是刘家嫂嫂。身为县令可以迷糊,我们身为手下人,可不能跟着迷糊,所以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小公子点点头:“好,以后若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县吏站定,看着对面负手而立的刘四郎,一身朴素的白袍,梳理整齐的发冠,一切都很正常,可总觉得又有哪里不那么正常,说不上来。

      两人相视一眼,继续往前走。

      就这样,小公子在沛县定居了,每日跟着樊捕役做事,时不时调解一下乡里乡亲的纠纷,查一查谁家丢的牛去了哪里之类的,此时的小公子犹如被收进剑鞘的宝剑,与普通人并无二致,虽然从未干过这些事,但小公子却觉得平淡舒服,直到那天传来了征兵和起义的消息。

      “怎么突然就征兵了?”滕公问。

      樊捕役说:“换皇帝了,听说好像是有将士要谋反,反正挺乱的,每个县必须把所有能走的男人都交上去。”

      小公子皱起眉:“男人是一家之主,都被征走岂不是会毁了很多家庭。”

      樊捕役双手一摊:“所以这是官逼民反了!我听说啊,各地都已经有一大堆起义军了,要不是离得远,我也想参加起义。”

      滕公说:“就你?算了吧,还不如我呢。”

      樊捕役和滕公又掐起来,小公子退到一旁清净处,心乱如麻,父皇还是死了,不管现在上位的人是谁,背后肯定是赵高在操纵,谋反必然是借口,而那个将士会是蒙恬吗?上一世他临死前一段时间,大泽乡也传来了起义的消息,会是同一伙人吗?在他死时,那伙人似乎是失败了,这次会成功吗?

      与此同时,沛县令在里屋十分严肃的看着萧县吏,淡定的吐出了萧县吏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从沛县令这里听到的话。

      “萧县吏啊,不如我们起义吧。”

      沛县令竟有如此气魄和胆量?萧县吏压下心中的惊讶:“大人......为何如此说?”

      沛县令转了转眼珠子:“我听说外面到处都在起义,我们也要响应一下嘛。”

      萧县吏只觉得脑袋疼:“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不是能随便响应的。”

      “我也知道不能随便。”沛县令说,“我已经想过了,把县里流亡在外的人都叫回来,被征兵征走也是走,响应起义也是走,同样是走,不如找一条更合适的路。”

      萧县吏觉得没这么简单:“流亡在外的人岂是少数,如何能一一找回?”

      “能找回一个是一个,刘季,刘季不是在泗水亭吗?先把他叫回来。”沛县令说。

      萧县吏还想说什么,被沛县令抬手挡了回去。

      沛县令语重心长的说:“老萧啊,外面已经乱套了,国将不国,家如何家,此时我们不能置之度外,无论如何也要献出一份力量来。”

      萧县吏被他这么一说,觉得心中羞愧,不该阻拦他,更何况此事也不是不可行。

      沛县令见他似乎动心了,说道:“就这么定了,我去吕娘子那里通知她一声。”说完,急匆匆的就跑了,哪里还有刚才严肃端正的样子。

      这......应该不是沛县令去找刘嫂嫂的借口吧......萧县吏眉头紧锁,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啊!

      “你说什么!”

      院子里的石桌旁,娥姁一拍桌子站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你再说一遍?”

      沛县令伸手要去拉她坐下,旁边的刘肥手疾眼快的先将娥姁安抚下来,“娘,你先坐,听听大人是什么意思再说。”

      娥姁坐下,压低声音:“这可不是开玩笑,你到外面去看过吗?你只是听说外面都在起义,你就脑袋一热也想跟着起义?这是多大的事你知道吗?前前后后那要做多少准备你想过吗?起义以后你得带着大家去投奔更厉害的头领吧?到时候去哪儿找人怎么交接你都明白吗?”

      沛县令张了张嘴:“我没想那么远......就先把人都叫回来再说......”

      “叫回来再说?”娥姁手掌一下下的拍着桌子,“怎么叫?沛县这些年跑出去的人还少吗?你怎么去找?又怎么让他们冒着风险回来跟你起义?”她突然顿住,“你不会是想把我夫君叫回来吧?”

      沛县令赔笑道:“刘季离得最近......自然是要叫的......”

      “不行!”娥姁摇头,“我不同意。”

      “你难道不想让刘季回家来看看吗?”沛县令问。

      娥姁瞥他一眼:“冒着没命的风险回这个家,还不如一辈子都不回。”

      “吕娘子......”沛县令喃喃道,“其实这事也轮不得你说同意不同意......”

      娥姁猛地站起身:“你什么意思!你这是铁了心要起义了是不是?平时一个胆小怕事的,怎么这个时候冒起头来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沛县令也站起身,语气中没了平时的扭捏:“我知道,沛县的人私底下都在骂我,说我收税时麻木不仁,说我没有争取到百姓福利,说我妄为父母官。其实征兵和收税本身性质都是按照旨意往上送,可收税送的是粮食,征兵送的是人命啊!”

      “吕娘子啊,你说得对,外面有多少人起义我的确只是道听途说不知详情,可征兵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言,它是真真实实下发的旨意。”

      “你想想,沛县总共几百人,这几百人中大半都是男人,若是征兵都招走了,剩下的女人怎么办?别的不说,对门王家就那一个老太太和她十几岁的孙子,孙子年纪小,上了战场能干什么?那就是送死的命。老太太呢?没了孙子以后怎么活?”

      沛县令说:“征兵对我有影响吗?没有。我还是一方土地的官,不会有人把我抓去上战场,我大可以将男人们都交出去,自己在这里作威作福。可若是起义呢?我就是牵头的那个人,到时候真有了什么事,我是第一个被问罪的。”

      “吕娘子,你以为我不想守家带地的享福吗?你以为我想起义吗?这是被逼的啊!要是不起义,过几天来征兵的官兵们来了,到时候怎么办?把大家都交出去吗?把你儿子也交出去吗?你以为那个时候刘季能逃得过去吗?他就是个几里地的小亭长而已!”

      “起义之后要怎么办,或许我并没有想的那么远,但是为了大家,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沛县令对着吕娘子拱拱手,“回去以后我就让樊哙去泗水亭找刘季。”

      看着沛县令第一次头也不回的走出刘家大门,娥姁神情恍惚的坐到石凳上,刘肥有些不知所措:“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娥姁摇了摇头,“我只是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

      “妹妹还在爹那边。”刘肥说,“就算是不起义,回来大家一起团聚一下也挺好的,娘,你别多想了。”

      娥姁看了他一眼:“若是起义,你能拿刀拿剑去杀官兵吗?”

      刘肥一惊:“娘,你在说什么!真的要答应起义吗?”

      “这不是我答不答应的事,这是大势所趋。”娥姁轻轻叹气,“行了,你先进屋吧。”

      刘肥不安的看着她,犹豫着进了屋子。娥姁抬头看着天,一动不动的坐了好久。

      沛县令一回县衙就叫来了樊捕役和小公子,他说:“你二人,去一趟泗水亭,把刘季叫回来,就说沛县起义一事,我邀他一同商讨。”

      樊捕役瞪大了双眼:“大人,咱们县要起义吗?”

      “对!”沛县令斩钉截铁的说。

      “好!”樊捕役大手一拍,“我们这就去!”说着就拽走了小公子。

      出了县衙,樊捕役牵来两匹马,“没去过泗水亭吧?叔叔今天带你去见见世面。”

      小公子翻身上马:“沛县令怎么想起起义了?”

      “这我哪儿知道。”樊捕役一挥鞭子,疾疾跑在前头。

      泗水亭是泗水郡的一个非常小的区域,就是围着亭子的方圆几里地,沛县距离泗水亭只需要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到了,樊捕役和小公子一前一后跑马,远远的就望见泗水亭那边站着乌泱泱的几百人。

      樊捕役勒马停住,怔怔的看着前方人头攒动,而年近五十的刘季一脸长须的站在亭子里,正喝道:“大泽乡的起义军早已攻进陈郡,陈王在那里建立了人人平等的张楚,我们为何不效仿陈王,为自己谋生路?难道要等着征兵的人来押着我们上战场做无谓的牺牲吗?”

      “秦帝暴戾,天下苦秦久矣。”

      “我大好男儿,铮铮铁骨,为何要给暴秦卖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伐无道,诛暴秦!”[注1]

      几百人挥动着手里的锄头铲子和刀剑齐声大喝:“伐无道!诛暴秦!”

      喝声阵阵,巨响慑天。

      “这就是你想让我见得世面?”小公子歪头看向樊捕役,“真是好大的世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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