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才能做阎王

　　酒保恍然大悟，伸出右手与陈昀握了一握。

　　“同类同类，我是乌鸦三号。”

　　“你好，我是茄土豆……一号？”

　　酒保被他逗笑了。

　　“他，一号，他，二号，我，三号，还有四号五号六号。”

　　酒保随手指了遍酒吧里的男服务生们。

　　陈昀恍然大悟。此时酒保推了杯酒给他。

　　“尝尝，给你加了点果汁，酒精少，甜。”

　　陈昀安安静静在旁边喝了几杯果汁酒，酒保又让服务生给他拿了些蛋糕，王和尚则在旁边一杯接着一杯，忽然抬头问酒保：“今天你们老板不在？”

　　酒保：“嗯，出了点麻烦。”

　　王和尚大吃一惊：“啊？什么麻烦？我能帮得上忙吗？”

　　酒保摇了摇头：“凑过来点，我偷偷跟你说，老板昨天网购了一瓶染发剂，想给自己来个绿色头发的造型，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头发又绿又红，总之特别糟心。老板又看不到镜子里，一气之下把头发剪了，现在等着剩下那些褪色长长呢。”

　　王和尚松了口气，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侧过脸来，瞥了眼陈昀。陈昀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从绿色联想到了自己的血的颜色，幸好王和尚念着出家人不动这种念头，又把视线挪开了。

　　“那没办法，等她好了，就说我今天来过，没见着人，向她问好吧。”

　　“ok，没问题。”

　　没有见到吸血鬼美人的王和尚有些失落地离开了酒吧，陈昀还是第一次接触西方的妖怪，十分好奇。王和尚给他简单介绍了几句，酒吧老板是东西方混血的吸血鬼，酒吧里那些男服务生是乌鸦，女服务生是蝙蝠，被老板蓄养，提供些血给老板喝。陈昀一边听，一边茫然点头，王和尚拉着他走出小巷子，去一站路外的百货商店买了个超大号足浴盆，自带加热、振动，老板说全家围着这个脚盆泡都不是问题，而就算陈昀哪天想坐在泥土与化肥中，也不是问题。

　　一人一妖拎着个巨大脚盆，坐巴士回到了狭下镇，沿途建筑逐渐从高大转为低矮破旧，灯光陨落昏暗。在狭下镇石路上走着，王和尚问陈昀：“感觉城市里如何？”

　　陈昀：“挺大的。”

　　王和尚：“你想去城市里住嘛？”

　　陈昀摇了摇头。

　　石路两旁的路灯有气无力，往往大片路段都是漆黑，他们走到了自己房屋楼下，开门点灯，将脚盆放下。

　　陈昀才打了个酒嗝。

　　酒水在他体内似乎消化的过于缓慢了，陈昀原本就要控制着体内的水流储蓄在十根手指中，酒液混在水里，慢悠悠地游着，然后将水变成了同类。

　　手指尖不受陈昀控制，长出了枝条来，王和尚刚喝了口冰箱里的啤酒，忽然一口喷了出来，连忙抬脚把门踢上。那些枝条开始疯长，一会儿在陈昀头上变成个爱心，一会儿又变成了个五角星。

　　王和尚哭笑不得。

　　“妈的，这什么喝醉方式，走走走，楼上去，先把你新脚盆用上。”

　　原先脚盆里的泥土被扫成一堆，搅拌以化肥，倒入新脚盆，加水，开小太阳，陈昀现在是被扒光了坐在脚盆里，浑身柳叶乱飘。

　　王和尚扫了一会儿就没那份耐心，扫帚一扔，打算明早再来清理，回自己房间关门睡觉去了，不多时隔着房门都能听到鼾声阵阵。陈昀还在玩那些枝条柳叶，看柳叶长出，落下，骤然飘起，又重新长回枝条上，直到眼前出现了个圈，先是一只脚，随后是整个任殊从圈里走了出来。

　　任殊右脚刚落地，左脚走了还没有半步，眼神一瞟，首先确认了遍自己没有走错房间。

　　“怎么回事？”

　　他自言自语问了一遍，陈昀挥起枝条朝他示意，柳叶纷飞，又落了下来。

　　陈昀现在是露着半截胸部以上部位和两只膝盖，其余都被埋在泥土里，任殊以为他发生了异变，一把拉起，上下确认肉身尚且完好，随后又在胸前身后摸了几个部位。

　　陈昀被他摸得痒，更何况一点都不想从土里站起来，挣扎要坐回去。任殊又问了他一遍怎么回事，陈昀挥着柳条，极其认真地咬着大舌头，告诉任殊是王和尚给他吃了一颗类（内）丹。

　　任殊哦了一声，松开手，让陈昀掉入脚盆去。

　　“柳木是棺材之木，难怪。”

　　任殊捏着片柳叶，若有所思。既然陈昀能通过吞食内丹获取力量，如果直接给他吞一只鬼呢？会变成鬼吗？吞一本生死簿？吞一锅孟婆汤？这些点子都值得尝试下，然而他现在的时候不多了，等等要急着赶回地府去。

　　“这个。”

　　任殊拿出一个手机盒子，塞到陈昀手里。

　　“有卡，手机上有障眼法，跟你原来手机一模一样。”

　　陈昀拿着手机，为表示感谢，赠送了任殊几片柳叶。

　　任殊捏着那没啥用处的柳叶，离开了陈昀房间，直接从奈何川上空跳下，落在桥头上，前方灯火如豆，亦如萤火虫汇聚，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两只眼珠在地府一片暗色中闪闪发亮。

　　等候之人向任殊点头示意，任殊跟在他身后，走了半晌，想起眼前这个不正好就是修炼的植物妖怪？

　　“蔓金苔。”

　　“大人有何吩咐？”

　　“我记得你曾说过不想在地府轮回做指路灯，想投胎转世为人，可有此事？”

　　“大人好记性，不过大人要动什么手脚，也等会议之后，再深入讨论。”

　　按照地府条文，私自翻阅生死簿是大罪，在生死簿上涂涂改改擅自修动他人性命更是大罪，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只有阎王才能写上字的生死簿，为何在凡间起了效果？

　　第XX届地府工作人员临时会议即将开始。

　　陈昀第二天醒过来时，横七竖八躺在脚盆里，浑身都是叶子，手里还拿着个手机。他费劲地想了下昨晚发生的事情，想起手机店里的任殊，把手机递给他的任殊，然后他就清醒了。

　　诶？

　　手机看起来真的与他诺基亚一模一样，小屏幕，坚硬的身体，界面上多了不少东西，他还没细细研究，就听着隔壁房间王和尚喊他。

　　“起床了！早上先跑步去！”

　　手机叮的一声，闹钟界面跳了出来。这大概是任殊设置好的，人间时间早上八点整，提醒陈昀看备忘录。

　　陈昀找到备忘录，点开。第一条就写着让他进入微信这个应用，已设置好账号，每天记得汇报行程，以免黄鼠狼类似事件突如其来发生。

　　王和尚又喊了他一句，陈昀从脚盆里跳出来，穿好衣服，将手机揣在怀里，跑出了房间。

　　艰苦的锻炼开始至此开始了。王和尚力图将他培养成一只徒手就能捏死妖怪的茄土豆精，而不是像以前一样随意放任自流，徒有八块腹肌只用来给妖怪当诱饵玩——一直以来，不怎么吃肉不怎么喝牛奶的陈昀那八块腹肌，王和尚总觉得里面都是空气，或者是坚硬的土豆块。

　　跑步是早上必修功课，陈昀身为体力好，没什么感觉累的时候，他可以一只妖怪绕着狭下镇跑一天，阳光带给他无限动力。王和尚让他绕着镇子跑了一圈，随后到寺庙内来找他。陈昀半点也没有偷懒，快要到达寺庙的时候想起任殊的吩咐，就拿出手机给自己拍了张照片，登陆上微信。

　　微信好友里就一个名为每天加班的任先生，陈昀把照片发给他，然后又备注了两个字：跑步。

　　寺庙后殿，大片空地，沙袋，各种棍棒，曾经王和尚的一身腱子肉就是在这里练出。他教着陈昀用纱布裹手，效仿他的姿势击拳。半小时拳击，半小时练腿部力量，王和尚现场给陈昀展示了他的腿部力量——只见王和尚双臂一沉，口中怒吼一声，整个人助跑带跃起回旋三百六十度，右腿横扫沙袋，将那沙袋直直打得飞了出去，沙子落了一地。

　　陈昀很配合地进行鼓掌，还给王和尚收腿落地的姿势来了一张照片。

　　王和尚很受用，但让陈昀别拍了，就他那破手机，也拍不出什么好照片来。

　　上午是手臂腿部肌肉练习，下午就是徐老师的课程，地点在徐老师家里，最大的李团团，第二大的陈昀，加上最小的白宝宝，一共三个妖怪，等着徐意教他们点不一样的东西。徐意在给他们做点心，最简单的牛奶烘蛋加焦糖，俗称焦糖布丁，李团团抱着最小的白宝宝，耐心教导他不要随便把脖子伸长，吓到徐老师就不好了。

　　白宝宝一脸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等徐意端着盘子出来时，一个脖子，就叼上了甜甜的布丁。

　　徐意心脏一颤，告诉自己要冷静。

　　课程不知道从何入手，陈昀先拍了张照片，发给任殊，说自己在上课，徐意这时候有了想法，先询问三个妖怪：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吗。

　　李团团茫然地啊了一声。

　　“未来啊，跟我爸妈学煮面，找一个雄性刺猬，然后生小刺猬？”

　　徐意鼓励她：“还有别的吗？”

　　李团团：“应该没有了吧，我爹说我们跟凡人不一样，无欲无求最好了，平平安安不要被别的妖怪吃掉，其余的不要多想。”

　　第二个是陈昀回答。

　　陈昀觉得自己未来或许是任殊找到了法子，将他又变回了阎王，结束任殊辛苦的加班，但是他又不能说出口，只能换了种说法。

　　“大概是跟我养父一起捉妖吧。”

　　这勉强算得上是一种正规职业了。徐意吁了口气，赞扬陈昀：“是的，这个未来挺不错，你养父需要念佛经的吧，以后我教你佛经上那些字怎么读，好好学啊。”

　　白宝宝吃完了个布丁，脸上还沾着碎末。

　　徐意对他并没有多大期望，干脆替他先回答了：“白宝宝先学会怎么控制脖子吧。”

　　“我有别的！”

　　白宝宝举起了手，

　　“我我想天天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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