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之外

　　客房宽阔，光线充足。

　　后窗外是郁郁葱葱的花园，前窗外是平整的大院，可以看到蜿蜒曲折的绿藤长廊，斑驳影子随风而动。

　　已经快要初夏了。

　　慕明月坐在桌边，看着站在门口正在观景实则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司云白，眼睛转了转，开口叫他：“白白！”

　　声音婉转，娇媚，酥软。

　　故意的。

　　司云白没回头，吐出一句话：“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嗯……”她偏头想了一下，“因为喜欢啊！你不想住在这里？”

　　“没有，都可以。”

　　慕明月自顾自倒水，一杯又一杯，一边倒一边说：“我看你蛮不乐意的，你不想住这儿可以回客栈，司水还在等你！”

　　司云白转过身来，微瞪着她：“放你一个人，让你再四处跑吗？慕明月，你休想！”

　　她撒娇：“你冷酷你无情！”

　　奈何对方不吃这一套。

　　司云白拿过她手里的茶，一仰脖子喝尽，放在桌子上，语调很是平静：“我知道。”

　　那又如何？

　　眼看说不过他，慕明月换了个话题：“这家人还挺善良的哎！”

　　没有回应。

　　慕明月看着司云白的一副万年冰川脸，凑了过来，小声道：“白白，你说实话，那个叫小溪的女孩儿跟你是什么关系呀？”

　　很八卦对吧，可本明月女侠喜欢！

　　司云白的冰川脸有了丝裂痕，不巧没躲过慕明月的目光。

　　他说：“不关你的事。”

　　“好吧！”她怏怏地坐回去，扣着手指，“原本想帮你的！”

　　“不需要，别掺和。”他又说。

　　看来真的有不为人知的内幕，到底是什么呢？她十分好奇。

　　看她不再说话了，司云白反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慕明月不以为然：“回？不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困在冰冷的四面墙之中，守着一个不爱的人，了此余生吗？她是自由自在的侠女，不是皇宫中的金丝雀。

　　她的态度让司云白有了些微的恼怒，但又不便发作出来，沉声道：“不行，别忘了你的责任！”

　　硬的不行来软的。

　　慕明月讨好地看着司云白，拉着他的袖子晃来晃去，一边晃一边求情：“白白，我真的不想回去！”

　　司云白冷漠地抹掉她的手，理理袖子：“你在外面混的是有多好？连钱都没有，露宿街头了已经，如果不是我，堂堂天夏皇后，你打算去要饭吗？”

　　“白白～”

　　“别叫，没用！休息一晚，明天就跟我回去！我告诉你，慕明月，你要是再敢逃跑，你信不信全天下的人不出明天就会知道你明月女侠的真实身份！”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试试吧！”

　　司云白撂下狠话，起身离开了慕明月的屋子。

　　慕明月气的直咬牙。

　　司云白，算你狠！

　　一口气喝了五杯茶后，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脸上绽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来。

　　做女侠，就要敢想敢干！

　　突然，鼻尖闻到了一丝花香。

　　是梅花！

　　作为右丞相的宝贝女儿，家中拥有京城最大的梅园，慕明月笃定自己不可能搞错。

　　只是这种天气，怎么会有梅花？

　　妖？！

　　她拿起剑，几步跨出了屋门，余光瞅见一个影子飘过，待抬头仔细看去的一刹那，呆住了。

　　这，这妖，品质也太高了！

　　他红衣蹁跹，乘风而来，从墙头悠然飞下，落在院中，长发被风吹起了几缕，轻轻落在背后，素白手中拿着几枝盛开的梅花，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

　　眼睛半弯，满目欣喜。

　　是想到了谁吗？

　　慕明月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要不，抓住他圈养起来，生两个孩子，一定特好看！

　　她走上前，问他：“喂，你，站住！大胆妖孽，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这样说，嗯，对吗？

　　在绝对美貌之前，作为女侠的职业操守，不堪一击。

　　梅六郎这才注意到面前站了一个飒爽的小女子，随意地扫了她一眼，脸那么红，呼吸不畅，说话结巴，肯定有病。

　　于是直接略过，走了。

　　慕明月石化。

　　她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梅六郎轻盈地飞进了秦溪的房间，门被关上，带起一阵香风。

　　“溪儿！”

　　隔着门，隐隐传来开心的呼叫。

　　原来是这么回事。

　　顿感失落。

　　一阵风吹来，慕明月忽然脑筋清醒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被妖迷惑了？！

　　她可是明月女侠，居然被一只妖给惑了？这要是让司云白知道了，这辈子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急忙闪身回屋。

　　可，面前老是出现他从墙头飞下的身影，那么飘逸，那么风姿绰约，然后就控制不住地脸颊发烫双腿发软。

　　难道，真的是红鸾星动了？

　　有可能。

　　妖就妖，没关系，本女侠不介意。

　　她躺在床上，抱着枕头，仔细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局面：那个梅花妖，跟秦溪认识，似乎关系挺好，但是司云白似乎也跟秦溪有着琢磨不清的关联，具体是什么关联呢，不清楚。

　　忽而又想起了初见梅花妖时，脑中一瞬蹦出的绮念，竟然想与他有孩子，不由再一次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慕明月抱着被子，把头埋了进去。

　　另一边，秦溪正在“审问”梅六郎。

　　桌子上放着刚摘来的梅花，颜色鲜红，娇艳欲滴。

　　“你今天就是去摘花了？”

　　“我去办了点事，解散了组织。”梅六郎说。

　　他语气平淡。

　　这么大的事情，被他说的像喝口水一样简单。

　　秦溪心里有一个猜测：“什么组织？”

　　千万不要是……

　　“溪儿，为了你，我解散了‘梅花妆‘，从今以后，我只是你一个人的！”他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深情如斯。

　　秦溪想把手抽出来，却不得。

　　“梅六郎，你不必如此。”她略带愧疚，说道，“我并不值得。而且，你贸然解散组织，你手下的那些人，万一遭人追杀怎么办？”

　　“我的溪儿原来这么善良啊！我已经抹去了‘梅花妆‘在这个世间的一切痕迹，放心，他们会有新的生活。”他说，“不仅他们，我也是。”

　　秦溪叹气。

　　察觉到他的气息慢慢靠近，她站起身来，避开了：“帮我找个花瓶吧，把花插起来！”

　　梅六郎笑：“好！”

　　只是，难掩失落。

　　走出秦溪的房间，梅六郎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抹雪白身影。

　　身长玉立，静默无言。

　　只是一瞬间的对视，司云白便返身回了自己屋。

　　之后，直至晚饭，几人都未再见。

　　晚间。

　　王复准备了丰盛的宴席，一则招待宾客，二则感谢司家兄妹对宁茵茵的帮助，期望朋友欢聚一堂，把酒言欢。

　　秦溪和司云白从两个方向过来，一个身旁是梅六郎，一个身后是慕明月。

　　相向而行，看也尴尬，不看更尴尬。

　　还好路不长。

　　梅六郎抓住秦溪的手，十指相扣，带着她紧走了几步，落座。

　　司云白自始至终保持着自己的速度，一派平静的模样，眼底却有着藏不住的暗淡。

　　秦溪看见了。

　　被梅六郎拉住的一瞬间，她没敢看他，坐下来才假装不经意地抬起头，正巧与他目光相对，偏偏看到了那一缕异样，急忙低头。

　　司云白收回目光，只想苦笑。

　　慕明月拉住司云白，大方道：“白白，快呀，都等你了！”然后在他背后低声说了一句，“再呆三天，三天之后，我保证跟你回去！”

　　一抬手把他按在了秦溪对面，自己坐在了梅六郎对面。

　　总比坐旁边好。

　　宁茵茵安然静坐，笑容可爱明媚，如皎皎月光： “阿复，咱们家饭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好热闹啊！”

　　王复便一个一个介绍给她，也让客人之间互相了解。

　　“这位是司月月姑娘，这位是她的弟弟，司白白司公子，他们救了你，茵茵，你是不是应该谢谢他们？”

　　宁茵茵举杯感谢。

　　王复很自然地接过来，把她杯中的酒喝掉。

　　面对四张惊讶脸，他泰然自若，仿佛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解释道：“茵茵从不喝酒，我们家的酒，都是我喝。”

　　而后他继续介绍：“这位是秦溪秦姑娘，司公子和司姑娘今天见过，你们也应该都认识了，这位公子，是她的未婚夫，梅陆寻梅公子，因缘际会，甚是投缘。”

　　场面融洽。

　　四人端着笑容，十分开心。

　　细看之下，竟是别样纷呈，有尴尬，有窃喜，有失落，还有带着一丝苦涩的假笑。

　　慕明月端着酒杯站起来：“梅公子，我敬你，祝你和小溪将来白头偕老百年好合！”然后豪爽地一饮而尽。

　　替自己还没开始就夭折的爱情难过一杯酒的时间。

　　而后，做回女侠！

　　秦溪刚要喝，手中杯子被人夺走了。

　　梅六郎笑道：“王兄方才替茵茵挡酒，实乃大丈夫所为，陆寻羡慕，所以有样学样，还望王兄莫笑。”

　　说罢，仰头喝下。

　　秦溪只得坐下。

　　不小心看了对面一眼，司云白也在看她，然而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眼睛，拿筷子吃菜。

　　他的吃相，不急不慢，始终斯文。

　　他的情绪，从不外露，只有一双眼睛，无法遮挡。那双眼睛，她真的能看懂，但却无能为力。

　　也好。

　　秦溪主动拿起筷子给梅六郎夹菜：“这个好吃，你尝尝！”

　　梅六郎笑眯眯地，拿起手帕擦擦嘴，轻轻亲了秦溪一下。

　　呃……

　　秦溪有点抓狂：这不是我的节目！

　　只是想冷处理，不是想秀恩爱啊！

　　对面的两人如同空气，简直不存在了，实则谁一颗心碎成渣，只有自己知道。

　　司云白捏紧了酒杯。

　　慕明月笑吟吟地给他添酒。

　　王复调侃：“你们俩在船上秀也就算了，这大庭广众的，顾虑一下现场还未出生的小宝宝，可以不？”

　　玩笑而已。

　　梅六郎抬手摸了摸秦溪的脸，眼睛却看着司云白，说道：“那好，溪儿，我们听王兄的！”

　　秦溪：不想说话。

　　除去怪异的气氛之外，在场的所有人对于有关自己的话题，聊的还是很开心。

　　只是，司云白话很少。

　　对此，慕明月的解释是：我家弟弟比较内向，不太爱说话。

　　自然不会有人去计较别人的性格。

　　除了秦溪，她大概知道他为什么内向。

　　可是……

　　饭毕。

　　梅六郎和秦溪一路，司云白和慕明月一路，各自回客房。

　　眼看着宾客散尽，王复牵着宁茵茵走出饭厅，来到院子里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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