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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锦光当晚准备回一趟阿大那,便留在了自己的小破院子里等。他在心中给自己定了个时辰,丑时三刻准时睁开了眼,眸中清澈,毫无睡意。
小心收拾了一番,叫醒了黑犬,一人一犬趁着月黑风高一众下人小厮频频打瞌睡之时,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将军府。
每到这种关键时刻,黑犬将军总是表现的超乎想象。它就像个人精似的,明白你在做什么,聪明又机灵。黎锦光蹲在将军府外,忍不住揉了一番黑犬将军的大脑袋。
“你怎么能这么聪明。”
黎锦光笑眯眯地用额头拱了拱黑犬将军的脸,黑犬将军脸上面无表情,只一条尾巴摇的天花乱坠,偷偷告诉了黎锦光此时它极度克制的开心。
一人一犬借着夜色,脚步飞快地走。白衣翩翩舞动,一柄黑色镶金扇握在那人瓷白的手中,黑暗中的脸似夺人心魄般的俊美。
黎锦光面无表情,用了些内力,几乎很快便来到当初阿大租下的一座院子。
这是一座两间青瓦房组成的院子,房屋不大,一二人住却绰绰有余。
黎锦光有节奏地敲了六下门,等了几息,便听到里边有人出来的脚步声。结果还没听到阿大的说话声,倒是忽然冲出来一只白犬在门内撒娇的哼唧,大爪子不停的挠门,急的就差说人话了。
黎锦光忍不住失笑,这两个小家伙自幼便性情迥异,黑犬沉稳,白犬活泼,倒是互补的很。
阿大在门内快速开了门,黎锦光带着黑犬闪身进去。阿大只披了外袍便冲出来开门,趁着月光朗朗,这会儿瞧见一段时日不见的黎锦光,阿大不知为何有些眼眶发热,心也发酸。
到底是从小带到大没离过身边的,这冷不丁离开几日又瞧见自家孩子,心就热乎的厉害。
“快进屋,怎的这么晚过来,可是在那将军府受了委屈?”
黎锦光还未来得及说话,腿边的白犬便急不可耐地扑了上来,嗓子里哼哼唧唧的厉害,大尾巴都快摇断了。
没法子,黎锦光只得蹲下来抱了抱白犬。
阿大瞧着这一幕,便说:“你不在这些时日,士兵饭量都少了。”
黎锦光便笑,捏了捏士兵肉嘟嘟的四肢,又拍了拍士兵鼓鼓圆圆的白嫩肚子,道:“还成,胖乎着。”
“先进屋吧,外头凉。”阿大转身去开里屋的门,黎锦光只好先跟着进屋。
白犬士兵一得闲,又马不停蹄的转身去舔黑犬将军,大尾巴摇啊摇,热络又亲近,活像个没什么想法的小傻蛋,只会凭本能的对好久不见的兄弟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可惜黑犬将军高冷的很,只用一只黑沉沉的大爪子按住了白犬,禁止它靠近,白犬便退而求其次的去舔脸上的爪子,总之就是要舔,拦都拦不住。
黎锦光跟着阿大进了屋,坐在椅子上,阿大忙忙碌碌地给他又是烧水又是沏热茶。
黎锦光瞧着这一幕,突然忍不住想笑,结果越忍越想笑,后来干脆大笑出声来。
阿大摸不清头脑,只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黎锦光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叹息着道:“你这么忙叨,我反而以为自己是来这坐客的了。”
阿大便急了:“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这便是你的家,这、我、那我不忙叨了。”
阿大负气般坐下来,背过身不去看他。黎锦光也不急,只扶着脸颊,笑眯眯等着。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阿大便自发的转了回来,没好气儿地瞪他,最后叹口气,不了了之。
“你是回来故意气我的?”阿大也给自己倒了茶,又抬眸问:“你的眼睛如何了?”
“自从与那将军多接触,眼睛已无大碍。”黎锦光悠悠哉哉地喝茶,阿大刚刚放下心来,黎锦光随后的一句话便惹得阿大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黎锦光把玩着茶杯,又淡淡道:“不过眼下我发现了另一桩事,我这身上出了些问题,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些雾气。据我分析,这便是泄了阴气。我那便宜爹曾说我年活不过十八,我猜想,出现了这种情况,我可能是活不了多久了。”
屋子突然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阿大手中还捏着茶杯,两眼瞪到不可思议,仿佛是连呼吸都停止了。
黎锦光以为阿大怕是要震惊到语无伦次,没成想阿大听完这些,除了刚开始的震惊外,竟慢慢放下了手中茶杯,低着头沉默着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不久,阿大突然沉声道:“我们去找人,找道士,找和尚,这天下奇人多得很,你别怕。”
“对了,那将军于你这阴气没有法子吗?你有没有试过其他办法?”
“没事,那将军不行,这世上还有别人,总能找到法子。”
阿大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却从始至终都没抬头看黎锦光一眼,这些话也不知是为了安慰黎锦光还是安慰他自己。
黎锦光知道阿大这是吓得狠了。
但挺不可思议的,他瞧着阿大这般着急,他自己的心情倒是不错,可见有人这般惦记着自己,着实不是一件坏事。
蜡烛忽然闪了闪,噼啪作响,照的黎锦光是脸却越发温柔。
黎锦光笑道:“阿大,是你别怕才对。”
阿大摇头否认:“我怎么会怕,我还得为你去寻大夫。”说是这么说,放在腿弯处的手却紧紧捏成了拳头。
黎锦光心知不能再让阿大这么担忧了,想了想,便把自己这身阴气在面对阎贺云时便会自发消散的事情说了。
“目前他只要在我身边,我能……触碰到他时,这身阴气便会消失,可他这几日接到圣旨去剿匪,他人一走,我这身阴气便又出来。由此我猜想,只要遇到周身红光阳火旺盛之人,我这身阴气便能暂时压制得住。”
阿大一拍桌子,道:“那我们就去找这样的人,不能坐以待毙,这将军此番去剿匪,下一次或许还会去打仗,于你而言,确实不是个好人选。”
“可我至今只在他一人身上瞧见过这等红光,除此之外黑犬将军和白犬士兵身上也有一圈浅淡的,可见这红光并不是寻常之物。”黎锦光接着道:“我今夜前来找你,也是想跟你说这件事,将军不知何时能回,我打算明日便寻个借口,一路南下,趁此机会再找一找这样的人。”
阿大没有二话,点头同意:“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黎锦光给阿大重新倒了杯热茶,并不答话,也不去看他。阿大瞧这人没了下文,便询问他:“你怎的不答?可是明日一早有什么事脱不开身?”
沉吟半晌,黎锦光才道:“阿大,此番一路南下,你不要跟我去了。”
这回阿大才是真的微微动怒了,不可置信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黎锦光起身,把这屋中前前后后都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屋子已初步具有烟火气息。阿大模样不差,一人一犬住这样的房子,将来娶一位妻子倒也不是难事。
阿大年龄也大了,何苦跟自己一样无家可归,四处流浪。
他不忍,也不愿看到阿大这一生只为他而活。
“我这身阴气,除了一身红光之人接近外,其余人碰上一下便沾染上,便是轻则厄运缠身,重则......命丧黄泉。”黎锦光夸大其词,面无表情的吓唬着阿大:“你留在我身边也无济于事,我不想看你因我而发生什么意外,希望你能明白。”
阿大瞧着黎锦光的背影,恍惚间似乎还是那个儿时故作沉稳的,眼不能视物的半大孩子。可再一眨眼,这人便已高挑英俊,长大成人了。
阿大知道这孩子是在为自己考虑。
两人之间沉默不语,阿大喝了口凉透的茶,暗暗下决心。他早与阿二阿三约好,这辈子只为黎锦光这孩子而活,到他真正入土之前,都会护这孩子一生周全。
阿大忽然沉声道:“我答应你。”
黎锦光喜出望外,回头露出惊讶的脸,“阿大说的是真的?”
阿大淡淡嗯了一声,又忽然道:“今日夜已深,你留在这睡一晚吗。”
黎锦光展开扇子摇了摇,道:“不了,我明日要寻个由头从将军府出发,否则人凭空消失,总会惹一些麻烦事。”
阿大没阻拦,又道:“黑犬也不带走吗?”
黎锦光点头:“对,把它放你这,留它一个在将军府我不放心,要是我在外头找到一劳永逸的法子制止阴气,我便回来寻你们。”
当然,还有个结果他没说。
万一他一直找不到好法子,导致阴气缠身应了那活不过十八的命数,那他就死在外头,免得你们伤心难过。
黎锦光走后,黑犬将军蹲坐在门外,老老实实地抬头望月。阿大披着衣袍出来,也同样坐下来,与黑犬将军一同盯着那月色沉思,只有白犬睡的香甜无比,在一旁打着小鼾。
阿大拍了拍黑犬将军的头,沉默半晌,轻轻开口:“放心,我定不会让他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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