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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箜篌二十五引
“你可要为你今日的话负责！他日若老夫查出谒者曾经真的有渡人来咸阳，我魏冉可是第一个不饶你！”魏冉陡的从上首的茵席上坐直了身体，双眼微眯，带了几分危险意味。
王稽听他如此一言，也便知道，魏冉不会拿他如何了，自己算是赌对了！
他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叩头匍匐，继续装蒜道：“是！”
“无事了，你且回吧！”魏冉收了收凌厉的眼神，重新闭目养神起来。
“是！”王稽不敢耽搁，一咕噜爬起来，倒退着出了正厅，立即低着头疾驰赶路起来，他得尽快回家！
待王稽走得没影了，魏冉才又倏忽睁开了那双鹰眸，凌厉的射出几道探寻的光芒，在正厅中格外的阴鹜。
看样子这王稽是打算跟他死扛到底了！
好！很好！仗着他现在被嬴稷小儿青睐两眼便在他这里蹬鼻子上脸是么？
他倒要看看他这后台有没有他想的那般硬气！
魏冉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当即他便打定了主意，明日早朝他便同嬴稷小儿索要了王稽在他手下当差！看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能不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儿！
如此想着，心中才稍稍歇了半分的火气。
一夜无话。
***
魏冉心中装着事情，自然是塌上辗转反侧，一夜浅眠。
次日交更四鼓十分，他便再也睡不着了，索性直接起身，吩咐小厮们掌了灯，开始穿戴梳洗起来。
他今日打扮的比往日要庄重几分，就好像当年第一次上朝时，又好像是端落武王后同党那日。
是的，临到耄耋之年，他本想着能够在相位之上安享晚年的，可是上天偏偏不如他的意。
他竟是又来了敌人！
他自己心里自然明白，这个敌人并不是王稽，甚至也不是嬴稷，而是另有其人！
这个人不但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来到了咸阳，而且还私下里收买了朝中像王稽这般的一批人，甚至还怂恿蛊惑嬴稷不禀报宣太后私自出宫前去见他！
这个人比他一生中遇到的敌人都要强悍，甚至稍有不慎，他非但不能安享晚年，还有可能晚节不保，甚至是身首异处！
他不能不重视！
他穿戴整齐之后，又在床榻边的桌案前端坐良久，既是养足精神，又是思索对策。
直到桌案上油灯中的十二根灯蕊燃尽，直到窗外隐隐约约透出了第一缕阳光。
“来人！备辒辌车！”他突然睁开双眸，对着门外高声吩咐道。
他又冷凛的扫视一眼屋内的一应陈设，这些，都已经跟随了他大半辈子，他决不能临到老了，还要受制于人的听命他人将这些东西任意摆布！
“相国大人，早已经备好了，专等您启程了！”门外听到他的吩咐，立即有小厮恭敬应答道。
魏冉遂收了视线，踏步走到门口，两手大力一推，门应声大开，露出了魏冉那威严肃整的脸，和那大腹便便略显老迈的身躯。
那答话的小厮乍一见他，本就喜欢板着的脸，这时候添了几分强撑的威严，倒是更显萧索。
虽是及其惧怕那凌厉的眸光，却也是心下有种老骥伏枥之感，慌忙的低垂了头，在魏冉身前引着。
魏冉没再说话，只顾迈着步子，在小厮的引导之下，出了大门，直奔门口的华盖辒辌车而去。
待他坐停当，车夫才“驾”一声，御马疾驰起来，直奔咸阳宫而去。
***
再说那王稽。
昨夜从相国府处回去之后，便立刻收到宫中昭王传书，说明日要他齐整着衣上朝！
他当真是一阵激动，他已经有好久不曾上朝了。
自他出使魏国归来，便不知被谁有意无意的阻碍着上朝，他猜不透到底是昭王，还是魏冉。
但是他也不曾出什么事儿。
从昨夜的事情看来，这个有意无意阻碍着他上朝的人是昭王无疑了！
原来昭王从未忘记他，他受昭王青睐的底气还是作数的！
他昨夜同那魏冉较劲时，心中所想的昭王青睐，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的，得了这消息后，竟然成了真的，这让他心中前所未有的踏实！
看来大王终究是要有所行动了！
当天夜里也是兴奋的一宿辗转。
次日亦是早早的带冠穿衣，收拾整齐。
离着上朝还有一段时间，便乘着安车离府前往咸阳宫。
不巧，与魏冉的华盖辒辌车正好打了个照面。
魏冉的华盖辒辌车那是全咸阳城独一无二的，王稽自然是从一侧的纱帘中，一眼便看到了，急忙勒令车夫停车让道。
却不想马车错身而过的瞬间，魏冉恰也掀开纱帘，霎时两人四目相对，辒辌车又行的慢，王稽便清清楚楚的瞧仔细了魏冉眼中的震惊、疑惑还有愤恨与愠怒... ...
一时间倒是吓得王稽倒吸一口凉气。
这穰侯老相国的眼神也忒吓人了些！
不过随即，他便笑了，如今他还用真的如此怕他么？
淡笑着摇摇头，王稽放下了纱帘。
这时候魏冉的辒辌车已经过去了。
他没有叫住他的马车，想必心中应该是已经有了点察觉。
不过那都不是王稽该思考的事情了，他现在应该多想想大王究竟唤他上朝究竟是所为何事，而他又如何才能够悄悄将张禄之事说与大王知晓。
这般思虑了，才渐渐放下偶遇魏冉的不愉快，直到咸阳宫。
“老爷，到了。”车夫稳当停了马车，隔着布帘唤里面安坐的王稽。
王稽这才整了整衣冠，从安车中弯腰出来。
下了马车，任车夫随着宫中寺人去停放安车，他只管望望咸阳宫，拾级而上。
因时辰尚早，故咸阳宫的大殿中除了王稽同魏冉恭恭敬敬站在殿门外，别无他人。
二人又因为昨日与今日之事，略有龃龉，一时也是无话。
只良久，那魏冉才张了张口，极为轻蔑道：“王揭君怎么想起上朝了？”
“昨夜从相国府回去之后，便接到大王的传信，说是特许稽前来上朝，不得延误！”王稽拱手作揖，如实答道。
魏冉听了，却是眉心跳了跳，难道真如自己所想？
嬴稷小儿是铁定要保他不可了？那自己待会儿可是要小心行事了，想将他拿到自己手下怕是暂时办不到了... ...
如此一想，魏冉倒像是心中塞了一团气，十分憋屈！
又斜睨了一旁恭敬的王稽两眼，见他挑不出任何错处的模样，实在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他竟然是连个小小的谒者也没法动了么！
一时急火攻心，竟是就朝天仰头，一口老血喷洒出来，连着踉跄四五步，才稍稍定了身子！
这一幕着实把王稽给惊住了，他自认并没说什么话，并没做什么事！这魏冉怎的就突然呕血了呢？
一时有些情急，，忙上前两步，将仍在颤抖不止的魏冉扶住，再关切问道：“相国可还好？”
哪知魏冉并不领情，大力甩了衣袖，又是睨他一眼：“不劳揭君费心！”
恰在此时，有负责每日朝会的寺人端着拂尘从殿内出来查看朝臣到得情况，正看到两鬓斑白的魏冉正老态龙钟的怒目而视搀扶着他的王稽，再往前一步，竟是看到魏老相国满口鲜血，咬牙切齿的甩开了王稽。
寺人大惊失色，忙尖着嗓子碎步移了过去：“哎哟，我的相国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呐！传太医！”
边扶着魏冉，边宽慰着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以便离着王稽远一点。
王稽这下正巴不得他离自己远一点，若是随后有到来的朝臣，见他俩这般怒目而视，而他又是满口鲜血模样，还以为是自己把这位高权重的老相国怎么着了呢！
当即也便停在原地，并不动弹。
不一会儿，有太医提着药箱子小跑着来了，不远处的台阶下又有朝臣陆陆续续的来了，这咸阳宫大殿外才有些许生气儿起来。
不过也都是寒暄问候之语，又眼尖的瞥见魏冉虚脱的坐在一旁，也都忙过去溜须拍马、嘘寒问暖去了。
王稽只管同那些愿意理他的人寒暄一阵，便也听得殿里一声“上朝”响起，吱呀一声，有寺人把大殿的六扇门都齐齐打开了。
这才稍稍定下神来，可终于要早朝了！这大早上的，都叫些什么事儿！
朝臣们按着等级顺序，鱼贯进入大殿，例行公事一般同大王寒暄问候了，才将各位所要奏报的事情，一一按品级、顺序说了。
王稽只管冷眼低着头，他并没有什么事要主动奏报大王，只能绷紧着身子，精神忐忑的时时准备着大王的召唤。
奇怪的是那昭王自始至终也不曾单独传唤一声王稽，王稽只能是看着脚下，任凭着朝会时间流逝，却无能为力。
眼见着大王命寺人着尖细嗓音宣布了退朝，又有大臣陆陆续续、三三两两的从他前后左右离殿了，昭王也还是不曾唤他一声。
他也不知所措，终于也尾随着最后几个稀疏朝臣走出了大殿。
后来他才明白，把他叫来上朝，就已经是昭王力所能及的保他了！后知后觉中，他不禁更加尽心的辅佐起昭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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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026 箜篌二十五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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