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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田一一睡了个饱觉，穿衣服，叠好被子，下地穿鞋去厨房倒水刷牙，顺便往两个杯子里倒上热水晾着。
她含着牙刷，在院子里扫了一圈也没见江煜，走到他住的那屋，隔着窗帘缝隙看了一眼，曲指正要敲玻璃，刷的一下，窗帘被拉开，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静默一阵，她咬着牙刷冲他展颜一笑。
不想江煜飞快垂下眼，转身叠被子，给了她一个背影，田一一脸上的笑硬生生被堵了回去，她握着牙刷用力刷了几下，含水漱口吐到菜地边上，恶声道：“什么臭德行？见了白月光了不起啊？有种出去住，别在我面前晃。”
田一一刷完牙洗完脸，擦上香精味浓的让人想打喷嚏的擦脸油，梳理好头发，坐在凳子上抱着水杯小口小口的喝水。
江煜动作要比她快多了，收拾好个人卫生开始做早饭，其实也简单，煮几个鸡蛋，要么冲一包方便面，他从柜子里拿出两袋，转头问她：“红烧和香辣，你要吃哪个？”
田一一没看他：“我不吃。”
江煜身体还没站直，闻言一顿，重新扔回去，自己也失了胃口。
没一会儿，又继续：“吃个鸡蛋，别饿肚子。”
“没胃口。”
江煜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厨房棚顶，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刚想和她说什么，院外传来李润秀的吆喝声，嘴又闭上了。
“嫂子，起来了吗？”
田一一起身小跑着去开门，脸上笑盈盈的：“早起来了，听你声音这么响，今天有好事？”
李润秀眉眼弯弯，拉着田一一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说：“嫂子，我离了，昨天离的，以后清清白白的过自己的日子。”
“是吗？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很有勇气，恭喜你。老人家说，咱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你要是没住处，跟我一起睡吧。”
李润秀哪儿能打扰他们两口子，人家肯带着自己赚钱，她就很满足了，忙说：“我想去城里租个屋子，嫂子累了也有个能歇歇的地方。”
田一一举双手赞成，主动说：“我和你一起去，顺便给我说说过程，他们一家子怎么同意的？”
被晾在一边的江煜心里更堵了，本来就不高兴，看她听到离婚表情这么雀跃，脸黑如锅底，十分小心眼的打断两人谈话：“润秀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吃个鸡蛋？”
李润秀没来得及开口，田一一抢先：“不吃，我们进城吃好的。走走，早点去，要选价钱和环境都合适的房子得费一阵功夫。”
什么狗屁主角团，他们自己去玩吧，顺便她也给自己选个适合落脚的地方。
乡村有天然的宁静和悠然，但对于背负生存压力的人来说只能选择放下，祈盼在年老后重回静土安度晚年。从古至今，无人不有此思。
田一一作为生活在物质条件更为繁荣的现代，她对田园生活抱有欣赏的态度，是否能适应或者说长久沉浸在这种生活中，她没有信心。人都很难跳出路径依赖，而她在医院那个简单纯白的环境里一直保留着对世界的好奇，跃动，这个词让她想穿梭在大街小巷，行走遍大江南北。
江煜气闷地看着田一一回屋里拿了竹篮，跟李润秀说说笑笑推着车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不知她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但他内心的几番焦灼和气闷拨开了笼罩在山峰之上的云雾缭绕，看清一个他无法接受更无法忽视的事实——
他好像动心了。
对田一一……
生出了那种不容他人染指的占有欲。
两人被婚姻捆绑期间，彼此心生厌恶，可在协商好各奔东西后，他频频回望。
江煜难耐的吞咽，喉结上下滚动，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阴暗如丝缕沿着血液狂奔，在彻底下定决心那刻，他确信自己会耍无赖，离婚？谈别的男人？让自己的儿子多个爸？
做梦！
大清早的阳光灿烂又温暖，地上的影子向欢快的水流向前奔跑。
“你该不会把这阵子赚得钱全给他们了吧？”
李润秀乐得直摇头，嗓门大又脆，那是卸去一身累赘后的轻松：“美死他们，我花钱雇了个又凶又狠的大块头，就他那窝囊废，一吓唬就怕得尿裤子。再说，我也退了一部分钱给他。不是我装烂好人，就想少点麻烦，巴掌大的地方，往后碰到了别来坏我的事。”
这话田一一认可，不是谁都有“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涵养的，她可没少看那些让她胆寒的社会新闻。
“幸好江煜是个光明坦荡的人。”
“江哥是个好男人，长得好又有本事，嫂子你和他好好过，别听外面那些人的话，他们看不得你好。”
田一一弯了弯嘴角，没吭声。她要的幸福是忠诚，是三观一致，是相濡以沫，对一个心里装着别人，且人生追求南辕北撤的男人，她敬谢不敏。几十年后的社会，女人更加独立自主，可以追随本心，异样的眼光也会少很多。
虽然她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动成为一个单亲妈妈，在保证自己精彩生活的前提下，还要担负起养育一个小生命的重任。
进了城，电线杆上，墙上公告栏旁边都能找到租房或者出售的信息，两人找了几个还算满意的，记下地址，挨个实地去看，等真到地方了，只能说一分价钱一分货，有些环境糟糕到让人皱眉，一个女人住在嘈杂的环境里是很危险的事，尤其被几个令人不舒服的人打量。
李润秀为那低价房租恋恋不舍，田一一丝毫不犹豫地把人拽了出来，走在路上，神色严肃地叮嘱：“你独身一人还是安全第一，别为了省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李润秀深呼吸一口气，笑：“这年头没个男人还真不行啊。”
在这个年代独身女人要面对的不光是别人的探究和嘴碎，还有许多未知危险的逼近，这就是为什么田一一会和江煜当合约夫妻的原因所在。
找房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李润秀一人负担不起一整个院子，只能租一间屋，好的要么贵，要么人杂，这么一圈下来已经到了吃午饭的点。两人打算在附近找个面摊解决一顿，歇歇脚再看下一步。
店老板给她们一人盛了一碗面汤，李润秀接过来放到田一一旁边，笑着说：“瞧嫂子这股劲儿，就知道怀的是个男娃，活泼好动的。”
田一一低头看了一眼肚子，想到故事里的江淼是个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性子，随口说：“估计和他爸一样，是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
“不一定，说不定是你们两口子的开心果。”
说话间两人的面上来了，田一一要了份蛋炒面，她很注重营养的补充，加上早上和江煜怄气连水煮蛋都没吃。虽然早上啃了两个包子喝了碗豆浆，这会儿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这会儿专心吃面，吃个半饱的时候，感受到一阵风从她身边经过，又退回来，嗓门怪响的：“这不是在纺织厂门口卖凉皮的吗？这两天怎么没出摊？”
田一一咽下食物，笑呵呵地回话：“家里有点事，过两天再出摊，想换个地方摆摊。”
那人顿了下，随即了然地说：“换个地方也好，买卖好了招人眼红。听人说厂里要精简人，职工自己都想摆摊做小买卖，这两天闹得乌烟瘴气。去哪儿摆？天热了，人也懒了，就想吃点现成的。”
田一一也干脆：“计划在政、府大院那条街寻摸个地方，不瞒你这两天去□□去了，入口的东西，有个证，谁都放心不是？”
那人眉梢一挑，意外地说：“年纪轻轻懂得不少，行，你们先吃着。”
虽说□□耗费时间又耗钱，但对田一一来说那让她能挺直腰杆做小买卖的底气，等过几个月肚子再大些，她可不能拿小命胡来，揣着这个小东西，又是死过一回的人，赌不起啊。
这次既是帮李润秀看房子，也顺便给自己选。作为现代人都喜欢有独处的空间，她希望能离摆摊地点近些，省得费时间奔波，一早上看房子也让她心里有了个大概。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好地段的房子都是普通人难以负担的起的。想到父亲白手起家，靠着在街头支个小摊一路到有了体面的店，让她感慨又心生动力。
吃完饭，休息了约莫半个小时，继续顶着太阳骑车在城里转，她们要去的下一个地方在商场附近，过十字路口转弯的地方，一辆摩托车从小巷子里蹿了出来，李润秀为了躲开，往旁边闪，催着田一一跳车，自己摔了个屁股蹲。
田一一也心有余悸，跳的太过急切，两脚着地牵动腿都都发疼，她没当过妈，手还是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肚子。
“长眼出气，不知道看路？”
她们还没顾得上生气，反倒作乱的恶人先告状，一副纨绔子的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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