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盲盒，抽道侣

　　盛素衣的脚踝扭伤并不严重，十来天后便已恢复如初。

　　这日，盛素衣正与云战用午饭，忽有寨众来报，临城晋府派了人来求见盛素衣。

　　云战看向盛素衣，她恍惚听了禀报，心中又泛起点点波澜。

　　云战问：“要见吗？你若不愿见，让人打发他们走就是。”

　　盛素衣摇了摇头答道：“见见吧。晋伯伯一家对我多有关照，此番来见不定有何消息。”

　　她问云战：“倒是寨子，方便让他们进来吗？要不我还是去寨门见他们吧！”

　　云战挥挥手答道：“无碍，让他们进来就是。”

　　云战便留了盛素衣在小院单独见晋府来人，她看到绿珠与晋府小厮进了小院，惊讶道：“绿珠？你怎么来了！”

　　“小姐！”绿珠见了盛素衣，迅速红了眼眶，她抽泣着拜下，素衣忙拉她起来，问道：“快别哭了，出什么事了吗？”

　　绿珠连连摇头：“没事小姐，您不知道，您失踪的日子可吓死我了。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收到您的消息，却说伤了腿不便回府，晋府……”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了话题道：“晋夫人派人来送信，我担心小姐，特意央了晋夫人跟着一起来的。”

　　她看着这简陋的小院，抓住盛素衣的手哀求：“小姐，您跟我回去吧，这里条件这般差，您从小就没吃过苦，怎么能在这里呆的下去？”

　　盛素衣苦笑：“我以什么身份回去？回去了又教我如何自处，如何面对他和郡主？”

　　绿珠急道：“小姐，晋少爷明天就要上京了，您回去也无需担心与他们对面了！”

　　她转向那小厮要来书信呈给盛素衣：“这是晋夫人给您的信，她也盼着您回去呢！”

　　盛素衣拆了信，韩黛眉果真在信中几番劝慰，邀她回盛府居住。还特意与她说若实在不愿回晋府，便把别院赠与她，让她自去别院居住。

　　全篇殷殷切切，对退婚一事也是百般歉意，千错万错俱是晋远之过，只盼她莫要因此误了自己终生。

　　盛素衣鼻头一酸，忍了多日的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其实她也是怨过晋禹夫妻的。怨他们口口声声说要娶她过门，但却任晋远退了婚。但想到他们在她危难之际收留她，待她一如既往的好，给她如舅舅舅娘般的体贴关爱，她又再怨不起来。

　　两相为难，她只好不去想不去念，如今收到韩黛眉的信，见了她的安慰歉疚，忽然就忍不住心中委屈哭了出来。

　　“小姐！”绿珠见她哭的伤心，也跟着落起泪来：“小姐，您若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您在哪里我在哪里，我也留在这里照顾您！”

　　郁气仿佛随着眼泪流出，盛素衣心中舒畅了些许。听到绿珠所说，她摇了摇头：“我现今亦是幸得寨主收留，在这寨中尚且不事生产白白吃喝，再留个你算什么？”

　　“晋家……我如今处境着实尴尬，不愿再与晋家有所牵扯。绿珠，你代我谢过韩伯母好意，他们这一年多来的收留照顾之恩，只有来日再报了。”

　　“小姐！”绿珠急了，“可您……”

　　“绿珠，你不必再说了。”盛素衣打断绿珠道：“你回去吧！如今徐家已经不在，你的身契早毁，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了。原先本想着你家人全无，不若跟着我还好些。如今我自身难保，你若愿意留在晋家，便去找韩伯母，就说是我的意思，拜托她留你在晋府照顾。若你另有打算，也早做安排吧！”

　　“是！”绿珠无法，只得含泪拜别。

　　盛素衣将绿珠送到院门，看着绿珠渐行渐远的背影，盛素衣忍不住唤住她：“绿珠！”

　　绿珠回头，之见盛素衣犹豫半晌，仍是问道：“他明日，何时走？”

　　“所以你明日想去送他？”

　　“啊，他此去京城，可能一生再无机会再见了，毕竟故人一场，愿去一别。”盛素衣垂下眼帘，掩饰般端起杯喝茶。

　　云战挑眉看她，答应下来，次日便送她去临城城门道别。

　　盛素衣一眼便见到了晋远与秦疏雨并驾齐驱的驾马出城。

　　青衣红衫，郎才女貌，着实般配。

　　盛素衣一阵心悸，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涌动的百般情绪，看着晋远策马到近前下马向她走来。

　　盛素衣勉强一笑道：“此去京城，大概是无缘再见了。我现在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好赠与你的，便来送送你，谢谢你多年来的照顾，祝你……前程似锦，恩爱不离。”

　　晋远凝视着她，眼眸深邃仿佛看不见底。

　　他声音低沉，缓缓道：“对不起。”

　　盛素衣低头，拼命咬住嘴唇克制自己住自己的即将掉落的眼泪：“好啊，我接受，原谅你了。”

　　她抬头又露出笑：“此去京城的路还很长，既已说开，就不耽误你赶路了，祝你们一路顺风。”还有，百年好合。

　　晋远微抬嘴角笑了笑，又看了看早已避到一旁的云战，对她道：“纵然你我婚约已解除，但我……仍把你当妹妹。若有事，只管去晋府找我母亲，她会帮你的。”

　　盛素衣只笑着应下，他便重新上马回到秦疏雨身旁，一同往京城而去。

　　盛素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声落泪。

　　只道是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祝君此生安好。

　　泪雨滂沱间，有人在身后问：“你心慕他？”

　　盛素衣没有回答。

　　身后人扳过她的肩膀强逼她不再看向离人背影，满面尽是阴霾：“所以这些天你失魂落魄，都是因为他？你与他究竟有何干系？”

　　盛素衣别开头，并不愿正面回答：“与你无关。回去吧！”

　　云战看着她沉默一瞬，只道：“过去的事我可以不问。但以后，忘掉他！你答应过我要做云林寨的压寨夫人，不要再想着别的男人！”

　　盛素衣诧异回望：“什么？云战，你今天怎么了？”

　　云战道：“我以为你愿意留下来，便是与我有意，愿意嫁给我，不是吗？”

　　盛素衣颦眉：“你为何会这样想？”

　　“我视你为知己，并无男女之情，也从未答应过要嫁给你，我只当你那些言语都只是玩笑话罢了！”

　　“若留在云林寨的代价便是嫁与你，那我不留也罢！”

　　“想走？”云战狠狠抓住盛素衣的手，不顾她的挣扎冷冷道：“可由不得你了！”

　　盛素衣难以置信：“云战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

　　“你以为是玩笑，我却从未当它是玩笑！”云战眉目间尽是她未曾见过的阴冷暴戾：“素衣，除了嫁给我，我不会给你第二个选择！”

　　尽管盛素衣坚决不嫁，云战却铁了心要娶。这次，却是他将她绑回了云林寨，囚禁于曾经那方相依的小院中，开始准备婚礼。

　　盛素衣尝试逃走，松散的云林寨却忽然严密起来。往日里和蔼憨厚的寨众忽然都变得冷漠起来。

　　她被囚禁在院子里，被迫穿上嫁衣。

　　刘婶子一边给她穿嫁衣一边劝她：“盛小姐，听婶子一句，别犟了！你看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还不是父母让她嫁给谁就得嫁给谁，连夫君是好是坏，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你和我们寨主相处这么些日子，他长得俊，身手好，对你也是好得没话说，一颗心就跟拴在了你身上似的，这样的夫君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今天跟他成了亲就好好过日子，以后呀只会越来越好，啊！”

　　盛素衣面无表情任她说得天花乱坠也不答话，刘婶子无奈，只得给她换好嫁衣，盖上喜帕退了出去。

　　待到吉时，云战来牵了她到喜堂三拜天地，满耳所听，尽是寨众的哄闹祝喜，仿佛她被刘婶子强压着拜堂只是寻常事一般。

　　荒唐！

　　盛素衣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如斯境地。

　　她用力推了推门，拜完堂被送回房后，房门依旧被从外锁上。她焦灼的在屋中来回踱步，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逃出去的途径。

　　绝望忽然如潮水涌上，盛素衣拔下头上金簪藏入袖中，瑟瑟颤抖着缩入黑暗角落，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前。

　　云战开了门进屋。

　　他穿着大红喜服，鲜红的颜色映衬之下，越发显得眉目疏朗，身姿昂藏。

　　他面含笑意向她走来，于她而言却是惴惴不安，惊恐万状。

　　她握紧掌中金簪喊尖声叫道：“云战！你、你不要过来！”

　　“别过来！别让我恨你云战！”

　　云战却恍若未闻：“素衣，别闹！”

　　他不容拒绝的将她拉入怀中，深深凝视着她：“我们已经拜过天地，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啊！”

　　“那是你逼我！”盛素衣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放开我！”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你、你不是我的小哥哥，他绝不会这样对我的！”

　　“他不会！”

　　“素衣，”云战丝丝抓住她挣扎的手，不顾她的挣扎。他俊颜洋溢着难以遏制的喜悦亢奋：“你知道吗？我心悦你久矣！”

　　“曾经我以为我没有那个福分娶你，只能把这心思藏到心底去。”

　　他眼中亮光灼灼：“但老天怜我！给我机会，让我娶你。”

　　“事到如今，素衣，你休想我会放手！”

　　盛素衣抖着手几乎握不住金簪。

　　她无法接受被逼着嫁给他，无法接受她视为知己，视为兄长的云战竟然会变成这样。

　　她仍记得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她一个怀抱，予她安慰，收留无处可去的她。

　　她记得那些年他们一起偷偷尝遍临城美味，记得他承诺给她做的秋千，记得他带她去看的流萤。

　　她记忆中的云战，在短短几日里不知被谁偷走，变得让她陌生而恐惧。

　　云战自她手中夺去金簪随手扔到角落里，他急切的唤着她的名字，急切的将她按在榻上亲吻。

　　盛素衣偏头避开他的亲吻，他顿了顿，转而便去解她的嫁衣。

　　盛素衣绝望的闭了眼不再挣扎，心死成灰，只有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往下掉。

　　云战就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剑。他收住手，握紧了拳低吼：“你便这般不愿嫁给我吗？”

　　“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你不能忘了他跟我在一起？”

　　他等不来盛素衣的回答，只能看见她心灰意冷的在他身下泪流满面。

　　半晌静默，云战适才的欢喜及兴奋统统散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冷郁。他起身褪下喜服换了黑衫，沉默着摔门而去。

　　室内陷入无声的寂静，除了寨众难得聚在一起欢庆的声音隐隐从远处传来，便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盛素衣睁开眼呆呆望着床顶，半晌，她起身脱下那身红得刺眼的嫁衣，随意换了身衣服便推开门出了院子。

　　今夜寨众聚在一起吃酒，被布置成喜房的小院周遭空无一人。

　　盛素衣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一路跌跌撞撞摸黑下了山。

　　然而下了山，盛素衣却发现自己仍然无处容身。

　　她在原地呆呆的站了一会儿，转身朝旁边接天峰走去。

　　行至接天峰山脚下时已是天色微明，山脚下的小小茶寮中店家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店主见盛素衣一身狼狈，投来探究的目光。

　　盛素衣一言不发掠过茶寮，径直上山往接天峰峰顶而去，直到站在山巅断崖边，她一身白衣已经遍布污渍，被崖顶狂风吹得随风飞舞。

　　接天崖上望去，远处青山如翠，脚下云雾缭绕。

　　盛素衣看着眼前景物，满怀思绪渐渐放空，木然怔立。

　　“素衣！”身后传来云战的呼喊声，也不知他如何找到了这里。

　　揪心的疼痛传遍全身，盛素衣捂住胸口，疼得呼吸困难。

　　回过头，云战心急如焚的身影快速向她奔来，焦急的唤着她的名字，面上亦全是焦急惶恐。

　　一年了。

　　她记得一年前失去舅舅一家时撕心裂肺的痛苦，那时她有晋远的陪伴。

　　她记得月前被流言所伤无处可归的彷徨失措，那时她有云战的开解。

　　她记得日前被退婚时的心如刀割，那时她有云战的劝慰。

　　如今云战也伤她，她又还有哪里可以去，还有谁可以依靠呢？

　　盛素衣自嘲一笑，活成如今这幅模样，也不知还有什么意义。

　　罢了。

　　她放弃思考，转身纵身跃下悬崖。

　　管它红尘万千烦恼，从此天上人间，再不相见。

　　“不——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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