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理想国

　　校庆日第一天。

　　男子篮球部的咖啡馆在第一教学楼的三楼。

　　束腰被紧紧一拉，方宵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

　　“是，是我太用力了吗？”身后传来女生关切的声音。
　　方宵扭过头，娇小的女孩小心翼翼将女仆裙的腰带折叠在一起，没有继续动作，抬起眼睛看他。

　　水灵灵的，像是小鹿。

　　方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事，你继续吧。”

　　挽起，穿过，拉出腰带，手法干净利落。
　　最后收紧，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胸腔中的空气似乎都被挤出，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少年不禁扬起了脖子，他想起了以前看的描述西方宫廷的电视剧，第一次对女性漫长的被压迫感同身受。

　　“游，游经理，可，可以了，”他向后摆摆手。
　　女孩走到那扶着桌子、几乎不能直起腰的男生面前。
　　“方宵，你还好吗？我没给你系很紧，要不要我再给你松松？”

　　她手里还握着腰带的另一端。

　　这叫不紧吗？！

　　但对着女孩那张真切地关心着他的面孔，他什么吐槽的话都说不出 。

　　试衣间的帘子被拉开，一个男生探头进来。如果洛杉右在场，必定能认出这是当时社团招新时，跟方宵一前一后勾肩搭背递报名表的男生。
　　他不怀好意地瞅了两人一眼，说：“你们整理衣服怎么这么久？！快开业了，经理啊，其他人的服装也需要整理一下，他们可是完全不会穿。“
　　被叫到的游雨俟，一个激灵，像是腰带烫手一般，连忙松手，黑色的丝绸带在慢悠悠地掉在桌上 ，然后一点，一点滑落，最后荡悠悠地垂在穿着女仆装的男生身侧。

　　易瞳远顺着就看到了方宵的高跟鞋，嘴角不可抑制地逐渐上扬，他正准备调侃点什么时，一包餐巾纸就向他的面部袭来。
　　方宵的声音气急败坏，“游雨俟，你快带着他出去！让我一个人缓缓。”

　　女孩连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纸巾，快步离开试衣间，放下帘子，还体贴地拢了拢。

　　即将开工的咖啡馆里，一众穿着女仆装的男生们都以各异的姿势扭动着，尝试拯救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的腰带。

　　其中身高最高的少年看到游雨俟，眼睛一亮，朝她招手道：“经理快来救我！”

　　缓过气来的方宵拉开帘子，看到的就是女孩低着头专注地整理钟将行的裙子的样子。
　　他愣住了一秒，很快就撇开眼神。
　　本来就在一旁等他的易瞳远将手搭上他裸露的肩膀，说：“头牌，自信点，你虽然没有钟将行高，但是你穿女装比他美。”
　　方宵觉得自己又要一口气提不起来了，他拂开男生的手，说：“你可真是比洛杉右还八婆。”
　　听到洛杉右的名字后，易瞳远像是提起了兴趣，说：“小洛是不是今天要来？”

　　开学第一天就变成“木乃伊”的优秀事迹让洛杉右在年级里颇有些声誉。易瞳远又是个大小八卦都不想落下的凑热闹第一名。他细细一打探之后就发现洛杉右和方宵青梅竹马的关系。
　　方宵虽然想要瞒着这听上去颇有些暧昧实际上光明敞亮到能互相恶毒辱骂三小时的青梅竹马关系，但易瞳远一旁敲侧击，他就把所有事情交代了，包括洛杉右苦恋经历。

　　“小洛？叫这么亲热干嘛？”方宵一脸嫌弃。
　　“不是你青梅吗，四舍五入也算是我青梅了，她什么时候来啊？”
　　“你先给我说说怎么个四舍五入法呢？！”

　　方宵暴躁的声音刚落，气球爆炸声突兀地响起，惊地两人一抖。
　　他们看向门边，手臂还贴着创口贴的女孩被彩色的纸屑浇了满头，双眼呆滞。她开门开得太猛了，没料到有这么热烈的欢迎方式。
　　几个反应迅速的男生连忙站在她面前，挡住后方“衣衫不整 ”的其他部员，扯出商业化的笑容。

　　方宵瞥到一旁的钟将行在这一瞬间抓住了游雨俟的手，不过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太久，便头也不回地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来到第一位女顾客的面前，微微低下身子，为她引路。
　　“这位美丽的少女，恭喜您，您是我们咖啡馆的第一位客人，请坐在这里。”

　　***

　　游雨俟是误打误撞地当上了男子篮球部的实习经理。

　　同班的钟将行选的犯罪心理课和游雨俟选的手工课在同一个时段，教室也挨在一起。然后手工课声若洪钟的老师总是对游雨俟赞不绝口，钟将行一节课能听到那老师夸女孩五次，忍无可忍，于是他就大力推荐她来到了男子篮球部，美名其曰，会裁缝的女性必定温柔稳重细心踏实，是不可多得的经理人才。

　　游雨俟接受邀请则是存了些别的念头，那念头与其他想要当经理的女孩子也没什么大的区别。再加上女孩本身确实细心稳重到如同大和抚子再世，但做事踏实又面面俱到，部员们都对她挺满意，尤其是从小到大就没被女性好好照顾过的方宵。

　　男生接过游雨俟端来的热水，朝女孩笑了笑，低声道了谢，然后转而面对洛杉右的时候立马就换上了一副臭脸。

　　游雨俟第一次见男生变脸变得这么生动，觉得有些新奇，离开他们的桌子后不禁多回头了几次，差点撞到了忙东忙西收拾东西的钟将行。

　　察觉到女生要撞过来时，钟将行扶住了游雨俟的手。
　　今天的第二次。
　　察觉到第一位顾客的桌子那里又飘来视线，钟将行没有立马放开手，看着游雨俟手足无措，小声地说：“经理，小心点。”

　　“啊，谢谢你，可，可以放开了吧钟同学。”
　　男生立马放手，却拦着女孩不让她逃走，像是闲聊似的开口：“听说这位顾客是方宵的青梅竹马，经理有没有感到一点危机感呢？”
　　一直低着头的女孩诧异地抬头，反射性回头看向那一桌，正好看到方宵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帮女孩搅拌着咖啡，边说话边展出了一个格外阳光灿烂无杂质的笑容。
　　谁的心跳漏了一拍。

　　钟将行知趣地侧过身子，女孩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

　　正式开业后，这个“女仆”咖啡馆意外地火爆，游雨俟想着自己作为“女经理”的出现也只会扫顾客的兴，便窝在小厨房里帮忙准备茶点。期间有几次方宵进来拿餐点，他们的交流也只限——
　　“华夫饼呢？”
　　“这里。”
　　“顾客要求多一点糖浆”
　　“好。”

　　顾客源源不断，也没人注意到这两人的不对。
　　直到中午快要休息的时候，吵吵嚷嚷的咖啡馆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游雨俟觉得奇怪，正准备出去看看时，却与像个小偷一样蹲着身子挪近厨房的方宵撞了个正着。
　　女孩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似乎在生气，不想看见他，但原因又很难说出口。
　　男生也一样，看到是她，眉毛拧成一团，却没等女孩反应，不管不顾地捂住了她的嘴，抓住了她的右手，让她随着自己闪进了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不过是用隔帘遮住的教室后方。
　　方宵没有做解释，拖着女孩就往后门快步走去。

　　可是门却先他们一步打开。
　　“学生会的纪律委员管得也未免太宽了吧。”方宵松开女孩的手，不善地看着来人。
　　不过下一秒，男生偏了偏脑袋，看向了纪律委员的后方，一脸意外地叫道：“锤锤…”
　　那个纪律委员身形一僵，视线下意识往后移。
　　就在这空档，方宵抓起游雨俟的手就往前门闯。

　　在前面管理“伤风败俗”的“女仆们”的纪律委员们压根没预料到还有一个落网之鱼从厨房冲出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人就跑出前门，消失不见了。
　　易瞳远把手举在头上，目送着方宵带着游雨俟逃跑离开。
　　他对着旁边同样被捕的钟将行像是炫耀地说：“虽然他没有你高，却比你跑得快。”
　　钟将行同样目送着那两人，但并没有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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