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沉·释天(弈修改版)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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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还家
      过了天门,白泽忍不住又关照了一遍,然而此时的鸢尾一心都扑在重逢的预想上,哪还有心思应付其它,只随口应了几声,仍是笑得好不开怀。
      想起水镜月清冷冷的身形,以及忘儿与念儿的温婉,鸢尾顿时加快了脚步,他已赶不及想看看她们惊喜的表情了。
      一到上林殿境里,鸢尾就忍不住挂上了一抹兴奋的笑意,白泽少笑的叮嘱早被他扔到不知哪里,他只一个劲儿地走着,不时还低笑两声。
      摸了摸护门草娇弱的身躯,丢下了串笑,他又转过殿门,穿过花圃,行过那片灵草灵花,再绕过几折八千年一春秋的大椿。细细的石子路仍是如此熟悉,熟悉到鸢尾闭着眼脑子里也能浮现出那层层石纹。一点儿都没变呵!甚至连那几茎草的数目都没变!那么,她们呢?她们怎样了?一年不见了,整整一年呵!
      “上神午时会回来用饭么?”
      “今儿事有些紧,估摸着不会吧!”
      “唉……自从那小狐狸走后,上林殿真的太静了,好像都少了生气!”
      “可不是?”
      “也不知他在外边闯没闯祸,依他那性子,保不定又惹出什么事来!”
      ……
      鸢尾隐在一棵老桂后头,听着睽违已久的声音,心里忍不住泛出一股儿感动,自天一池一役之后,爹娘、亲祖、兄弟、姐妹都因那盏孟婆汤忘记他了。他以为,他以为这世上再也不会……没想到,竟还有人真的在记挂着他,念叨着他,真的还有人会关心他,想念他!
      这一层感动泛起,连带地让他回想到在藤树林被困囚的半年多岁月,一种自怜、委屈混和着激动、兴奋、开心的情绪如释重负地涌上心头。眼不由自主地热了,湿了,眼前的物事有些模糊起来,但他却想大喊,“我回来了!”
      然而临口,他忽然发觉自己的声音只滚在喉间,翻来翻去只是低哑。
      蓦地,肩头一暖,“回来了?”一记清悦的声音,如同天一池里最明澈的那条小溪,流过心头。
      鸢尾猛地回头,眼前是水镜月带着淡笑的脸,依旧是清冷而疏淡的,依旧是隔山隔水的,然而却是他朝思暮想,从离去那一刻即在思念的,思念了整整一年的容颜。
      “我……”抖了抖唇,他根本吐不出什么话,只能愣愣地回望着眼前的她。
      “男儿有泪可不轻弹。”水镜月的话极轻,正如同她抚上鸢尾脸颊的手,温温润润的,拂去了委屈,拂去了自怜。
      脸上一阵湿意,鸢尾傻傻地看着水镜月纤白如玉的指尖滑过脸,才发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流泪了。脸微微涨红,他略带尴尬地瞅了瞅水镜月带笑的眼,忙拿起袖子把脸抹干净了,极快地湮灭证据!
      这方的说话,自然引得后院中的两人来看,“咦?上神,你回来啦!”
      忘儿笑着迎上前来,在走上几步路之后,忽然大大地呆住,继而惊笑出来,“鸢尾?!你,你回来啦!”
      鸢尾闻声,轻轻转过脸,冲着惊喜的两人一笑,原本清灵隽秀的脸经过一年的历练,已蕴上了一层潇洒风流之韵,是藏于内而秀于外的清流,较之一年前的轻狂锐进,他真的成长了许多。“嗯,我回来了!”
      念忘二人不由一怔,只觉那笑容里似乎予人以阳春三月的美景,无限风流婉转,真能把人给吸进去。
      白泽暗道不妙,忙跟了进来,冲着水镜月一揖,[上神。]
      “嗯,没出什么事吧?”水镜月拢了拢袖沿,瞧了白泽一眼,让鸢尾与念忘二人乐着去。
      [呃,上神请放心。]白泽生平少有说谎,此时硬是把一张苍白的脸给憋得通红。
      然而水镜月根本就没怎么注意白泽,也未曾留意这只老实的神兽言辞间的闪烁,只想着,如若鸢尾功夫有所长进,那她得好好试验试验。如若,他真能精进神速,那么,许多事就可以跟进了!
      她回眸朝院中不知何时已开始叽叽哇哇的三人瞧了眼,淡淡一笑,“走!白泽,我问你些事儿!”
      [是,上神。]白泽心头抖得什么似的,生怕她问到绿腰的事,却又不敢有所回避,眼见着她往外走了,只得轻轻跟上。
      “白泽,三界里就属你的消息最灵。我问你,可知道逋逃薮这个地方?”千年了,她一直未曾问出口过这个禁地。
      白泽一愣,既而望向她,云霭层层,风一般托起水镜月的裙脚,那缀着暗纹的银丝也在日光中明明艳艳。此时的她负手而立,背着身,似乎在望着西南的天际。白泽也不由跟着望过去,依旧是云霭层层,除了一片白,它什么都瞧不见。
      但上神总是望见什么了吧?是过去?是现在?亦或是未来?是神?是魔?是妖?是仙?是鬼?亦或是芸芸众生?六界在她的眼底吗?曾经它以为是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它却又模糊了。
      上神,这个被赐与天齐寿,这个身赋威制万灵之能的神祗,她现在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般恒久无尽的岁月里,她还在考虑着什么?
      “白泽?”久久等不到回应,水镜月不由扭头看它,捕捉到它眼底那抹来不及掩饰的困惑,她淡垂下眼。无法解释,也无意解释。
      她从来都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或许因为存在的时间一久,许多误会,许多不解都会随之淡去。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在这日复一日的单调的岁月里,或许只有误会才能使人的心变得鲜活一些。
      久远的时间令太平变得单调而乏味,也令最初的信念变得稀薄贫瘠,就如同地藏菩萨,在地狱待了天长日久的岁月之后,他的心中是否还保有那最初的佛恸?“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一句当年的豪语,到如今,是否还依然包含最初的坚忍?
      什么都会变的,不变的是什么?她低头看着穿在身上的天衣,那缕缕银线绣成的纹章,织女的巧手,七夕的守候,她守候的是情郎、那个当初生死相与的爱人?还是只是这个日子?这个可以有点事做的日子?
      她忽然自嘲着一笑,在时间面前,虽然记忆这东西根本不值一提,但在天廷,记忆这个东西总是有些好处,至少不会让人那般无所事事!
      “白泽,月老应该没资格匹配三界之外的生灵吧?”她蓦地又问了一句。
      [是。可是,上神,三界之外的生灵……三界之外有生灵吗?]白泽不明白了。
      “总有些人是在编制之外的。”水镜月清淡地一笑,“你去和月老打声招呼,逋逃薮不是个他能碰的地方,让他不要管得太宽了!”
      [逋逃薮……]灵光一闪,白泽猛地想到了一个人,如果他没记错,逋逃薮的主人,的确不是月老能够惹得起的,或许,自从那次五百年大会后,是整个天廷都没人惹得起的!
      “他的事他自己做主!月老想高人一头的想法还是趁早给灭了的好。”
      白泽心领神会,马上应道,[是,白泽这就过去。]
      水镜月看着白泽硕大的鸟翅扑愣着直往东月树下飞去,眼神便这么放开,遥遥地望着某一方,心神散漫。
      是时候了!
      她斜倚向一侧栏杆,懒懒地坐着。不但是宵然历练了,就连鸢尾也历练了……

      晚间,忘儿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为着鸢尾的归来,也为着上林殿的团圆,虽然少了学艺未归的山膏。
      水镜月非常赏光地坐于席边,还吩咐开了藏在殿里已有六七百年的陈酿‘烂柯’。这么大的容光,让念忘二人小小惊了一跳,继而也十分开心,以为她对鸢尾的回来总也欣喜。白泽传信回来,就跟着沾光。
      几人都开心地饮酒吃菜,只水镜月随意地剥着剥着植楮果,剥满了一碟子,才一粒粒吃掉。相较于殿内的热闹,她悄然而清静。
      “呵呵,鸢尾这一年学得了什么本领?可别是在外头闯下了什么祸事,才偷偷溜回来的吧?”忘儿笑他。
      鸢尾抿了抹笑,自然也想起曾在东极天发生的那档子事,当下只是擎起一盏酒,笑道:“忘儿姐姐可是老记着人的错啊!鸢尾这是真长成男子汗了!哪还会再干那些蠢事!”
      “哟!你还知道你以前干的那是蠢事啊?”忘儿这张嘴是最不饶人的,只是一味追着闹。
      鸢尾酒过数盏,而‘烂柯’又劲头深长,这便薄红了双颊,加之本情绪高涨,整张面容便泛出一股子抓人眼的魅力来,深深浓浓,稠得化不开。他轻轻一笑,那双神采奕奕的桃瓣似的眼中便流过几许滟滟的光泽,像是两汪桃花潭,春风拂动,碧波荡漾,叫人神魂俱醉。
      念忘二人看得一呆,殿里忽然因他这一笑而静了下来。
      首先觉察到不对的是水镜月,她抬眸掠了眼念忘二人,敏锐地朝鸢尾一瞥,正巧瞅见那抹流动着媚人光彩的笑意,当下神色一冷。
      “啪”只听得水镜月将手中的筷箸往案上一拍,“你跟我过来!”语出,声音已是冷极。
      白泽心中一紧,冷汗已是涔涔而下,它拉了拉鸢尾的袖子。眼神中的暗示让鸢尾顿时感到问题出在哪儿,他心头亦是慌了慌,随即故作镇定地起身,不发一语地跟了过去。
      直走至红莲池边,水镜月才回过头来,冷冷地打量他半晌,才哼了声,“这一年,你居然跟着绿腰在学媚术?”
      果然穿帮!鸢尾叫了声苦,但同时亦对她对那个绿腰这般在意而好奇,“我是被她逮去,关在那藤树林里半年才……”
      “她封印在藤丘三五千年了,怎么会出得来逮你?”水镜月已近于严厉地盯着他。
      “我……我是学御风术想歇脚才停在那儿的,但被她锁住了,而同时也与白泽失去了联络……”
      “所以,你就学了她的媚术?”水镜月极冷地瞅着他,荷风细细,轻轻撩动她额前的发,那银质的“即心”便在月光下璀璨生光。
      “我……”鸢尾被逼问得有些委屈,“没错!我就是跟着她学了!而且也学成了!”他恨恨地回瞪过去,心中不平已极。他都被关了大半年!大半年的不见天日,大半年的囚困,这些她都不闻不问,反而只是一味盯着媚术!媚术!媚术!他就是学了又怎样!
      “哼!学成?”水镜月见他还敢回嘴,心中更怒,盯着他的目光也愈见冰冷,“你要学成还早得很!绿腰一笑,媚绝三界!这等功力,就凭你也敢说学成?她难道没告诉你么?所谓媚术,靠得是术,而非貌。容貌可以不为最美,但所显露出来的却要是最为动人的!勾魂摄魄,靠得是那种让人动心动情的意态。而你呢?或许长相不差,却到底青涩,从头至尾都是一身清灵之气,这也叫媚?”
      “我……”鸢尾被噎得无话可说,却又心底不服,不由往日的脾性就出来了,冲口道,“你那么清楚,你难道会?有本事显出来瞧瞧啊!光靠嘴说谁不会!”
      水镜月细长的凤眸一细,额间的银饰顿时闪出一抹灿亮的光泽,鸢尾一愣,继而猛地被冲上前来的白泽一把推到身后,[上神,是我不好!这孩子的确是被……被逮去的,白泽没本事,胆小怯懦,不敢有所行动,鸢尾便被……被困了大半年……]
      水镜月不语,只是盯着鸢尾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眼眸,“惑人乱事,那媚术,可不是你用得起的!”语毕,她一拂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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