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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逢对手
章氏显然没料到罗春绣会拿新婚小两口的那点事来做借口,老脸一红,当着一众儿孙的面,一时倒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儿子新婚,和新媳妇感情好得下不来炕,她做母亲的按理是应该高兴的,自然也不能再拿这个去责怪他们了。但她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新娶进门的三儿媳妇,没羞没臊不知廉耻,也不知道老罗家是怎么教女儿的!
她拿眼去瞥站在一旁的谢香书,瞬间觉得她变得无比顺眼起来。
这会儿功夫,林氏已经把茶换好端进来了,罗氏接过茶又给章氏送去,章氏微一迟疑,冷冷地“嗯”了一声,接了过来,也不喝,直接砰地一声放在了桌案上,红包自然也没有给。
罗氏倒并不介意的样子,笑吟吟地又退了回去,道:“大林,给我介绍下子各位啊!”
柳大林忙拉着她见过堂屋里众人:“这是大姐姐,这是大姐夫,这是二姐姐……”
罗氏一一打招呼,众人都冷淡回应。柳叶敏感地注意到,就连一向爱缓和气氛的郑氏和笑面虎柳大川,对待罗氏的态度也是淡淡的,没有多说半句话。
罗氏和众人都打过招呼,堂屋内气氛依然尴尬,她忽然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对柳大林道:“你们屋里规矩好大,这第一日就要给我这个新媳妇子立规矩嘞!”
柳大林也脸有愠色,对章氏道:“娘,春绣第一日来我们屋里,你们这是做什哩?”
他这话不说倒还好,这一说算是彻底点炸了章氏的怒火,她本来也不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这一上午早就憋坏了,这下也不管那么多了,桌子一拍,眉毛一立,指着柳大林的鼻子就骂开了:“你还话我们做什哩?你这个有了媳妇忘了娘、忘恩负义卖*的崽!渠老罗家都欺到我们老柳家头上来了,你还在那里帮渠们数钱!拿些子烂东西来打发我们,送个子这样不要脸的货色到我屋里,”她说这话时转而把手指向了罗氏,“早晓得这样,我当初就算让我崽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应该答应这门婚事!”
罗氏一听这话,不等柳大林开口,双手叉腰,也不甘示弱地嚷嚷开了:“老柳家好大的架子诶!好辣的人家诶!媳妇子第一日上门,就这样欺负诶!我也不怕你们!我老罗家人不是这样让人家欺的!你不满意我是啵?好!我走!我回娘家!我事话在前头,府城的房子跟里头的嫁妆我一样都不会留得你们!”
章氏气得站起来跳脚:“你这只死不要脸的贱人骚货!你还有脸提嫁妆啊!?以次充好,拿些子烂到了壁(烂到了极点)的垃圾拿我们当要饭的打发!我就是瞎了眼,被你们老罗家当猴子贼(骗)!你要走是啵?你走啊!我马上就叫大林写休书,你那些垃圾我一件都不要,全给我带走!”
听章氏这么说,罗氏眼珠子一转,忽然就嚎起丧来:“你们老柳家要不要脸哦!爷诶!是你瞎了眼哦!居然会看上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人家哦!害了你屋里女哦!爷诶!”她一边嚎还一边伸两手在自己脑袋上乱抓,把个发髻一把揪散,红红绿绿的大小绢花掉了一地,活脱脱一个疯婆子,“你们要了我的人,要了我的东西,就翻脸不认人!走!我们现在就出去!我们出去让乡里乡亲评下子这个理!让人家见识一下你们老柳家都是些子什哩样的人!”说着作势就要往外走。
见她这样,郑氏和柳二妹首先就坐不住了,站起身要上前拉人,却被章氏尖声喝住:“哪个都不要拦渠!让渠出去话!看是我们没有脸还是渠没有脸!”罗家嫁妆以次充好是事实,章氏这次是占足了理,有的是底气,还真不怕她罗氏大肆宣扬。章氏这么一喝,郑氏和柳二妹也就又坐了回去。
见并没有人来拦她,罗氏也不往外走了,两步冲到柳大林的面前,揪住他的手臂大哭起来:“你这个良心被狗呷了的!就这样由得你屋里人欺我!?你看看你屋里都是些子什哩样的人?你这两日在床上怎么跟我话的?你风流快活的时候就晓得甜言蜜语来贼我!你话会对我好,你话什哩都听我的,现在你死了啊?你怎么不作声?”
柳大林早满脸的怒容,把罗氏揽入自己怀里,对着章氏道:“娘!你有什哩事不会好生子话?”
章氏见小儿子竟然不向着自己,为了个贱人跟自己呛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只手还指着罗氏,嘴里不停叫骂着:“你叫我好生子话?渠拿垃圾嫁妆来贼我们!现在又指得自己婆子鼻子骂!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得眼里!这种女的要渠做什哩?我怎么跟渠好生子话!?我今日就去府城,去渠们老罗家问问,渠们是怎么做人的!渠们又是怎么教女的!我就站得渠铺子门口骂,我让渠的客人听下子渠罗大掌柜是什哩样的为人!”
罗氏闻言一把推开柳大林,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拍打着地面,两腿乱蹬,嗓子也不捏着了,嚎得更大声:“拿了我屋里的东西又来嫌东西不好!不要脸诶!没有人性诶!呷人诶!要不是我屋里爷心善,你们这样的人家也配跟我们结亲!?我呸!”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接着嚎,“你们也不屙泡尿照下子,你们配不配用那好东西!?给你们就不错了,还来这里嫌东嫌西,还想欺到姑奶奶,头上,做什哩啊?还没拿够啊?还想贼东西啊?你们想得美!”
这一场闹剧直看得老柳家众人是目瞪口呆……他们早知道今天章氏要收拾罗春绣,他们心里对罗家也是一肚子的气,所以章氏摆谱、骂人,他们没有一个上前劝解的。可眼前这罗氏……
章氏已经够泼妇了,谁能想到罗氏这个不满二十的新媳妇居然才是泼妇里的战斗机啊!第一天上婆家来,当着一众新亲戚的面,不要体面,直接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这脸皮可比章氏的要厚得多得多啊!
柳叶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看罗氏那样子,头发被自己揪得乱七八糟,衣服也皱得一塌糊涂,脸上的白,粉和胭脂早被眼泪鼻涕弄成一团团五颜六色的浆糊,谁能想到就五分钟前她还在那里装腔作势地装大家闺秀呢!
章氏骂人的口才柳叶是见识过无数次的,她一向认为骂起人来的章氏是所向披靡的,今天居然还能棋逢对手!这罗春绣和老罗家看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章氏显然也被罗氏这赖皮样子弄得有点蒙,只把个桌案拍得砰砰作响:“这只泼妇!不要脸的泼妇!……”
柳大林抢上前去按住了章氏,急切地说道:“娘,有事好生子话,不要这样逼春绣!嫁妆的事我晓得,春绣昨日就跟我话了的!”
此话一出,老柳家众人又是一惊。章氏被柳大林按在椅子上,犹自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你话!我看渠有什哩可以话的!”
柳大林一边讨好地给章氏抚背顺气,一边解释道:“春绣娘家这两年光景不好,商铺生意不好做,我在通达做伙计,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心里不晓得几清楚。但是娘你也晓得,通达商铺是府城有头有脸的老字号,大掌柜的嫁女不可以失了体面,不然就要让人家看了笑话去……”
不等他话说完,章氏又嚷嚷开了:“那也不可以这样贼我们!”
柳大林赶忙道:“老罗家这样也是为了顾全我们两家的体面啊!”
罗氏此时也早不嚎丧了,假惺惺地拿块帕子掩面,坐在地上呜呜咽咽地抽泣着,颇为委屈地道:“罗家嫁女,全奚洲府人都睁大眼睛望着嘞!嫁妆要是寒酸,我们两家都没脸!爷娘跟我打商量,想了这样一个办法,既可以节省开支,又全了罗柳两家的体面。嫁过来的人是我,到时候还不是我受委屈?这法子我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可是爷娘开了口,我又可以怎样?更何况银子是真的不够用,我也是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成亲当日娘你是在场的,那场面几有面子几长脸?老柳家也没有呷亏啊你话是不是?”
章氏闻言稍微冷静了一些,罗氏说的婚礼当天在大家面前有面子倒是实话,这事只要事后两家都守口如瓶不说出去,也确实不会有人知道取笑。
不过章氏是个精明人,哪里会这么简单就被她给绕进去了?
她不依不饶地继续质问:“你们没有银子?收了我们那么多的彩礼,就给我们这样子的嫁妆?”她深吸一口气,“嫁妆这事我们可以不出去话,也不追究,但是彩礼银子你让你屋里爷折算一下,退还给我们!”她这次是打定了主意不放过老罗家。
罗氏眼看又要发作,吸两口气强压住怒火:“娘你可以仔细算一下子,我那些嫁妆里面可是包括了府城的房子的,你们给的彩礼银子够不够买?你也不要得寸进尺,我们还没有问你们要房子钱嘞!”
章氏又要站起身开骂,被柳大林强行按住好言相劝,只得坐在椅子上骂道:“我得寸进尺?当初是你们主动提出要在府城买房子,我们有得选不咯?你也不要在这里跟我东拉西扯,我们干脆利落的,府城的房子退回给你们罗家,我们不要!我乡下有的是房间,你跟老三就搬回来住!我做婆子的还等着你这个媳妇子来服侍嘞!”
罗氏大惊失色,只用帕子掩着脸呜呜地干哭着,光打雷不下雨,暗地里却一个劲地朝柳大林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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