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当无戏言

作者:安子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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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神仙到凡界只要眨眼的功夫,可天宫到极苦之境却是实打实的距离,逢诵赶到竹屋时,宿遗的天劫已经受完,整整两个时辰。
      宿遗还是受了折欲一掌晕过去时的模样,只是白衣染了血。逢诵飞身上前抱住宿遗,心脏都有那么一瞬间不再跳动。
      天雷劈下,动到了宿遗身上的锁魂钉,伤到了仙骨,但好在仙魂未损。
      天劫的伤法术无法治愈,逢诵为宿遗检查了全身的伤,清理了一番后,就一直抱着他。
        一个月,宿遗昏迷了整整一个月,逢诵一直陪在这里,日夜看护着他。直到云流奉了命令来请逢诵太子回宫,长息与言和趁机跟过来,将两位老君给的东西交到逢诵手上后,宿遗才醒了过来。
        两位老君高瞻远瞩,也是真的疼宿遗。太上老君早料到宿遗会受天劫苦,费了一番功夫才练成了能治天劫的雷伤的丹药,只是此事不宜张扬,才辗转一个月才到逢诵手上,喂给宿遗。
       月老给了一段姻缘线编织的鸳鸯结,结的两端是活线,比起以往的红线除了样式新鲜些,没什么不同;虽说姻缘宫红线绑着的两人会有一世情缘,历经再多波折最后也会殊途同归,但这只针对凡人,对天界的神仙却是无用的,神仙拿着月老的红线,完全就是图个彩头。
       宿遗无恙后,逢诵没再停留,带着长息与言和回了天宫。
       宿遗醒时,天色已经暗沉,身上的伤一动就疼,锁魂钉能锁住修为从来不是闹着玩的玩意,加上这次天劫,实打实的不好受。
      借着昏暗的光,宿遗好半晌才看清了屋内站着一抹红影,察觉到他的目光,红影也望了过来。
      “折欲?”声音沙哑暗沉,让人几乎听不清。
      “没想到你还有命在,这护灵衫可真是件好东西。”昏暗里折欲的脸不能看清,但这话的讥讽却很真切。
      宿遗闷了许久才勉强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折欲不答反而讥笑道: “怎么,醒来看到的不是你的逢诵,很失望?”
      宿遗摇头,忽然有些看不懂折欲,支起身子无奈的道:“又有坏消息?能不能让我缓一会?”
       折欲忽然好整以暇的道:“你这是求我?”
       宿遗一叹:“随便你怎么想吧,我的狼狈样,你看的不少,不差多一次。”
      折欲嗤笑一声,丝毫不给宿遗面子:“消息是有这么一个,你的逢诵,可是冒天道之大不讳,打算废改天条呢。”
       宿遗眉心一皱,觉得不可思议,但此时的折欲没道理骗他。
       “你又不信?”折欲盯着宿遗问,看不清喜怒。
       “没有。”宿遗平静的答。
      折欲却是被这两个字激起怒气,衣袂纷飞间将宿遗压在榻上,眼中带恨,逼得宿遗看他:“真好啊,变得这么堕落!”
      这么大的动作,宿遗牵动身上的伤,忍不住蹙眉,折欲却不放过他,抬手温柔的拂过他容华无双的脸,转而重重的摁在宿遗的肩上。
      “呃...”力道之重,疼的宿遗溢出声来。
      隔得很近,宿遗能听到折欲急促的心跳,然而折欲听到的,却是宿遗平静跳动的心声。
      折欲心中的恨意更甚,鬼魅般勾唇,恨恨的道:“逢诵这么喜欢来这里,想必你足够让人流连忘返,今晚也让我尝尝宿遗殿下,这蚀骨的滋味吧。”
       温唇说完便擦过宿遗的鬓角,手自然的开始解宿遗的衣物。
       “折欲!”宿遗终究是不能淡定,瞪大眼死死看着他,用不知哪来的力气握着自己的衣襟。
       折欲也没继续,笑弯了一双好看的眉眼,口中一如以往的讥讽:“怎么?还为逢诵守身?这可一点也不像你。”
       “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宿遗反唇相讥。
      见宿遗总算有了点反应,折欲兴致大增,眉眼里似乎染上了真切的笑意,可转念想到这一切涉及逢诵,那抹笑意片刻就化作了忿恨:“哼,凭什么对逢诵你可以一退再退,对我,却一点余地都不肯留。”
       屋内吹过一阵风,压在宿遗身上的重量消失,折欲离开了。
       宿遗躺在榻上,十分安静,心情并没有因为折欲的离开而有半刻的放松。
       连着五日,宿遗都闲着好好养伤,折欲没再来讥讽他,他却一直想着折欲说过的话,以至于逢诵走到榻前,他还在出神。
       “伤...怎么样了?”逢诵盯着出神的宿遗小心的问。
       清冷的嗓音拉回宿遗的思绪,抬眼望着逢诵,将手伸向他,逢诵会意抬手准备握住。
       “逢诵,辞了天罚宫的职务吧。”宿遗道。
       迎过来的手顿住,逢诵墨眸闪过一阵错愕。宿遗将手再伸,握住逢诵停在半空的手,沉声道:“好好做你的太子吧。”
       逢诵看着交握的手,对宿遗道:“宿遗,信我!”
      宿遗盯着那双漆黑的眸 ,如执拗的主人般坚定,不禁怒道:“降羽天尊掌管天罚千万年,都不曾动过法度天条,你不过初出茅庐,做什么废改天条?”
       冰凉的手抚上宿遗的背,将他揽在怀里,迎面扑来的荷香里还混杂着别的味道,听到宿遗这句话,逢诵的身躯僵住,问:“折欲来过?”
      宿遗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恼怒,别过头去。逢诵瞧着这般的宿遗,眉眼染上一层寒霜,抬手施法,在竹屋外布了一层结界。
      宿遗一把推开逢诵,神情悲戚,冷冷的道:“你是要将我囚禁在这竹屋里吗?”
      力气之大,宿遗牵动了伤,胸口涌上气血,哽在喉咙里,唇齿间一片腥甜。
      宿遗的难受逢诵看在眼里,不敢动他,皱着眉担忧的道:“折欲伤了你。”
       宿遗身上的外伤是牵动锁魂钉所致,可内伤却非天劫所为,逢诵猜到是折欲,也是应当。
       “折欲能伤我多少?是,折欲来过,若不是他来,施舍给的那点消息,如今的我,就是个眼瞎心盲的可怜人!真是可笑。”宿遗不禁自嘲道:“难道你以为,我只有靠你,才能活吗?”
       宿遗不愿看逢诵,逢诵单手撑在床榻边,冷淡的眸子里划过一片悲伤,却还是不愿让步:“让我试试...”试试让你能自由,你也,试试依靠我。
       “试什么?试天道?逢诵啊,你以为你是谁,轻则粉身碎骨,重则天界动荡,我宿遗渺小,背不起这滔天罪孽,也不许你背!”
      宿遗掷地有声的责问,逢诵的脸上始终是坚定的神情,所有的耐心都在此刻消失殆尽,宿遗怒得唇齿含糊不清:“滚,滚出这里!”
       “宿遗...”逢诵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没有一句真正说出口。
       “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宿遗将不肯退步的逢诵赶出了竹屋,背过身来一口鲜血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撑回了榻上。
       逢诵在屋外,盯着屋内凝望许久。
       宿遗,千年已过,你连天劫都受了,那些罪孽早该还清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尽力一试。

      待天色昏暗,转身离开,屋外的那道结界,终究撤了。
       宿遗呆坐在榻上,想着什么时候他和逢诵之间变成这样了?从前他将他送上高处,逢诵都不曾生过离开的心思,可如今,明明都是一番好心,说出口的总是那般不堪与伤人...
       自那以后,逢诵没来过,百年的功夫,天劫带来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屋外的梨树已经换了一批,散布的范围也广了不少,虽然比不上盈泽墟的梨花林,却也算是一大奇景。
       宿遗闲着的时候总拿着月老给的鸳鸯结发呆,望着那十分漂亮的结,宿遗总是透过它,想到其他的。
      某天,平静了百年的极苦之境,又迎来了熟人。
       折欲化作一道红光,掠开竹屋的门,站在宿遗面前,这一回,没带着往日的讥讽与嘲意。
       “宿遗。”折欲很认真的叫了白衣人的名字。
        宿遗将鸳鸯结放下别在腰间,抬头看折欲,百年未见,两人的容貌并无变化,宿遗问:“这里的茶你不爱喝,梨花酿你要试试吗?”
      “你酿的?”折欲问。
       宿遗摇头,道:“逢诵酿的。”
      一听是逢诵酿的,折欲本能的嫌弃不想喝,但看着宿遗此刻的神情,终究是忍着道:“试试。”
      宿遗微微一笑,起身到院外将从前和逢诵埋下的梨花酿拿出了两坛,一人一坛,就坐在院中喝。
       一大口下肚,宿遗狠狠的呛了一口,从后劲中缓过来才道:“原本藏在地下百年的酒是这个味道。”从前喝的梨花酿总是清列甘醇,这一坛,从口舌到腹中,都像是一股烈火在烧。
       折欲喝的没有那么猛,一口一口细细品味。
      适应了梨花酿的酒劲,宿遗再喝一大口,深吸一口气,道:“大哥今天带了什么消息来?”
       折欲扫了宿遗一眼,反问道:“什么时候我成了你的讯息官了?”
       宿遗也就着望过去,四目相接,他道:“大哥,谢谢你。”
      折欲拿着酒坛的手有些不自然,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折心的事,我很抱歉,这些年,若没有你,我想我活不了这么自在。”宿遗吐了一口气,很多年,没和折欲说过真心话。
       折欲面露错愕,可也只有一瞬。
       “逢诵是个不会主动提事的人,总是默默的将一切做好,你不发现,他不会说,你发现了,他也不会尴尬,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人?”宿遗喃喃自语,像是在说,又像是在问。
       每每宿遗提逢诵,折欲心里总不太舒服,这回却没有去反驳什么:“现在才觉得这种人不好惹了?”
       宿遗失笑,道:“是啊,不好惹,但既然惹了,总要负责到底。”
       听到这句话,折欲面上忽明忽暗,一阵惋惜一阵释然。
       “是该负责到底。”折欲难得附和了宿遗,目光游移,最后落在宿遗腰上的鸳鸯结上,又问:“月老的东西?”
       宿遗察觉,取下来问:“你信这个?”
       折欲不置可否,盯着那好看的鸳鸯结。宿遗顺势将鸳鸯结递了过去:“喜欢就送你吧,你既然信,想来你也用的上。”
       折欲也不和宿遗客气,欣然接过后道了声谢,想起点什么,又道:“你总算回过头来,对我宽容了一把。”
       宿遗哑然失笑,道:“从前看法相三千,总觉得众生千姿百态,唯自己一人谈笑风生,却原来,我也不过是其中一个;从前...有意无意的伤了你,是我不该。”
       “是啊,都一样,你不该,我亦然。”折欲难得的笑了起来,那抹笑,饱含了暖意。“那样的背景与条件,就算重来,估计还是一样,不过有一点我要澄清,天帝闯昆仑山,不是我做的。”
        灼华伏诛,在天界,不知不觉也过了千年,那些沉重的过去,时至今日,身在局中的人都已经淡忘,宿遗与折欲也都看开,只是对于灼华,折欲始终喊不出那一句父帝。
      “我知道不是你,虽然那时你我之间误会颇多,但我觉得,你即便忿恨也不会那样做,退一万步讲,你毕竟不是真正的狐啊。”
       真正的狐,该如狐后那般,爱时不顾一切的奉献与付出,欺骗魅惑不计手段,爱而不得恨时,也穷尽一切去报复。可折欲,恶事不愿做,违心的事他也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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