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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茶老头
到了深夜，马文才走到赵慕涵床边，拍了拍她的手背，几度欲言又止，最后磕磕绊绊地道：“你……慕涵，你身子还好吧？若实在不舒服，那我们便在书院拖个三五日，等你那个……等你身子爽利了，我们再下山找人也无妨。或是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不要害怕，我让……不，我亲自给你办就是。”
“你说什么……”赵慕涵坐起身，见他面颊通红，神色有异，便下意识地用手背贴上他饱满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额头，疑惑道：“你最近没觉得脑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比如头疼、头晕、目眩或黑蒙什么的？”
“赵慕涵你什么意思！本公子脑子没病！”马文才吼完，气冲冲回他的长椅上睡了。
直到骑马出了尼山范围，赵慕涵和马文才仍一路不语，好在有小风在，气氛才不至于太紧张。
“马公子，听说您给我家公子骑的马是您的爱驹啊，哎哎，您对我们公子可真好！呃……哎呀，怎么总感觉有人跟着咱们呢，该不是二位公子的仰慕者吧？”小风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可两人均不搭话，小风锲而不舍道：“公子，山长给的拜帖上连地址都没有，这五柳先生的下落，我们要从何找起啊？”
赵慕涵心不在焉道：“知道他姓名，一路打听过去，总会有人知道的。”
小风无力地垂头：“少爷说的是，但人海茫茫怎么找啊……”
“那就把人海全部集中在一起！我有办法！”马文才胸有成竹地看向远方始露端倪的小镇，却始终不看向赵慕涵。
赵慕涵虽不肯看他，却也察觉到他的异常，可她终究没敢问出口，只是一味骑马赶路。因爱生忧，因爱生惧，说的正是她了。若她肯冷静下来细细思索，不难知道马文才的真正心意，可她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胡思乱想想到祝英台那边去，哪还能留半点信心在自己这里？偏偏马文才这心眼多又不够懂得女人心的人，还时不时故意提起祝英台，让她本就七上八下的心更加忐忑，哪敢像朋友那样凡事敞开了说？
就这样，两人一路跑偏，谁也不肯先低头。
进入小镇，马文才望向小镇的门栏匾额处，自包袱里摸出一个条幅。他将条幅的头缠在箭上，将箭搭上弓，往匾额方向一射，那条幅便随箭身被钉在匾额上，顺势垂下展开。
小风一字一字念了出来：“悬赏黄金十两寻五柳先生陶渊明？”
马文才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家少爷说的。”
赵慕涵不由看了他一眼，马文才立马冲她颌首微笑，便驱马进入人群里。
人群早已骚动起来。
“哎，这人是谁啊，这么值钱？！”
“你眼睛瞎了，上面不写着五柳先生陶渊明吗？！”
马文才满意地对赵慕涵挑眉，翻身下马一吼：“安静！”等人群静了下来，他才道：“你们有谁识得五柳先生的，只要告诉我他在哪儿，必有十两黄金可得，本公子决不食言！”
他话一说完，人们就争先恐后闹了起来。
“我！我认识陶渊明！”
小风看向那人，可另一边又有人自称陶渊明表弟，更有人自称陶渊明。有个卖茶的老头见了，也不做生意了，只管围观看热闹。
马文才剑眉皱起，终于怒道：“闭嘴！你们这些人——”他持马鞭指向人群：“不是自称陶渊明，就是认识他？很好。那你们说说，‘采菊东篱下’的下一句是什么？”
一个男子挤上前来：“我知道！这是我自己作的诗，我怎么会忘记呢？采菊东篱下……嗯，喝碗菊花茶！”男子得意洋洋地准备拿钱，却忽然发现有人拿出弓箭对着他脑袋就是一箭，他吓得魂飞魄散，一下瘫软在地，发现那箭稳稳插在了自己发髻上。
马文才将强弓挽在臂上，冲上去踹了那男子几脚：“你还是不是陶渊明了？敢骗本公子，你找死！”他解了气，冷冷地看着鸦雀无声的人群：“若再有人上来却答错了，我的弓箭便要他的命！”
原本喧闹的人群再度沉寂下来。
“小兄弟别恼啊，来来来，喝完菊花茶，降降火。”那卖茶老头面带笑意，不知死活地端了碗茶来。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笑话我？！”马文才动起怒来。不过他也知分寸，没有对老头动手，只是持弓将茶碗一把打落。
不料赵慕涵飞身上去一把接住那碗茶，她身法奇妙，菊花茶入了她的手，最后竟一滴未洒。
马文才拧眉，阴森森道：“你帮一个外人！”
赵慕涵摇摇头，劝道：“人家不一定是在笑话我们，文才，算了吧。”
“既然你求情了……”马文才恶狠狠地瞪了老头一眼，哼哼道：“算你走运。”
“谢谢你，文才。”赵慕涵不管马文才因为她的道谢又皱起眉头，只捧着茶还给老头：“老人家，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们还不渴，您的茶还是卖给别人吧。”
老头却摇头道：“小兄弟，这碗茶就请你喝了。”
赵慕涵不便推辞，道了声谢就要喝，哪知茶碗被马文才一把打飞，她看向马文才：“你——”
马文才挑眉，义正言辞地道：“来历不明的茶你也敢喝？”
赵慕涵本已怒了，但一听他的话，熊熊的怒火便瞬间熄灭。她埋头看着地上的茶碗碎片，轻声道：“我包袱里有能解百毒的药，而且我能分辨茶水里是否有蹊跷……”
“当真？”马文才也软了下来：“可慕涵，我不光是担心茶有问题，而是你对我说的那声谢谢。我们俩谁跟谁，你怎……”他话没说完，就见眼前多出一只鸡皮松肉的手，手的主人，就是那个卖茶的老头。
老头竟板着脸对他道：“一只碗，五文钱，公子，请付钱吧。”
“我和慕涵说话你也敢插嘴，你找死！”马文才推开那老头，抬脚踢翻他卖茶的家当，里面的茶碗碎了一地，茶水也撒了一地。逞凶完毕，他随手扔了一两黄金给老头：“不就是要钱么，本公子赏你的，拿了马上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文才，你……唉……”赵慕涵赶紧扶起老头，将金子捡起来揣着，让小风拿来一两金子，对老头道：“老人家，真是对不起了。我朋友年轻气盛容易冲动，砸了您的吃饭家伙真是很对不起您。这钱是给您赔礼道歉的，希望老人家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宏大量别与我们一般计较。”
马文才看了看围观的人群对自己指指点点，愠怒道：“慕涵，分明就是他打扰我们说话，我没打他已经是——”
“文才！”赵慕涵伤神地扶额，不知马文才这一出之后，要怎么样向老头道歉。
老头却将金子还给赵慕涵，对她道：“小兄弟你也别劝了，踢翻我茶摊的是这位大爷，你何必代人受过？这位大爷，加上之前您打碎的那只，统共十只碗，还有洒了一地的一百碗茶，共值一百五十文钱。小人不要您的一两金，也不要您的二两金，还请大爷赔给小人不多不少一百五十文钱吧？”
马文才横眉怒目打算揍人，但赵慕涵死命拉住他，到头来他也没敢使大力甩开她。
而小风已帮老头收拾好茶摊，又塞了一百五十文钱劝他离开。
赵慕涵松口气，可老头却又横生枝节。
那老头子一把扯下马文才的条幅，还冷笑道：“这五柳先生是得罪官府了，还是杀人放火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我怎么不知道啊？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五柳先生这个人，你们找错地方了。”
“混账！你给我站住！”马文才勃然大怒，挺身便要上前，却被赵慕涵一把抱住。
“你才给我站住！”她生怕老头没跑远，丝毫不敢任马文才去追。
老头的声音又响起来：“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啊，哈哈！”
赵慕涵这边忙着为老头争取时间离去，人家却唯恐天下不乱非要刺激马文才，加上马文才又是个不禁激的，赵慕涵表示头很疼。
其实她那点伎俩，马文才要真想挣脱，还不是一抬手的事儿？可她裹得有些敷衍的胸脯软软地、紧紧地顶在他肋下，他就硬不下心来甩开她，只好僵着脸道：“好了，我不打他了。慕涵，你先放开我吧。”
“你确定？”赵慕涵仰脸问他。
马文才眼珠转向另一边，轻声道：“若你不想放开也可以……”
她这才看见他已然红透的耳垂，听到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忽然像针刺似的跳了开去：“我，我不是故意的！”
“嗯。”马文才没再多言，朝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人喝道：“看什么看，都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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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卖茶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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