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异界录

　　文梓檠并不觉得那位姑娘在叫自己，仍与司潼向门口走去。
　　“文公子请留步！”女声显得急切了些。
　　司潼拉住文梓檠，“她是在叫您欸。”
　　文梓檠止住脚步，回身看向那名女子，端详了一会，也没在记忆里找到匹配的面孔。
　　女子徐徐走出人群，端庄地行了一礼，眉目间的欣喜却是掩不住的，“我是周芜悦，文公子不记得了？”
　　“姑娘是周府的……”
　　“家父周太师，家兄曾是文公子的同僚。”
　　文梓檠明白了，这位姑娘是周府的嫡幺女。
　　周芜悦问：“文公子是回京不久么？”
　　“嗯。”
　　“这位少年是……”
　　“我的外甥。”
　　没能被告知姓名，周芜悦有些失望，看来文公子还与当年一样待人疏离。
　　不过她还是笑道：“温雅清淡的气质与文公子如出一辙，未来肯定也是位翩翩男子。”
　　这话已经有些大胆了，她自己说出口时也微红了脸颊。
　　周围的年轻公子哥们窃窃私语着，有人认出来这是当年名动京城的文梓檠，曾经迷倒了一众大家闺秀，难道连周小姐也……
　　被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暗语夸赞，若换作其他男子早已若处云端，文梓檠却只微颔首，连表情都不曾变过，“谢谢。”
　　周芜悦愣了一下，喜色淡了不少。
　　文梓檠又道：“若周小姐无事，我们就离开了。”
　　“等等！”周芜悦一急，忙叫住他。
　　被他专注的目光笼罩着，周芜悦慌乱垂眸，“家兄很是想念文公子，你若有空……可以来拜访。”
　　“嗯。”文梓檠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周芜悦立在原地望了一会儿，忍不住莞尔。
　　一位公子心有嫉妒，道：“他如此冷若冰霜不近人情，周小姐何必将他放在心上。”
　　周芜悦笑容收起，方才的小女儿姿态一点不见，“公子在议论他人之前，还请照镜自视。”
　　男子听出周芜悦在讽刺他远远比不上文梓檠，面红耳赤地闭了嘴。
　　出了书社，司潼好奇地问：“舅舅，那位周姑娘是不是心仪您啊？”
　　“她心仪的可不是我。”
　　司潼撇嘴，“话不能这么说，之前您自己还觉得这个界面是您前世呢。”
　　文梓檠微眯起眼，“司潼，你还真是学坏了。”
　　这副倏然凌厉的表情若放在几个月前，司潼肯定是立刻缩起脖子哆哆嗦嗦了，但如今他没了底气，却还能嘴硬地来一句：“都是舅舅的功劳。”
　　文梓檠闻言，深深觉得不振振舅纲是不行了，于是他板着脸一言不发，看也不看司潼。
　　“舅舅？”司潼试探地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
　　本就疏淡如水墨画的容貌，冷漠起来真是挺唬人的，尤其是看侧脸，墨眉斜飞，薄唇微抿，笼罩着寒冽，令人难以接近。
　　司潼低下了头，不自觉慢了他半步，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许久没听司潼吭声，文梓檠偏头看他，见他低落得有些沉郁的可怜样，抬手要去摸他的脑袋。
　　司潼退后一步躲过，仍是低着头。
　　文梓檠无奈道，“我故意吓你的。”
　　“是我以前太过越矩放肆了。”司潼低声道。
　　这小孩真不禁吓，文梓檠心叹口气，放轻了声音问：“想不想吃点什么？”
　　司潼摇摇头，“回去吧。”
　　文梓檠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好。”
　　也许是小孩内心脆弱，文梓檠不过想开开玩笑，不料司潼伤心了一下午，连晚饭时也一声不吭，半点笑容都没有。
　　夜晚，文梓檠辗转反侧，脑海里一直浮现司潼那可怜巴巴的小脸，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解释过了，这小孩为何还如此难过。
　　实在睡不着了，文梓檠起身穿了外袍，走出屋子，干了一件他以为自己不可能会干的事情——翻窗爬床。
　　上了床，文梓檠才发现司潼并没有睡着——他并不自然的呼吸暴露了这个事实。
　　文梓檠盯了他一会儿，似是无可奈何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轻柔得不像话，“真是娇气。”
　　司潼装作熟睡中不自觉翻了个身，背对文梓檠。
　　文梓檠收回手，不言，看来这小孩以前真的惧怕极了他。
　　在没有司潼的两千年里，他很少遇到波及情绪的事，见得多的人要么是大帝，要么是上一任南斗六星君，身边除了仙童，也没有小辈会接近他。
　　就算是新一任南斗六星君诞生的这几百年，他也很少会亲自教导，闲聊打趣更是没有的事。
　　但是司潼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像是天然的亲近感。
　　他们前世……会是亲人么？
　　而司潼紧紧地闭着眼，不知不觉，他竟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帝君的场景。
　　他们六位新任星君，一齐站在文昌宫主殿内，高高主位上坐着的帝君，一身倾城姿态，光亮至美，高洁清濯。
　　司潼以为这样的人会是温和雅润，忍不住抬眸细看了帝君的脸一眼，瞬间心悸地低下头。
　　那般淡冽凉薄的目光，神情寡淡，不是冷漠凌厉，而是平静到了极点，也无情到了极致。
　　后来的几百年里，见帝君的次数，两只手便能数得过来，虽然渐渐发现帝君其实是个好说话的人，但初见时的那一幕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文昌帝君在南极天境里是极出名的，其功业成就甚至传遍了整个天域，被当作神仙的楷模，在人间的影响力也很大。
　　是以，司潼一直将文昌帝君当作追逐不息的目标。
　　这几个月里，他见到了不一样的帝君，可是他越来越不安。
　　其实帝君，很不喜欢口无遮拦冲撞无礼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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