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

　　被二中练出来的洗澡速度果然不是盖的，夏川卿没吃几口，罗博那边的水声就停了，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最后从洗手间里钻出了一只衣冠禽兽。
　　还是具有非洲风情的衣冠禽兽。
　　夏川卿心道罗博这次算是真的有点黑了。
　　照三人在路上商量好的顺序，第二个是夏川卿，再其次是顾聂。
　　看罗博出来后，夏川卿收拾收拾就进了去，然后关上了门。
　　顾妈妈对罗博明显比对夏川卿熟上了不少，待夏川卿消失在视野后，顾妈妈就打趣起来：
　　“这不是罗博嘛，来让阿姨看看，是不是又变黑了？”
　　罗博毫无怨言地承受着顾妈妈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目光，淡定地坐在顾聂旁边吃饭，满脑子循环播放着六个大字：食不言，寝不语。食不言，寝不语……
　　食不言，食不言，食不言。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千万不要和顾妈妈友好聊天，否则，顾妈妈说十句话可以有九句话在损人，顾聂那德行就是从这位身上遗传下来的。
　　不过，光不说话是没用的，他并不能阻止顾妈妈主动说话。
　　“罗博啊，我们家镊子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和老师同学闹矛盾啊？”
　　“小同学你不要害羞，顾聂这小兔崽子带了手机也不太和阿姨说他在学校的事，要不是从别的家长那听说今天有运动会，阿姨都要错过镊子的表演了。”
　　“镊子今天表现不错哦，果然是妈妈亲生的，体育和妈妈一样好。想当初你爸……”顾妈妈适时地闭了嘴，然后接道，“罗博啊，镊子最近有没有谈恋爱啊？”
　　无缝衔接，让人自动脑补出没说的那句话。
　　罗博和顾聂一秒钟明白。
　　最后，本着礼貌待人的原则，罗博咽了咽口水，道：“阿姨，顾聂现在天天沉迷学习无法自拔，据我所知应该没有谈恋爱。”
　　“嗯……罗博你帮镊子撒谎干什么，如果不是谈朋友，依他这个恶劣性子，怎么会在□□上把人置顶。”顾妈妈不知什么时候拐到了顾聂的手机，乐呵呵地拿在手里颠了颠，脸上写满“老实交代”的笑意。
　　顾聂无语地翻了翻口袋，那里早已空空如也：“妈，你什么时候又拿去的？”
　　“上楼时啊。”顾妈妈对顾聂抛了个媚眼，轻笑道：“我看你最近过的不错嘛，每天晚上还又丰富的夜生活。看来你爸真是说的对……”顾妈妈可不等顾聂解释这个置顶聊天是怎么回事，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顾聂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眼顾妈妈的表情，眉毛抽了抽，道：“妈，别成天脑补校园爱情剧了，爸要是知道会哭晕在办公室的。”
　　顾妈妈风情万种地横了她儿子一眼，高跟鞋走了两步：“哭晕就哭晕，我可没时间管他，你老妈我可是每天忙的要死。还有，要是让你爸听到你怎么说他，估计又要抱着个咖啡杯嘀咕什么‘男大不中留’。”
　　顾聂：“……”
　　罗博：“……”
　　这是什么鬼的家庭，为什么这么非典型。

　　正三人“其乐融融”地大眼瞪小眼时，夏川卿湿着头发推开了门，宿舍里的气氛一瞬间难以名状。最后，在夏川卿的一脸木然中，顾聂若无其事地起身，让位。
　　夏川卿用看智障的目光看了眼擦肩而过的顾聂，眼底写满了疑惑。
　　刚才发生什么了？
　　罗博看了眼夏川卿面无表情下的疑惑及嘲讽，一下没憋住笑，呛了一口饭。
　　“咳，咳咳。”
　　夏川卿眼里那一大团东西也分到了罗博身上。
　　“你是镊子的新同桌夏川卿吗？”顾妈妈换了个对象开始狂轰滥炸。
　　“是的。”夏川卿站在自己的柜子旁，先擦了擦头发，后有条不紊地强迫症着自己的地盘儿。
　　“夏川卿，你这名字叫着怪累的，像罗博和顾聂都只要说两个字，要不，阿姨以后就叫你川卿，可以吗？”
　　你已经这么叫了我还能说什么？
　　夏川卿没有转身，只应道：“可以。”
　　“川卿，阿姨看你刚才没吃些，什么，要不再吃点？你的碗我还没收。”
　　“不用了。”夏川卿摇摇头，他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但现在离开宿舍总会令剩下的人感到尴尬。想了想，夏川卿抱着本英语书坐到了罗博的床上。
　　“川卿，阿姨想问问，镊子现在上课都在干些什么？认不认真。”
　　夏川卿：“……学化学，睡觉，很认真。”
　　顾妈妈一听又笑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这小兔崽子还真是，尽不做些好事，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当一个正经人。”
　　夏川卿心道：阿姨，你的想法有点奇怪，顾聂怎么就不是个正经人了？
　　然而这给问题还没问出口，顾聂也顶着一脑袋湿漉漉头发走进了诸位的视野里。与此同时，罗博也放下筷子，顾妈妈开始收拾一桌子的狼藉。
　　这下安静了不少。
　　顾妈妈虽然看起来也不是个正经家庭主妇，干事却利落的很，不一会儿，三个人，外加自带光芒的顾妈妈一行人出了宿舍楼。
　　半途，三个人就和这位大佬分道扬镳，走的时候，顾妈妈还情真意切地嘱咐罗博和夏川卿好好观察顾聂，有什么特殊情况就向阿姨汇报。
　　听完全程的被观察员顾聂:“……”

　　回教室的路上，罗博有要死不死地问了顾聂关于“镊子”这个小名的问题。
　　先前两次见到顾妈妈都是在正儿八经的场合，只听见顾妈妈左一句右一句的顾聂，这会儿终于听见顾聂的诨名，而且还这么的童真童趣，富有生活气息。
　　“Tweezers？”罗博嗲声嗲气地叫了顾聂一声。
　　收到召唤的人笑着拍了下罗博的肩：“没看出来是英语小天王嘛。”
　　罗博挺胸收腹：“我可是要追代丁彤的人！”
　　“哦，我比你英语好上那么一点点。”
　　“顾聂，你是狗吧！这么骄傲，我真不如你！”
　　顾聂欣慰地笑了，无视中间两个分句：“嗯，有自知之明就好。”
　　夏川卿听着两位小朋友的无脑对话，终于开口。
　　顾聂从未注意过夏川卿的声线，现在听来，他的声线像是冰面上裂开的一条缝，在刀削斧劈的冰崖侧有细小的雪绒花盛开。
　　“镊子，顾聂这小兔崽子的简称，是吗？”
　　突然被真相的顾聂：“……”
　　罗博开心了：“哈哈哈哈，顾聂，你这个名字，哈哈哈，真的起的好。”
　　“行了，知道了就别说了好吗？你们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们。罗博你就叫脖子，川卿你就叫虾子。”
　　“不是啊，哈哈哈，我就觉得你妈起名字太有一套了。你看看你的大名，就两个人的姓连一块儿，小名，啊哈哈哈哈。不行了，我笑的肚子疼。”
　　顾聂：“那你留这慢慢笑，笑够了再回教室。”
　　“哎！等等我，顾聂你不带这样的！”罗博一边笑一边跟上，“哈哈哈，不带不让人笑的。”
　　听着罗博魔性的笑声，顾聂一副没辙了的样子摆摆手：“行了行了行了，让你笑让你笑。”
　　笑声回荡在整一条路上，音波不断反弹，像是要传到万里之外。
　　此刻，是春日，夕阳西下。
　　西环路没有紫叶李，但听说好像要种上日本晚樱，虽然现在只有二十年前老师们亲手栽下的，掉叶子掉花掉果子的香樟树。香樟树的六瓣小花细细密密地铺在地上，趁落日染上温柔的橘黄，陈铺出三个人的影子。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长到走在后面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踩上去，然后听见青春摩擦出的咯吱咯吱声。

　　运动会的晚自习永远不是为了运动会而安排的。
　　众所周知，运动会后面跟了一条名叫月考的小尾巴。因此，学霸们也不敢懈怠。
　　哦，漏看了，顾聂除外。
　　如果顾聂算学霸中的一员的话。
　　夏川卿目睹了横跨一整个晚自习的恶战，顾聂Vs伪省选模拟卷，如果他没成个瞎子，这场比赛应以平局而告终，有可能省选模拟卷还略微优胜些。
　　毕竟是伪省选难度。
　　夏川卿借着下课铃声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抓了本英语书和顾聂一道回宿舍。
　　深夜孤男寡男共走夜路。
　　啧啧。
　　好吧，事实上，是夏川卿决定顺道问他这位同桌几个无害的小问题，而他同桌，这位与手机相依为命的学霸同学，也要趁这个时间与家长联系。
　　夏川卿今天瞄了眼那人教顾聂的称呼，再联系今天听到的对话，才知道顾聂走夜路的时候究竟是和谁联系。
　　［Pear］：镊子，今天过的咋样？
　　［Coni］：……你不都看见了吗？
　　“顾聂？”夏大佬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抱本绿皮书，悠哉游哉地打扰着他正忙于手机的同桌。
　　同桌玩的很专注，下意识回答：“你说。”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照片发给你妈的？”
　　“小朋友不要说脏话。”
　　夏川卿：“……你是智障吗？”
　　顾聂：“不是。”
　　夏川卿耐着性子重复了一边刚才的问题，这回玩手机的学霸同学终于有了反应。
　　“我没有啊。”
　　否认的彻彻底底，一看就是点满了“睁眼说瞎话”的技能。
　　夏川卿对顾聂的厚脸皮可谓是见多不怪，反正事实如此，那个顾妈妈也早就透露了这一点，顾聂承不承认也只不过锦上添花。况且，来了个新同桌兼室友，把照片发给爸妈看看也是情理之中。
　　夏川卿看着那轻薄的月光下低着头玩手机的身影，神色平静一如既往，让人看不出他什么心思。

　　对于这不同寻常非同凡响的一天，熄灯之后才是重头戏。
　　而事实上，顾聂的这一天并没有昨晚夏川卿预想的那么累。
　　［苏/Coni］：氚神？
　　［氚］：嗯。卷子做完了？
　　［氚］：发给我看看。
　　夏川卿完全不需要去仔细看顾聂发来的图片，而是就着他之前的映像把顾聂的好几个薄弱点和知识盲区给拎了出来。
　　［氚］：我一个一个给你讲，我打字慢，你趁着整理整理笔记。
　　［氚］：首先是第二题理的三元体系。这个体系不常见，出题人出这个题纯粹是为了坑人，准确来说，这道题是由《无机化学丛书》第十四卷的例子改编而成。三元体系的组成可以用二维图形表示，即可以在平面上作图。当体系各组元具有相同阴（或阳）离子，或者不发生交换反应时，三元体系组成的表达方式可以有a+b+c=k，a+b=k和a=k三种。后两种方式主要应用于水盐体系其它类型的体系通常用第一种方式。
　　［氚］：a+b+c=k的表达式通常用等边三角形或直角三角形表示。
　　［氚］：a+b=k的表达式通常用轴状图来表示。
　　［氚］：a=k的表达式用直角坐标来表示。
　　顾聂有好一会没有再回话，直到几分钟后，夏川卿才看见对方像是苦笑着说出的话。
　　［苏/Coni］：是谁这么无聊出了这张卷子。
　　夏川卿看着顾聂发来的话静默了很久，终于，他打下两个字。
　　［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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