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纪年

　　（一）

　　元宵节过后，大家都从假期状态开始收心，新的学期算是正式开始。

　　开颜周末给钟涛打电话，约好了还书给他。

　　为了表达诚挚的谢意，开颜跟钟涛说她坐公交车过去西电找他。

　　钟涛却坚持说他骑车过来取。

　　当钟涛骑着一辆崭新的山地车出现在宿舍楼下时，开颜不由自主地笑了。

　　原来，是买了新车啊……

　　在校园里，学生们要用自行车，大多会租用学校提供的。毕竟，自己买一辆的话，存放和保管都很麻烦。

　　抱着厚厚一沓书，开颜笑着走到一脸阳光的男孩身边，调侃：“哟，好马配好鞍呀！”

　　学校租用的自行车，颜值可远远没有钟涛这辆高。

　　钟涛一手扶着车把，一手叉在腰间，笑骂：“能给个好点的词吗？”

　　开颜把下巴一抬，很干脆地笑答：“不能！”

　　钟涛拿她没办法，摇了摇头，招呼她：“上车。”

　　“呃？去哪？”

　　“去外面喝东西呀。庆祝一个假期后我们又重逢。”

　　“好吧。”开颜很豪气地应：“我请！借花献佛，谢你帮我过了‘毛思’。紫薇花园那边有肯德基，我们去那吧？”

　　“薯条和炸鸡你也吃？不怕长痘？”

　　开颜哈哈一笑：“只吃冰激凌不长痘吧？”心里偷偷翻白眼：薯条我很爱的好不好？

　　在钟涛面前，开颜总是不自觉在“装”，全无在左林守西等人面前的那种随性。

　　“好吧，你高兴就好。”钟涛直接投降。

　　（二）

　　当看到开颜优哉游哉地站在点餐台，真的直接只点了一份草莓新地时，钟涛笑着摇头，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开口跟负责点餐的服务生加东西：“一份鸡腿汉堡，一份鸡块，一个玉米棒，一杯橙汁。”

　　见钟涛还在往下点，开颜赶紧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出声制止：“可以了，可以了，我吃过了早餐的，还饱着呢。”

　　钟涛回头看了开颜一眼，见开颜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不由轻笑出声，转回头跟服务生再要了一杯咖啡。

　　点完餐，开颜往前一步，想付款。

　　钟涛却再次把她挡到了自己身后，径自从兜里拿出钱来付了钱。

　　抢买单这种事情，开颜一向不擅长，而且真抢起来，很多时候还会搞得大家都尴尬。开颜望着钟涛的背影，摇头叹气。这饭欠得，难不成得猴年马月才能还清？

　　（三）

　　服务生把餐配好放到了点餐台，两人一人端一盘，找了一张靠窗的餐台坐下。

　　开颜望着钟涛面前的咖啡，好奇地问：“你之前有喝过？” MZ人爱喝茶，咖啡馆几乎在MZ绝迹。而在肯德基，咖啡也只是个试推饮品，人们更多的还是喜欢点可乐配薯条。所以开颜理所当然地认为钟涛跟她一样不懂咖啡。

　　钟涛双手交叉放在桌面，往开颜方向倾了倾身，笑着答：“寒假在台湾待了两个礼拜，我堂弟带我喝过几次。”

　　“哦，难怪。”开颜恍然大悟状。

　　“我一开始也喝不惯。不过，台湾咖啡馆的环境一般都比较安静，很适合看书和聊天。我堂弟他们喜欢。我跟着去了几次后，也逐渐习惯了咖啡的味道。提神醒脑效果不错，你如果一开始喝不惯，可以买速溶的袋泡咖啡试试。”说完，顿了一下，笑：“或许你可以先试试卡布奇诺，牛奶会多一些。女孩子们可能更喜欢这种。”

　　开颜呲牙，调皮一笑：“我喜欢铁观音多一些。”

　　想起开颜说过她爷爷爱喝铁观音，钟涛没再多聊咖啡，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开学了，习惯吗？”

　　开颜歪着头想了想，跟钟涛说起正在上的乒乓球选修课：“我们的体育老师给我出了一个难题。他认为GD省来的学生，都是乒乓球高手，对我期望很大，刚上课的时候就吹说我是个种子选手。结果，一开打，发现我根本就不行，把他尴尬得半死。现在好了，给我布置了多重练习任务，要我务必在学期结束前达到GD人应有的水准……”

　　钟涛被逗笑：“哈哈哈，这都有！？你老师这是被动带你入坑啊？”笑完点评：“GD省的学生，还真的大部分都是乒乓球高手来的。”眨眼：“比如我。”紧接着很好心地笑问：“要不要我教你？”

　　开颜叹气，把下巴搁在干净透亮的桌面，一脸放弃救赎的样子：“你会烦的。我水平差到都贴地了。”

　　钟涛脸上的笑容扩大：“我可以握着你的手教。”

　　开颜用嗔怪的口气回了他一句：“没个正经！”

　　钟涛学开颜的样子把下巴搁到桌面，一本正经地试图动摇她：“小朋友，你要想在期末达到你老师的期望值，按照你自己说的水平，恐怕没有私人教练是没戏了。我这个现成的免费的教练在这，你还挑肥拣瘦？”见开颜不甚在意，又加了一句：“体育课也是有挂课的哦……”

　　挂课？！

　　开颜眼神一颤，最终放弃了挣扎，快速挺直腰，两手抱拳冲钟涛行了个礼：“请钟教练多多指教！”

　　钟涛眉眼舒展，跟着直起腰，意味深长地加深笑意：“不客气！”然后跟开颜约练球的时间。

　　开颜想了想：“周二吧，周二上午我没课。”

　　“好，没有问题。”钟涛非常爽快地把时间敲定了下来。

　　开颜狐疑地看着钟涛。

　　那脸上的笑容也太灿烂了吧？

　　莫不是，一不小心又给自己挖了个新坑？

　　（三）

　　当桌上点的东西都吃光，一个上午也就过去了。

　　开颜跟钟涛告别。

　　她约了左林和柏剑书下午去电子广场买磁盘，明天的计算机课要用。

　　钟涛问她：“不一起吃午饭啦？”

　　开颜摆手摇头：“不要了，上午吃了这么多，没有肚子啦。”

　　钟涛笑：“要不要打包一些给你宿舍的人带回去？”

　　开颜使劲摇头：“不用啦，不用啦，打包回去就不好吃了。”

　　钟涛：“那，下次，约你宿舍的人一起出来吧，我请客。”

　　开颜一脸怕怕的样子：“我们宿舍的女汉子们，一起出现在你面前的话，估计你要被吓到。”那些“剽悍”的姐妹们，如果真见到一直在电话里的“钟涛同学”，还不拿放大镜来把他从头照到脚？

　　钟涛看着开颜一票否决的样子，笑着跟她开玩笑：“小朋友，我怎么觉得你是不愿意我跟你们宿舍的人见面呢？”

　　开颜冲他扮了个鬼脸，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大咧咧地跟钟涛直白讲“确实是没打算引见”吧？太没礼貌了。

　　（四）

　　钟涛坚持要把开颜送回学校，开颜拧不过他，只好又坐着他的车从紫薇花园原路返回。

　　车从电子二路上过，街道两旁种满了樱花树。

　　正是樱花开放的季节，粉色的花瓣俏生生地绽放在枝头。

　　开颜左手抱着书，右手扶着车座边上的支架，轻轻晃着双脚，仰头看头顶掠过的繁花。

　　专心骑着车的钟涛，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紧接着把车往路牙靠，一个刹车停了下来。

　　开颜没想到他会停车，差点从车座上跌下去，出于恐惧，右手从支架上撤离，飞快地去找可以稳住自己的东西，并急问：“怎么了。”

　　钟涛一脚踩在脚踏上，一脚落地，稳稳地支持住山地车和还坐在车上的开颜，没有回头，直视着路前方开口：“你这样看花，也不怕把自己晃下去。”顿了一下，一手离开了车把，声音低了下去，隐隐含笑：“就这样吧，抱好！”

　　右手一暖。开颜慢半拍地发现自己刚刚在慌乱之中竟然是抱上了钟涛的腰。而钟涛，正空出一只手，叠在了自己的右手背，带着自己更紧地抱向他。

　　开颜吓了一跳，本能地想抽手。

　　钟涛似早已料到她会抽手，手掌用力，把开颜的手定在了自己腰间，仍旧没回头，仅交待：“抱好，别掉下去。”说完，手一松，握回车把。脚一蹬，继续前行。

　　暖暖的体温从衣料下透出到掌心，随着钟涛踩车的动作甚至能感觉到他腰间结实的肌肉在掌下牵动。开颜盯着钟涛的背，脸不可抑制地一片红。

　　把手松开，亦或者继续抱着，好像都很奇怪。

　　犹豫了几秒，开颜放弃内心的挣扎，一手紧紧抱着书，一手松松地搂着他的腰，抬头继续看从头顶掠过的花影。没有再晃脚。

　　从电子二路转回北街的那个路口，路面很空旷，没有什么车辆和行人，钟涛连刹车都没踩，直接车头一转、车身一倾，利落地拐了个弯。

　　车速这么快的拐弯，开颜害怕被甩下去，搂着他腰的那个手不自觉地收紧，身子前倾，一脸撞上了钟涛的背。

　　轻笑声从前方传来。

　　不小心贴上的背部，甚至把因笑而起的颤动传递到了开颜的脸颊。

　　绝对是故意的！

　　开颜在心里腹诽，却无法出声指责。她百分之百敢肯定，如果她出声，钟涛绝对会更加的“落井下石”。

　　她还来不及把脸从钟涛背上抬起来，从不远处已传来惊讶的声音。

　　有人在大声喊她：“小猫？！”

　　……

　　有些艰难地把通红的脸从某人的背上撤离，转头四望。

　　对面的街，网吧的门口，站着柏剑书和汪剑宏。两人正一脸讶异地望着她的方向。

　　忽然之间，很感谢山地车的速度，能一晃眼就从柏剑书和汪剑宏的视线里远离。开颜很鸵鸟地别开脸，假装没有看见他们。或者，更想假装的，是他们看见的不是自己。

　　回到北门口，开颜扯了扯钟涛的衣服，喊他：“钟涛，停车。”

　　钟涛把车速缓了下来。

　　开颜不等他完全停住，直接从车座跳了下来。

　　钟涛急刹车，回头：“喂！”显然她危险的动作吓到他了。

　　开颜有些心虚，双手抱着那几本书，侧脸看向别处，不敢与钟涛对视。显然，她刚刚是担心他不停车，所以才抢先跳了下来的。

　　钟涛脚一蹬，把车往后退了退，与开颜并肩，问她：“怎么了？”

　　开颜抬起头来，露齿笑：“就送到这吧，我自己走回去。”

　　钟涛的视线停留在开颜脸上，看她努力地稳着眼神回视自己，看她脸上那想掩饰却褪不去的粉红，嘴角一弯，倾身，伸手把她手里的书拿过来，声音温和带笑：“行，那就送到这吧，我周二过来找你练球。”女孩子脸皮薄，真惹恼了人家，恐怕就要避而不见了。

　　开颜努力维持着一脸的周正平和，笑着跟钟涛挥手：“好，周二见，拜。”跟以往目送钟涛离开后再自己挪步的有礼举止完全不同，这次，她道完别就径自转身走了。

　　（五）

　　钟涛看着她远离。那疾走的步伐，简直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看来，他把小朋友惊到了啊……半侧身，把书夹在车的后座，钟涛一脸微笑地调转车头。

　　脚踩上踏板，用力一蹬，车身以优美的弧度拐了个弯。

　　正准备往西电方向出发，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打量自己。

　　顺着第六感抬头，只见隔着四五米的距离，有两个男生正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

　　是刚刚在路口大声叫“小猫”的那两位。

　　钟涛淡定地回望他们，不动声色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很有礼貌地冲两人点了点头。脚一蹬，骑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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