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出名门

　　“启禀三少奶奶，雪夫人在外求见。”侍女轻扣屋门。
　　秀雅睁开双眸，目光停留在观世音菩萨神像前，“我不想见任何人，你请她走吧。”
　　“三少奶奶，雪夫人说若少奶奶不肯见，她会一直等下去。”迟疑了一下子，侍女的声音至门外传来。
　　秀雅神情淡明，看着香鼎里透出的袅袅清烟，“请她进来。”
　　含雪上前，轻轻斜上一步，“姐姐安好。”
　　秀雅看着她的笑脸，芙蓉笑靥，目光转到她耸起的小腹之上，眼中的涩意慢慢浮上，只是忍着，勉力道，“不必拘礼，你坐吧。”
　　含雪扶着倩云的手轻轻落坐，“打扰姐姐的清修，含雪自知有愧，可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请姐姐见谅。”
　　秀雅不置可否。
　　斑驳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秀雅雪白的面颊之上，一向对自己容貌很是自负的含雪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子果真是世间难得的绝色，就连略显苍白的脸色不仅无损她的美，更凭添一种楚楚的风致。
　　“我知道我的存在对姐姐来说，是一种痛苦。可含雪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况且......公子他，......含雪离开公子真的没有办法活下去......“含雪眼波盈盈。
　　“行了，”秀雅打断她，“我早已经说过，他做过的任何事都与我无关，何况，我实在没有兴趣听你和他之间事。若你只是想说这些，还是请回吧。”
　　“姐姐，”含雪听了想了许久，起身朝秀雅跪下，“含雪求你，原谅公子。”
　　“雪夫人，你快起身，小心别伤着孩子。”倩云急道。
　　“你这是做什么？”秀雅一愣，柳眉一蹙，“还不快起身。”
　　含雪双眸濡湿，“含雪看得出来，公子他很在意姐姐。姐姐若一直留在后院，公子他便会一直等着姐姐，含雪真不愿看到公子如此难过。含雪也不是要与姐姐争什么，只要能留在公子身边，无论要含雪做什么，哪怕是做那最卑微的奴婢，含雪也心甘情愿。”
　　秀雅转身背对她，“我在意的不是你所想，你又何必说这些？如若你不过是想做做样子，大可不必如此......”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秀雅转身一眼见到徐廷玉负手立于门口。
　　徐廷玉面色微愠看了秀雅一眼，径直走到含雪面前，“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含雪看了秀雅一眼，哽咽道，“含雪特地来向姐姐请罪......”
　　“起来！”徐廷玉眉头一皱，将含雪扶起来，朝倩云沉声道，“还不扶你主子回房。”
　　待含雪离开，徐廷玉慢慢走至秀雅身边，声音淡淡，不辨喜怒“她到底是有身子的人，若你有什么不满的大可告诉我，又何必让她下跪。”
　　秀雅窒住，猛然抬眸看着徐廷玉，原来在他心中自己已经变得如此不堪！“我无意让她做什么，若你这样担心她大可下令不许人进这后院。”
　　“秀雅，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廷玉皱着眉。
　　“算了，你走吧。”秀雅咬唇，挺直背脊，“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徐廷玉心头有躁，只深深看了秀雅一眼，道，“那好，我改日再来。”说着，转身离去。
　　改日也不必来，来了也无用。秀雅想着，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之间的鸿沟已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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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的风特别大，吹得树吱沙沙作响，远远听来竟像是呜咽悲泣之音。
　　秀雅坐在灯下勉强看了几页佛经就再也看不下去，心神总是不安宁。
　　“三少奶奶，”门被推开，是蕴燕身边的小丫头迎儿，“您快去看看二少奶奶吧，奴婢看她......可不大好。”
　　秀雅手中的茶盏应声跌落在地，立时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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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秀雅赶到，蕴燕早陷入昏迷状态。
　　秀雅上前轻轻唤她，蕴燕似有知觉，嘴唇微动，眼睛却不睁开，只见泪水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秀雅早已泪如雨下，一边替蕴燕拭着眼泪，一边道，“大夫呢？病得这样了怎么也没个大夫来瞧一瞧？二少爷知道么？老爷夫人回过了么？”
　　“先时奴婢要去回，二少奶奶不让回。奴婢先前看也曾有过这光景，也不甚在意，谁知竟会越来越重，连汤药也喂不进。”迎儿哭哭啼啼，“老爷与夫人去了相府，奴婢去回二少爷，二少爷因着西院玉夫人那里就这几日便要生孩子走不开，只命人去请平日里常来的大夫。”
　　“好了，好了，”秀雅被她哭得异常烦躁，沉声吩咐，“你出去看看大夫出了不曾，吩咐厨房准备烧好的水。”
　　蕴燕的衣衫也被汗水湿了，秀雅忙寻了干净的替她换上，眼见着她瘦得已经不成样的身体，心痛得犹如刀绞。可怜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名门千金，在人生即将走入尽头的这一刻，除了自己，身边竟无一亲人，连原本应该是最亲密的夫君也嫌弃不肯相见，秀雅抱着蕴燕，泪水不听话地涌出，顺着脸庞滑下，一点一滴落在蕴燕的脸颊上。
　　蕴燕似缓了过来，微微睁开眼，吃力地伸手抚摸秀雅的脸。
　　“燕姐姐，”秀雅惊喜地，握住蕴燕的手，“...你醒了...你要什么？告诉我。”
　　蕴燕望着秀雅，眼中似有不舍之意。
　　“燕姐姐，”秀雅早已肝肠寸断，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你...你还有何未了之事？告诉容儿，容儿一定为你办到。”
　　蕴燕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秀雅忍住眼泪，知她大限之期已将至，将身子凑向她唇边。
　　“...男人...男人的情意不可信...”蕴燕挣扎着，喘息着，颤抖着手从枕头下掏出一方半旧不新的绢子放到秀雅手中，“...他的...他的东西还...还给他...”
　　秀雅脑海中尽是儿时与蕴燕一起的景象，只觉天地俱变，泪水汹涌决堤，为何燕姐姐这样好的女子竟是如此命薄，老天爷哪，你当真是不公平！
　　蕴燕目光凝在秀雅面上，又唤了一声“容儿”，“...不要...不要似我这样般...”秀雅只是点头，哽咽难言。
　　最后蕴燕忽然一笑，秀雅仿佛看见初见时的蕴燕，犹似嫡仙的模样。
　　譬如昙花一现，蕴燕整个人在一瞬间没了气息，好似一朵迅速枯萎的花朵。
　　“燕姐姐，燕姐姐，不要，不要丢下容儿。”秀雅陡然间，只觉周身力气消失，再不能支撑，放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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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雅。”门廊之上，徐廷玉大步踏来，欲扶她起来。
　　“不要碰我！”秀雅的声音冷得刺骨，只紧紧抱住蕴燕，“是你们害死她，是你们！”
　　“秀雅，不可任性！”徐廷玉命人移开蕴燕，自己强行将秀雅抱起。
　　秀雅眼见着蕴燕被人抬走，“燕姐姐.....燕姐姐不要走...”似全身在痛，欲从徐廷玉怀中挣脱。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要把燕姐姐带去哪里？”秀雅挣扎着，哑着声音喊。
　　“够了！二嫂已走了，难道你想看到她死不瞑目么？”徐廷玉语声低沉，却令人心神为之一震。
　　秀雅回过神，目光看向徐廷玉，再也忍不住全身的颤抖，指住他，“是你，是你们害死燕姐姐！是你们！你们徐家的人没一个好人！”
　　徐廷玉也不闪躲，任她双手打向自己，待她气喘虚虚才将她抱在怀里，“是我，是我不好。若你心里能舒服一点，要怎样都好！”
　　秀雅闭上眼，仿佛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徐廷玉叹息一声，拦腰将秀雅抱起，眼底流露出深深地自责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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