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烊千玺]早晚而已

　　时值年关，元旦假期调休，周末又要上早课。

　　陆未烧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只来得及塞了个小蛋糕做早餐。路上差点被凹凸不平的路砖绊倒，直接撞上旁边同样行色匆匆的女生。

　　窘死了！

　　上节课布置的作业她做得不熟练，听得也忐忑，慌张而疲惫的学习间隙，小学妹发来了旅途中的美丽风景照。

　　这小屁孩！

　　陆未烧简直要拍桌而起，什么时候高二的都能来跟她炫耀假期了！

　　蓝天白云打底，广阔田野上莺飞唤草长，船行江上路过长长隧道，耳朵失重直到重现光明。他在火车上从不闲着，相机手机不离手，聊天框里满满登登的图片，脑回路清奇，废话也多，陆未烧突然觉得他变得很粘人。

　　其中不乏奇怪的构图，突兀的主角，她数次怀疑他是发错图了。

　　勉强看到一张热气腾腾的香辣牛肉面，总算有的聊，对方压着塑封膜的手不小心出了镜，陆未烧摸摸下巴笑着打字。

　　糖醋椰果烫青菜：你这手好看！好像男生，这骨节这青筋，真性感。

　　易烊千玺后知后觉想找借口的时候，那边已经发散很远了。

　　糖醋椰果烫青菜：真羡慕，拿这图去撩妹肯定吃香（气

　　易烊千玺：？

　　车上信号不好，手机更不好玩。偶尔无聊，他就把随身带着的那封信拿出来看。

　　只是第一遍不知道为什么没太看懂，趁着休假，他总想着多看看。

　　印着简洁金边的黑色信封用暗红色火漆封口，上面的花朵图样被整齐地撕开。

　　里面是干干净净两张信笺，字迹正经工整。他躺在冷硬窄小的床铺上，就着黄昏微醺的光，展开再读一遍。

　　「小程森：

　　嘻嘻，新年快乐呀！

　　2016是很神奇的一年，我们突然就认识啦！你从高一到高二，我从高中到大学。

　　也许你才决定要走这条路，很迷茫很忐忑；也许早就发现了自己的才华，花了好久才说服老师家长支持你继续。我没有问过你，是因为这是你自己深思熟虑的选择，我支持、并且相信你。

　　你有韧劲，有决心，又肯努力，有非常令人羡慕的自制力，我想不出来命运不眷顾你的理由。

　　但其实不必听凭什么眷顾，真用心的话，靠自己也能踩出一条结实的路。」

　　易烊千玺翻个身，文字便落到了暗处。

　　「你有没有幻想过大学的样子？我想过，后来发现这里和电视剧电影演的、学长学姐口中的都不一样。你可以期待，也可以抱着警惕心，可以施展拳脚，也可以保卫锋芒。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它足够自由。

　　虽然不太了解你的生活环境，但我觉得，你好像常常不自由。

　　可能是被限制在某个地方，可能是被压力和难题困住，也可能是被亲人朋友束缚了想法？我最讨厌那些打着“为你好”旗号、拿过来人经验逼着别人按他们想法做事的人了，我们过的是自己的人生，凭什么要别人替我们做决定？

　　所以相信我，只要三观正确，能确定不后悔，能承担得起结果，想做什么都可以！你现在还被义务教育压着，上了大学就撒丫子跑吧！那些老胳膊老腿才追不上你呢！到时候他们也就是个小黑点，咱们自己最重要。

　　到时候你要是来北京艺考记得找姐姐，陪吃陪逛陪聊一条龙不在话下。

　　糟糕的事很快就会过去，沉住气，深呼吸。新的一年祝我们都有新的勇气，更茁壮，更自由。

　　新年快乐，天天快乐！

　　By你最最可爱的烧烧姐姐」

　　读到最后一个字时，身后有水杯放在桌上的声音。

　　易烊千玺手肘向内偏了偏，慢悠悠瞥了对方一眼。

　　胖虎不屑地炸毛，嘁，谁稀罕看你的！亏他还关怀备至地给他接开水，这就一养不熟的臭狼崽！

　　窗外的光淡了，折下浅浅一片阴影落到纸上。

　　易烊千玺轻轻弹了弹信封，将信折好放回去，里头却反方向滑出一张卡片掉在他胸口。

　　因为又薄又小，之前都没发现。

　　和纸胶带撕出不规则的形状，贴住一小朵干枯的蓝色风信子。

　　写的是：

　　日日有开心，天天都值得。

　　他们的聊天一直是轻松的，工作的事不提，学习生活偶有困扰，他也不爱拿来为难别人，所以易烊千玺其实蛮惊讶，陆未烧能这样敏锐。

　　这一年终于走到末尾。他找不着成就感，又不断面临选择。学习、生活、工作...哪个方面都不轻松，频频遭遇恶意、辜负和不甘心，好几次被密密麻麻地绞着，差点背过气去。

　　易烊千玺自认已经尽力，他认真、用力、有耐心、看得清，机会交到他手里，他就能抓住。但没用。有时真的不信命运，柳暗花明好像那么容易，山穷水尽又到眼前。真的好想学着网上讽刺他的人也说一句自己明明只是个孩子啊，下一秒就醒过神，告诫自己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只有靠自己最踏实。

　　这个圈子越往上走越往深走越无力，像修仙小说一样，主角走到最厉害的试炼场时，一切招式武器都不起作用了，外头都是虚的，拼到底还是心志，最后得是赤着手脚，拿最柔软内里迎上去。

　　忍下来就好了，他想。

　　虽然已经快尼玛坐化成当代忍者神龟立地成佛了。

　　就这样，硬着头皮对上、笑、经历、然后接纳。

　　但他明白，这才哪到哪。

　　有一天正聊着便利店看到新上架的麻婆豆腐味薯片，陆未烧突然问他：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当时他在一个品牌活动现场，等采访的时候去洗手间，不小心听到自己的名字。

　　于是顺势靠在隔板上，单手手机解锁回她的消息。

　　那两人说的不是好话，他打开头就没准备放心上，回消息的速度却慢下来。

　　很专业地，给他从头到脚评价了个干净，对比一番资源，嘲讽一下背景，再加上振振有词的猜测，中年男性的笑声也能这样刺耳。

　　这种声音不少见，他一向有礼貌，等他们说完才出去。

　　看到陆未烧那句话没绷住，很坦率地回了个是啊。

　　陆未烧在食堂吃饭，隔壁桌四个女生在聊以前艺考那些事，她一起听着。

　　吃得她食不下咽的。

　　女生表情忿忿，怨气比天高，她低头，措辞好久才发过去消息。

　　糖醋椰果烫青菜：人啊，就爱登高。

　　糖醋椰果烫青菜：登高呢，就会遇上一些登不动的人，这些人不但自己不想上去，也不想你上去，有事没事招惹你，你跟他俩打坐，谁狠谁赢。

　　糖醋椰果烫青菜：登高呢，就是越来越费劲的过程，你越朝上呼吸越困难，物理压强作用，哪座山都一样，公平。那些带着豪华装备轻轻松松上去的人呢，艳羡目光享受完了，他往上速度越快，风险就越大，走得不扎实，摔下来能摔到底，你可别钻牛角尖。

　　糖醋椰果烫青菜：登高呢，高处就有风，别觉得剌嗓子，你听。

　　糖醋椰果烫青菜：你听多了，就懂了，有些事计较起来只是浪费时间。

　　糖醋椰果烫青菜：我看书的时候有一句话。

　　糖醋椰果烫青菜：“人生道上，总有一些坏天气跟随，别人觉察不到，只有自己明白今天的阴沉是鼠灰色还是铁锈。跟久了，养出肚量包容它，心情不错时，也能像长期幽禁海域的人逢到难得的丽日，晒出一身盐盐巴巴，收集半罐咸咸的幸福。”

　　糖醋椰果烫青菜：你就在顶上躺下来，抱着那半罐盐盐巴巴，晒着太阳听风声，时间长了，那点不开心也就不算什么了。

　　“千玺，千玺你在里面吗？”

　　“啊。”

　　他应着，声音有点哑。

　　助理抹了把汗：“哎你上个洗手间怎么上这么久，我以为你跑哪去了呢，来来来他们的采访快结束了。”

　　冷不防听易烊千玺问：“你觉得什么才叫红啊？”

　　“啊？就粉丝多活动多赚钱多吧，你现在也挺红的了，以后我们会越来越红的，到时候就轻松啦。”

　　易烊千玺唇角微微挑起。

　　哄骗人的话总是好听，但如果这就是“红”，那可能并不是他想要的。

　　‘一罐烧糖’教他迎上去、经历、接纳，陆未烧教他听风声，爱他的人如出一辙。这短短两百米易烊千玺脑中掠过无数个念头，是在回答“你到底想要什么”。

　　采访记者原本懒懒散散，见他进来纷纷打开闪光灯一顿猛拍，心想不愧是年轻人，这小眼神亮的。

　　他想明白了，他的回答是，为了找到自己的答案。

　　意气风发的少年兜里的手机沉默地亮起，给出赞同的回应。

　　糖醋椰果烫青菜：一次做决定，一次走到底。

　　糖醋椰果烫青菜：走到底是为了找到底，找到了就值得。

　　窗外黑夜拉开幕布，飞速经过的电线杆刻成剪影，零碎的星星嵌在平行的电线之间，像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

　　那时候一段一段的文字发过来，堆叠加固，能让人记很久。于是读着读着，心里头就暖和起来。

　　现在也是。

　　易烊千玺翻了个身，把信封原样装好，贴在心口，像贴住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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