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若相同，怎么谈恋爱

　　故事说到这里，忽然陷入了沉默。李谦过头来，看到夏稚梦抱着膝坐在那里，眼神无交点地落在远方，应该还沉浸在并不遥远的过去的伤痛里。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抖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蓄着深深的情绪。一起吃火锅一起杀人的时候，夏稚梦的眼波流转笑容干脆生动活泼；而此刻安静下来的时候，却像水墨画般淡漠悠远。他看过小安的照片，厚重的妆和独特的去e度下，也算明艳可人，可是那美这样浅薄，一眼就能看到了尽头。
　　“你唱歌也挺好听的啊，完全不输于小安，为什么不给影雪唱？”
　　夏稚梦回过神来，扭头看他微微皱眉：“你又没听过我唱歌，怎么知道我唱得好不好？”
　　李谦真想一巴掌把自己扇到山底下去，让你嘴快。他总不能说，我听过你唱《阳光总在风雨后》吧。脑子迅猛转了转，他决定赌一把。
　　“和猴子聊天的时候他提起过，你唱得很不错。”料想他们经常一起活动，总会有去KTV的时候吧。
　　“小孩子真不牢靠。”夏稚梦果然不再追究，“我总觉得，长相声音都是很外表的东西，我希望一个人喜欢我，是因为我的灵魂。哈，我又矫情了，对不起啊。”
　　李谦也笑，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都过去快一年的事呢了，你还在为之困扰么？”
　　夏稚梦说：“不是的。让我困扰的事情，发生在最近。”

　　从那天起，夏稚梦没有再上白露为霜这个号。无聊的时候想玩游戏，就玩意难忘这个天山号。虽然这个号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但是她却一点一点地迷恋上了作为一个男天山的感觉。想要狂暴的时候，开了移花再来个鹰击伴随着碎冰的声音满屏幕都是掉血的数值十分热血；想要安静的时候，一个金蝉脱壳无论站在哪里看风景都不会被打扰。和男号相处的时候，讲义气，有担当，轻得失，别人就会把你当成兄弟对待；和女号相处的时候，因为自己本身是女的所以对她们格外照顾和体谅，当姑娘不把她当敌人看的时候，便也十分友好。于是作为一个不追求建功立业也不想妻妾成群的男号生活玩家来说，夏稚梦的日子竟过得异常轻松愉快。
　　“没有勾心斗角，也不用卖笑讨好，只用做自己就行。有人欺负自己的时候，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夏稚梦说到这里，眼角眉稍间有几分得意。
　　“日子过得这么舒心，你为什么还苦恼？”李谦问。
　　夏稚梦顿时泄气：“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我很欣赏他。他让我用白露为霜这个号和他假结婚来挡桃花，我便答应了。他给了我一个真真正正的称号，也给了我真真正正的温暖和深情。我在和他一天一天的相处中，渐渐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他了。”
　　李谦压抑住心里小小的喜悦，故作不知地问道：“这不是挺好的么？”
　　夏稚梦越发泄气：“可是他以为我是个男人。”
　　李谦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个女孩呢？”
　　夏稚梦说：“最开始决定玩个男号，就是不打算再涉及这些感情的东西，只想单纯地游戏，作一个“男人”确实也很舒坦，所以就觉得没有必要透露自己的性别。最初他对我好，我以为只是作戏给别人看，也就没往心里去，再后来我自己心动的时候，便不敢告诉他，怕失去这份温暖。到最后他提出要和我现实发展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你真的是喜欢男人才喜欢的我么？他说是的。我顿时就觉得很绝望。为什么在游戏里的命运总是这样呢。玩女号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妖；玩男号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喜欢男人的人。你说，性别若相同，该怎么谈恋爱？”

　　李谦没有回答她，只是指了指前方说：“太阳出来了。”

　　远处山与天交界处的云霞已经被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如织锦一般铺了半个天空，黛青色的山的边缘被勾上了红色的边。太阳先从山和天的边界探出头来，然后一点一点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从天边传来，洒在了云彩上，洒在原本被黑暗笼罩的山间，洒在两人的眼睛里。
　　李谦和夏稚梦看着日出暖红色的光芒，谁也没有说话。李谦的心里也随着天色的一点点光明而豁亮起来。在太阳终于跳出山线的那一刹那，彻底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是男是女，又怎么样呢？之前在游戏里，以为她是个男人，会喜欢她飒爽中带有小别扭的性格；而如今，她以一个女子的音容笑貌出现，坐在她的身边，自已同样感觉到了真真切切的心动的感觉。
　　那么，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如果是他，我爱他；如果是她，我爱她。
　　就是这样简单。

　　可是，他却忽然不想告诉他自己就是仗剑天涯这件事情。在这个游戏里，影雪给她的最初的那份感触，也许是谁都再也无法取代的了；他不想再在游戏这张已经画花了的纸上再描绘了，在游戏里不能过一辈子，他想给她现实里真真切切的相处。
　　李谦把目光从远方收回，扭头对夏稚梦说：“每一天的日出，都是新的，昨天的困惑要是一时半会想不通，就把它留在昨天吧。你会轮滑么？”
　　夏稚梦摇摇头。
　　“有没有兴趣学一下？刷街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和徒步一样是用你的双脚去仗量这座城市，感觉擦肩而过人群面上或喜或悲的多样，感觉远处的车灯与霓虹连成一片光的海洋，但是不一样的是，你有飞一样的速度，你能感受到风从你的耳边吹过，吹得自己的心里一片澄明。”
　　李谦能看到夏稚梦的眼神瞬间放光了，可是随即又暗了下来，她说：“听着很美妙，可是我不会。”
　　“去学吧！”
　　“老胳膊老腿了，怕学不会。”
　　“我教你，咱们下山后我带你去买鞋。”

　　夏稚梦忽然从李谦描述的美丽幻境中清醒过来。这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如此殷勤地劝说自己去学轮滑，总觉得慎得慌……自己当时是觉得陌生人才会把自己的心事跟他聊的，和一个知道自己这么多经历的半个陌生人频繁接触，心里还是没底。
　　“今天很累了，走不动了。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的。”夏稚梦对他笑笑，却不复刚才倾诉的亲近，不知不觉保持了一个合理的距离。
　　“嗯，愿你开心。”李谦并没有坚持，只是掏出钱包来，找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如果以后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

　　天亮之后大家开始收了帐蓬返城，下山的时候李谦是和他们一起走的，却也没有过多地缠在夏稚梦的身边。到了城里在地铁上大家在不同的站下了车，互相道别之后夏稚梦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多了心。
　　也许他只是恰好喜欢玩轮滑，所以推荐起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时候才这么热忱的吧？
　　快到家的时候，居然路过了一家卖轮滑鞋的店，平时下了班匆匆赶回家做饭吃饭上号杀人，倒是从来没有注意过呢。夏稚梦背着大背包在门口驻留了半分钟，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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