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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皇帝的咳嗽声穿透秋的夜晚传进了大殿，李宣缓缓地起身，往寝殿走去。
“父皇……”坐在床边，他的背颓然而瘦削，“天真的凉了……你说……母妃在地底下……会冷么？”
皇帝双眼空洞，他已垂垂老矣。
“母妃说……她倾尽一生，只为得你半分的真心……我曾不明白，为何是半分……如今我懂了，倘若你肯给，她盼的，也不会是半分了吧！”
“父皇……”他扭过身来望着皇帝，“我也有心仪之人你知道么？我也祈求半分，可我得不到，她连半分都没有给我……我懂母妃的苦了……她之所以要杀那个女人，只是因为那个女人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啊！”
皇帝牵动了一下嘴角，然而，依然没有说话。
“父皇，人的心，不是只能装得下一个人么？你的笑，你的温柔，不是也只能给一个人么？怎么你可以对我母妃百般温柔而心里却满满装着另一个女人呢！你当真不知她心里的苦么？”
皇帝只觉深深的悲哀，“宣儿……你还是没学会当皇帝啊……”
李宣咬牙，“你会！可你孤独么？如今你躺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孤独么？”
皇帝释怀般摇头，“不，朕有子民，朕不孤独。”
“有他们有什么用！”李宣疯一般地跳起来咆哮着，“他们除了予取予求还能干什么！闹瘟疫了找你！闹蝗灾了找你！天不下雨也找你！他们全都是废物！你告诉我！他们到底有什么用！”
皇帝无奈地叹息，李宣再说什么，他便不再回应了。
过了中秋，朝中敢怒敢言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就连静观其变的人也陆续有人开始发声，李宣前所未有地被群起而攻之。
“都反了是吗？斩！全给本王斩了！”
“王爷！此次上奏疏之人有三十余人，全斩吗？”
“斩！全斩！”
“王爷！这……”
“怎么？需要本王重复第三遍吗？啊？！”
“卑职不敢！”
于是，一夜之间，杀戮四起，猪肉刀收到风声连夜带着旧部上百号人前去营救，所幸东方煜的人及时赶到，否则，血流成河。
“前辈！在下是燕王部下，燕王请前辈风月楼一聚。”
“大侄子？！”猪肉刀一听便悲喜交加，“那混蛋小子可算是想起老子了哈？！”
风月楼。
“刀叔！！！”猪肉刀刚上楼，季小小便疯一般地跑过去抱着他。
猪肉刀恍若梦中，“季丫头？你不是……”
季小小便笑嘻嘻地放开了他，“我差点就死了！好在东方煜救了我！”
猪肉刀愣了又愣，裘三心虚地瞟了他一眼，就这一眼，他便懂了，“怎么？莫大嘴那死块头背叛了老子不成？！”
裘三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那慕王爷他也不是……那啥嘛！”
“那啥？！”猪肉刀一脚将裘三踹飞，“老子前半生是养不熟你们是吧？！”
裘三抖着腿半天没爬起来。
东方煜走上前道，“前辈，莫大嘴的事与他无关，他一路跟着你，并无二心。”
“还并无二心？我问她季丫头如何了！他可告诉我已经和季男遇上了！而且，都挺好的！”
裘三苦哈哈地道，“那，那我不是怕你担心嘛！”
“怕我担心就不告诉我了？！”猪肉刀说着又想再踹一脚，季小小急忙拦住他，“哎哎哎刀叔刀叔！您不也瞒着我东方煜的身份嘛！扯平扯平了！”
猪肉刀一听，觉得不对，“这哪跟哪啊！！！”
季小小也觉得不对，但他们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了，光是打架有什么意思嘛！于是便硬是扯着猪肉刀坐了下来，“刀叔！您若不要裘叔叔，我收了他便是了！”
裘三一听，瞬间热泪盈眶。
猪肉刀便一抬脚向着他，“想得美你！”
东方煜笑道，“好了，前辈，我们该谈正事了。”
猪肉刀便撸了撸脸，尽量平复心情，“你说。”
“此次前辈出手，李宣怕是不会放过你，晚辈有一事相求。”
“你讲！别说求不求的，但凡我做得了就绝不会推辞！”
“好。”
齐王不听忠臣之谏滥杀无辜不日便传开了，随后，彻底失去了民心。
李宣再次闯进皇帝的寝殿，“父皇！你看见了吗？你的子民全都反了！”
皇帝可怜地望着他，此后，李宣便不再处理朝政。
暗夜飞鹰寻得七星池的方位，他便率领三军前往。
“王爷！此地瘴气颇重！您……”
“别废话！本王必须在此守株待兔！薛敏一定会来的！”
“是！”
李宣急急吞下两粒金丹便走进了瘴气林。
七星池地处隐秘，近百年来从无人至，李宣的暗夜飞鹰不过是寻了个大概的方向他便硬闯。
猪肉刀暗自发笑。
裘三道，“头儿！他们人多啊！”
“说你傻你还真点点头认了？人多有屁用？进了这瘴气林你可知还有几人能出来？”
裘三数了数手指头，“一，一两百啊？”
猪肉刀敲了他一脑瓜，“走！你也想死在这？”
裘三急忙跟着猪肉刀走了。
不日，赵锋便率军攻入皇宫，然而，皇帝已经不行了，赵锋意外地发现，皇帝的塌前坐着一位故人。
“慕王爷……”他吃惊地望着眼前之人。
慕凉澈微微勾起了唇，蓝白色的长袍在一片混乱之下依然一尘不染。
“赵将军，许久未见，您依然宝刀未老啊！”
赵锋默了默，并未作答，慕凉澈笑道，“赵将军不必慌张，在下只是和皇兄说说话而已。”
赵锋便移了视线去看皇帝的脸，皇帝能说的话已经不多了，赵锋发现，皇帝正紧紧地拉着慕凉澈的手，思虑了片刻，他道，“老臣……殿外等候。”
李宣为进七星池极其辛苦，东方煜的水行军将他带来的人全数拦截在七星池之外，于是，他花了整整三天才到了七星池，七星池总算落入他的眼底，他疯狂地笑道，“哈哈，哈哈，本王不会死！只待七星图携着薛敏到来，本王便什么都有了！！”
两日后，皇帝驾崩，遗诏宣读，传位慕凉澈。
东方煜潜回宫中，远远地看着皇帝的棺椁。
死亡，从来无人能阻，否则，日月如何更替？生命如何生生不息？只是，尚有梦未曾实现，尚有欲望未曾平息罢了。
“煜儿。”
东方煜微微回头，慕凉澈正静静地笑望着他。
“四皇叔。”他回身向他行礼。
慕凉澈走近他，亲切地携起他的手，“我的煜儿是真的长大了，当年，还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娃娃呢！”
东方煜笑了笑。
“怎么？和叔生疏了？”
“侄儿不敢。”
慕凉澈便轻轻地靠近他，在他耳边悄声道，“这皇位，叔可是替你留着，你何时想要了，叔便还给你。”
东方煜一听，便急忙脱了手跪下，“侄儿不敢！”
“你这是做什么？”慕凉澈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好好说着话，怎的说跪就跪了？”
东方煜正色道，“四皇叔，您了解煜儿，煜儿并不钟情皇位，煜儿只快意山水，皇位，您坐着就好，您能爱民如子，广治江山，比煜儿合适！”
慕凉澈道，“当真？”
“当真！煜儿心里装不了天下，煜儿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
“如若她因七星图而死呢？”
“那煜儿便陪着她一起死。”
慕凉澈静静地望着他的眼睛许久，秋夜的风吹过棺椁前的轻纱，树叶轻摇，仿佛在唱着一首悲哀的歌。
“好，那叔便替你守着这江山！”
猪肉刀从七星池返回那日，竟与季男重逢了，许久未见，猪肉刀一个猛子就将她箍进怀里，季男挣扎不开便扬起长棍朝着他的后脑勺猛击了几棍，击得他险些七窍流血，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未曾撒手。
“臭婆娘！可想死老子了！”
季男啐了他一声，又狠狠踩了他一脚，“放开我！否则让你断子绝孙听到没？！”
猪肉刀便张开湿漉漉的嘴在她脸上重重地吮了一口，巨大的响声气得季男七窍生烟。
“猪肉刀！你混蛋！”
“季男！老子这辈子只想你一个女人！你不给！老子便断了子孙又何妨？！”
“你！”季男勃然大怒，便真的抬起膝盖朝着他的裆部撞了上去。
猪肉刀闷哼一声便放开了她，捂着裆部他痛苦地颤抖着，片刻后，猪肉刀涨红着一张脸贱兮兮地道，“季男，撞坏了日后你想用的时候确定不会后悔么？”
季男便一棍子朝着他的天灵盖猛击了下去。
猪肉刀眼皮一翻，鼻血一喷，瞬间昏厥。
裘三咬着手指头缩在角落，惊恐不安地看着眼前的母老虎——这不对啊！头儿说这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了啊！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季男长棍忽然指向裘三，“说！东方煜在哪？！”
东方煜收到裘三的密信便连夜带着季小小出逃了。
季小小睡得迷迷糊糊地不明所以。
东方煜道，“有人告诉我，姑苏有位世外高人，或许能有办法重新将七星图封印。”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不过，路途遥远，你可愿跟着我浪迹天涯吗？”
“嗯！”季小小仰着脸抱着他痴痴地笑着。
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做什么都愿意。
几年后，染墨轩已经热闹非凡，季男生了四个孩子，可她又怀上了，于是，长棍一扫，她将猪肉刀从屋顶上扫了下来。
“干嘛啊？！”猪肉刀叉腰大吼。
“干嘛？！老娘我又怀上了！！”
“哎哟？！真的？！”猪肉刀一听便乐开了花，左腿一跳右腿又一跳，他便邀上几个孩子又唱又跳地围着季男闹得不可开交。
“猪肉刀！我杀了你！！！！！”
柳山无奈地摇头，唉！何时是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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