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之莫负吾来莫负清

　　清涟伸着腿坐在亭中，手中拿着一本古诗翻看。

　　“看来你还很悠闲”胤禟从门外进来，讽刺的说道。

　　清涟放下书，看着来人“清涟见过九爷”

　　看着规规矩矩，不落人口舌的清涟，胤禟反而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生着闷气坐在她身边“给，这是活血化瘀的膏药，每日涂抹三次，两日便好了。”

　　“多谢九爷赐药”清涟伸手接过，打开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药香传了出来“这是从浮云寺求来的玉露膏，九阿哥也舍得送人。”

　　“也要看送给谁”胤禟随口就来，让清涟一愣，把药瓶放在桌上“如果九阿哥不能正常说话，那赎清涟不能收下。”

　　“我给的不能，二哥给就能收”胤禟赌气的说道。

　　“九爷，我们有缘无分，但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清涟真诚的看着胤禟，他救过自己，来京城后他们是第一个和她喝酒的人，在她心中自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胤禟正了脸色“你别忘了，太子他已经娶妻了，你的身份是不可能嫁给他的”

　　清涟迟疑了一下“心中有爱，天涯是家”

　　胤禟看着固执的清涟，继续说到“就算你答应，皇阿玛也不会答应，嘉宁的今天也是你的未来。”

　　他的话一语惊醒清涟，我的身份？什么身份？大将军的女儿？难道胤礽早就知道了，所以那日在青阳湖畔，他才会迟疑，虽然胤礽反应很快，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看着眼前人，清涟莞尔一笑“九爷说笑了，清涟的身份怎可和公主相提并论”如果皇上看不顺眼，找个理由就能摘了阿玛的花翎，自己来京不就是在给阿玛警告吗，千万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有别的心思，自己看似身份尊贵，可和皇家人比起来，还不是一个奴才。

　　胤禟看了一眼清涟，起身离开，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既然如此，以后我们还是陌路吧！”

　　“……”清涟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样看着他渐行渐远，消失在景仁宫。

　　永和宫

　　正宫后殿里，德妃正抱着弘晖在榻上玩耍，四福晋坐在下首，满脸笑意的看着他们，德妃虽然对爷冷言冷语，但对弘晖倒是真心的疼爱。

　　“最近府中可安静”德妃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拿着拨浪鼓，逗弄着弘晖，有一话没一话的问着瑾萱。

　　“回额娘，一切安好”瑾萱恭敬的回到。

　　“胤禛府里人口稀少，只有一个侧福晋，是时候添置人口了，此次秀女我看中了几个，皇上已准许，选秀结束你就领回府中吧！”

　　瑾萱愣愣的看着德妃，眼神暗了暗，苦涩着开口“是，额娘”

　　德妃听着瑾萱迟疑的话，抬起头来看着她“你身为嫡福晋，要时刻谨记着为皇家开枝散叶，明白吗？”

　　“是”

　　嘉宁从门外进来，正好听到德妃的话，担心的看了一眼瑾萱，上前去“见过额娘，四嫂”

　　“你怎么来了？”德妃温和的看着嘉宁，比之胤禛和瑾萱多了一些母爱。

　　“儿臣实在闲不住，就想过来陪陪额娘”嘉宁走到德妃身边坐下，一脸受伤的低着头“额娘，儿臣是不是要去蒙古了。”

　　“额娘也不知道，你皇阿玛一个字都没透露过”德妃拉着嘉宁的手，一脸心疼，自己从小捧在手心的女儿，也只有自己才真心疼爱她，虽说皇上这二十年来对自己宠爱有加，可她也无法左右康熙的思想，更不能阻止满蒙联姻。

　　“娘娘，梁公公来了”春杏从外面进来，她话语刚落，屋里的几人一愣，瑾萱担心的看了一眼嘉宁，起身把弘晖抱在怀里，做完这一切，梁九功前脚正好进了永和宫大门。

　　“嘉宁公主接旨”

　　“妾身/儿臣接旨”

　　“上谕

　　《典》崇厘降帝女戒以钦哉。

　　《诗》美肃雍王姬咏其襛矣。

　　既娴内治。宜被殊荣。

　　咨尔爱新觉罗嘉宁。乃朕之第五女。

　　敬慎居心。柔嘉维则。

　　母仪克奉。教夙禀于在宫。

　　妇德无违。誉尤彰于筑馆。

　　出银潢之贵派。作配高闳。

　　备玉牒之懿亲。共襄宗国。

　　凤占允协。象服攸宜。

　　是用封尔为和硕温宪公主。锡之金册。

　　谦以持盈。益笃兴门之佑；

　　贵而能俭。永垂宜室之声。

　　勿替令仪。尚绥厚禄。

　　钦哉。”

　　梁九功念完又拿起另一道圣旨，尖细的声音仿佛能刺穿口膜，听在嘉宁耳中犹奇过甚

　　“上谕

　　和硕温宪公主为朕之第五女，母为德妃乌雅氏，自幼为朕所钟爱，躬亲抚养，十馀年间承欢膝下，未有一日不尽心竭力。今一等公国舅佟国维之嫡孙佟佳氏舜安颜品性纯良，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择婚于和硕温宪公主之额驸，望尔二人同心同意，永结秦晋之好，夫妻和睦，方不负朕意。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和钦天监处理，择良辰吉日完婚，钦此。”

　　德妃最先反应过来，磕头谢恩，嘉宁却是呆呆的跪着，头深深的磕在地上，皇阿玛，儿臣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嫁给衡臣，您为何就不能成全儿臣，皇阿玛。

　　“嘉宁”瑾萱轻轻的拉了一下她，嘉宁才抬起头来，满脸绝望，看的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我不嫁，我不嫁，我去找皇阿玛，我不要嫁给别人”嘉宁起身，正准备往外走，被德妃及时的拉住了。“宁儿，这可是圣旨，你别胡闹，快跪下接旨”

　　“额娘，我不接，我不要嫁给他，我要嫁给衡臣，就算不做这公主了，我也不嫁。”嘉宁一面奔着往外走，德妃和春杏忙一左一右的架着她。

　　“嘉宁，现在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违抗圣旨可是大不敬之罪，别连累了额娘”瑾萱在一旁劝导，一句话让她安静下来，乖乖的跪在地上却是不接圣旨，德妃无法只得替她接过。

　　“奴家恭喜德妃娘娘，温宪公主”梁九功笑到

　　“多谢梁公公”德妃笑着应付完，递了一袋金子过去“公公同乐”

　　“谢娘娘赏赐”

　　今日双喜临门，梁九功也不好不收，幸好德妃娘娘想的周全前来宣旨的小太监和永和宫内的太监宫女一同打赏，让人看不出痕迹来。

　　梁九功离开后，众人起身，唯独嘉宁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皇阿玛，你为何如此狠心，你让儿臣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又谈何一生幸福，夫妻和睦。

　　“嘉宁，既成事实，你就不要难过了”瑾萱扶起她，担心的看着她，又看看一旁的德妃。

　　嘉宁没有理会旁人，只一个人像失了灵魂的玩偶，毫无目的的往外走去。康熙赐婚的圣旨传得很快，一刻钟的时间传遍了宫里的每个角落，一个时辰，京城大街小巷都都耳闻。

　　清涟坐在宫里，无聊的翻着书本，因为九阿哥的事让她早没了看书的兴致，因为脚疼也懒得挪动，瑾萱抱着弘晖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不耐烦的把书扔在桌上。

　　“这是怎么了？二哥惹你生气了？”

　　“没有”

　　“姑姑”弘晖从第一面见到清涟就很喜欢粘着她，这还在门口就伸着手要抱，瑾萱忙把他放在地上，小胳膊小腿的一下就跑到了清涟怀里。

　　“晖儿，你姑姑腿疼，快下来”瑾萱走了过来，正准备把弘晖从清涟身上抱下来，没想到小家伙听完她额娘的话麻利的翻下腿蹲在清涟脚边“姑姑，晖儿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弘晖奶声奶气的声音让清涟的心都软化了“姑姑不疼，过来姑姑抱，抱着就好了”

　　听到清涟的话，弘晖开心的站起来扑进清涟怀里不起来，歪着头看着瑾萱，瑾萱瞪了他一眼，吃味的说道“这臭小子，也没见跟我这么亲过”

　　清涟得意的一笑，把怀里的小家伙抱得更紧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你还不知道？”瑾萱惊讶的看着清涟，一副看怪物的样子，这宫里的消息最是灵通，她却不知道？

　　“发生什么事了，我刚才有些烦闷，让丫鬟们别来打扰”清涟如实说道。

　　瑾萱叹了口气“皇阿玛给嘉宁赐婚了”

　　“什么？”瑾萱惊讶之余忙问道“是谁？衡臣哥哥吗？”

　　瑾萱摇摇头“是四爷的表弟，外祖父的嫡孙舜安颜”

　　“……”清涟脑袋一片空白，一眨不眨的看着瑾萱，皇上明知嘉宁的心意却执意把她嫁给别人，这是有多心狠，这几年，皇上对嘉宁，因为德妃的宠爱多有纵容，都说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是皇太子，那最宠爱的女儿莫过于嘉宁了，可是到头来，宠爱也不过如此。

　　“嘉宁怎么样了？”

　　“大闹了一场，却是不得不嫁”瑾萱说这话时，满口无奈，当年的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只不过当时只是不想嫁进皇家，并无喜欢之人，所以比之嘉宁是幸运很多。

　　夜晚，清涟实在睡不着，取了披风，出了景仁宫，月色朦胧，照在这阴森森的宫里，说不出的孤独和寂寞。

　　嘉宁赐婚的事给了她沉重的一击，自从自己和胤礽的事被他人知道后，每个人都在说你们不可能，你的身份不可能嫁给他，她很想问，她有什么身份，爱情来了，有什么身份可言。她不由自主的想到，那日在朝阳街上，夕阳余晖下的誓言，那样纯真美好，至死不渝。

　　“谁”一声呵斥，吓住了清涟，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来人，为了避免误会，静站在原地，说道“臣女富察清涟”

　　“清儿？你怎么在这”胤礽一身月白色锦袍走了过来，有些惊讶。

　　“殿下是来看皇后娘娘？”知道是胤礽，也就没了紧张，看着月色下的他一脸哀伤，眼底的落寞如何也挥不去，清涟心疼万分，伸手握住他的手“殿下，我会陪在你身边”

　　胤礽紧了紧手中的柔夷，一起往坤宁宫而去，今日坤宁宫的大门大开，院中并不像其他宫殿那样鲜花满地，充满烟火气息，反而是杂草丛生，参差不齐的杂草一直蔓延到殿前，不过看着地面和窗台却很干净。朱红色的宫门，早已斑驳，脱落的油漆不知去了何处，清涟可以想象，这座中宫在三十年前，是何等的巍峨壮观，帝后恩爱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只是如今看来，一片萧条，当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我记得小时候，这个宫殿也很好看，院中种满了皇额娘喜欢的海棠花，花开时节过来，满园春色，你看那株石榴树就是皇额娘进宫的时候皇阿玛和她一起种下的，希望多子多福，皇阿玛曾许诺，等大清江山稳定，要和皇额娘携手看天下，只可惜这一切都因为我而中止。”胤礽的声音不如平时的清朗，有些低沉，听得人闷闷的，心口像堵着一个大石头一样难受，听的人都是如此，那他独自承受了这么多年，是怎样过来的，清涟转身拥着他，想给他力量。

　　胤礽意识到她的举动，双手环着她，头深深的埋在她的颈间，她身上淡淡的莲花清香让他心中的闷气散了些，就这样拥着她站了很久，才抬起头来，拉着清涟往朱红门前一坐，背靠红柱，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缓缓说道“小时候我经常偷偷的跟着皇阿玛来这里，看他对着额娘的画像倾诉，有时说我长大了，学了些什么，有时说说国家政事，在皇额娘面前，他似乎从来不避讳后宫女子不能参政，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我们一家三口坐在桌前，帝后恩爱，皇太子乖巧的画面，可是，冷风一吹，什么都散了。”

　　胤礽不知从何处寻了个酒瓶，说一句喝一口，清涟看他像喝水一样不停的灌，心里也跟着难受“胤礽，皇后娘娘知道了会难受的。”

　　“都是我，是我不好，才让额娘早逝，宫中的人都说我生儿克母，我都知道，我就是个煞星，克死了皇额娘。”胤礽的声音从开始的平静，变得痛苦，清涟无能为力，只能紧紧的抱着他，瘦弱的肩膀在这一刻变得高大。

　　“胤礽，你没有克死皇额娘，是皇额娘用生命换你的出生，她很伟大，也很爱你，才会为了你不顾生命，你千万不能妄自菲薄，不然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皇额娘。”

　　“是吗？皇额娘真的不怪我吗？”

　　“当然”

　　夜风吹来，舒适凉爽，两人没再说话，夜静悄悄的。

　　胤礽换了个姿势，头枕在清涟腿上，慢悠悠的说道“不知何时，皇阿玛再不来这里了，院中的鲜花变成了枯草，宫里的人也被遣散了，再后来，大门紧闭，只有皇额娘忌日之时才能打开。”

　　“帝王恩宠，不过尔尔”不知怎么的，清涟脑中一直盘旋着这句话，凉薄不过帝王情，无情不过帝王家。

　　“你放心，我不会如此”

　　胤礽的承诺，在这清冷的月色下，寂寥的宫庭中，是那样执着坚定，让人心头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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