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鬼港怪又一日

　　第二十四夜　沙田白屋（中）

　　「以前张爱玲进了香港大学，也就从上海自个儿来到这个花花世界，《第一炉香》中也就是写下了那个主角如何成为一交际花。」表哥继续说。「他也不过是自己一个只身而来，所以之后知情之士便说，一开始这家人就有问题，他们都不是正常人，要不然怎么会由上海来到香港？怎样说沙田在五十年代之时，也是一个没怎么发展起来的小城镇而已。」

　　当然，这些人挺马后炮的，你怎能凭那么点事儿，说人家有问题？毕竟他们都太过正常，就似是北方的富户来到这里移民而已。

　　以前也没有人发现到这些事，要是一早就发现，为什么不一早就说出来呢？

　　那一户人家来建在山上，有时商人会邀请当时的名人来到宅第稍坐，可见商人的名气并不低，新界有一些乡绅也受到了邀请，他们谈过甚么也没有人知道，因为他们的佣人是他们的财物，要是不听话的话，处置掉都不是一个大问题。

　　这些事也是之后知情人士所说的。

　　在这个家之中，最少见到的是两位小姐，大小姐一直很快就成为了香港上流社会的名媛，虽然是黄色皮肤的，因为她们的交际技巧也引得众多人想和她有进一步关系。

　　可是大小姐就是娇艳而神秘，如同维多利亚港上空的明星一样，一眨眼，彷佛就要在眼前消失似的，与她共渡一夜的人几近没有。

　　小女儿的运动由早上一直去到下午，骑马、木球、高尔夫球，甚至她还爱上了马球，生活比起大小姐要规律，晚上必定可以回家吃饭，准备另一天的活动。

　　那个时候，商人家的小儿子去了香港大学读书，因为他搬到香港去，所以他没能住在明原堂中，因为那些人都是只身都大学读书的人，宿舍恐怕没有这样的位置给他。

　　不过他有朋友，有时和同学去交流一下，一星期下来就只有三、四天回家住。

　　商人对于此不以为然，他自己在客厅会客也会客会及至深夜，有时也会自己去品酒、看文件，所以儿子回家就很容易见到他在会客，那些时候一般二小姐都已经在家，大小姐也多半在家，就唯独是他可能会及至清晨才回家。

　　儿子回到家，一般商人就不会再看下去，他很少会训斥儿子，但作为一个长辈，他对于儿子一直都是溺宠的，而对女儿就是放纵的，他当自己已经成年的儿子是个孩子，还会将手放到他头上轻抚，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家里的事都是他承继云云，一直陪着他上到楼上房中，然后又会聊一会天，最后都差不多天亮才回自己房；但他对于女儿们，也许是因为她们不会承继家业，而且早晚都得嫁出去，所以他对于晚归的女儿们不怎么会说话，就只是冷漠看着她们，最多只是说一句「跟我上房」，由其是大女儿也没有听他的说话，依旧故我。

　　大女儿就是那么自我，但是她的修养实在是太多，所以她性格是孤高的，却也因为她的气质而吸引大批追随者，却没有一人名正言顺成为她的情人，似乎就算在这些青年才俊之中也没人进得了她的法眼。

　　这座白色的大宅本来也没有甚么特别的的，只不过是一座很美的大楼，但是之后就开始有些不太好的事发生了。

　　不知道商人为了甚么而特意来了香港，不过他一家人看似正常，实完全不正常是真的。

　　也许在正常的，便是商人的儿子了，好时也不代表商人的儿子有一个好的结局。

　　说过儿子有些时候会很晚才回家，这天他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早，清晨五点，他回到家里，也是迎接了他的父亲。

　　商人那天穿着睡袍，头发还是湿的，当时象征智慧和文化的眼镜还挂在他的鼻子上，商人他看到儿子回来，又像平日一样走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头，然后说了一句：「下次别那么晚回来了。」

　　儿子一直对于父亲这句说话都是采取听了就算的态度。但今次不同，他闻到父亲身上的气味很香，而且才刚刚洗了澡，最奇怪的是那种香味有点像他认识的人。

　　儿子是读医科的，所以他对于这种未也不太感冒，比起这种香味，他对于福尔马林液更为熟悉。

　　儿子随便敷衍父亲一下，然后自个儿上楼了，丝毫没有在意商人在背后的目光。

　　不过谁也没想过事实会这样的，所以儿子甚么都不知道也很正常。

　　第二天早上，儿仔一下来食早餐，竟然看到长年不回家的大女儿在，对面还坐着商人和其妻子，家人正在安静地吃早餐，反而平日都会在家的二女儿却不在桌前。

　　儿子随意问了一句，管家就回答，二小姐去了晚会，所以还不在家，而且对于姊姊们也不是十分亲密，所以也没有理会多少，专心地吃自己的早餐了。

　　如果儿子是更加了解他的家人，或者是他和姐姐的关系更加亲密的话，他应该会记得二姐是个运动人，最喜欢早睡早起，怎么可能会去了晚会呢？

　　但每个在座的人表现都太过正常，他这个弟弟也没有再怀疑甚么，吃了早餐又再次上学去。

　　这天有点风雨，那时香港大学建在山上，虽然是当时十分先进的建筑，但没人能够保证它有多安全，虽然商人的房子也是在山上，不过信自己的房子比起信大学的好，所以风雨中儿子回家的时间比较以前早。

　　他早了回家之后也见到还未洗澡的商人。几上没有多余的东西，就只有一杯没有白烟的茶，商人就坐在这个地方静静地看书。

　　管家在商人的一旁侍候着，看到儿子回来的时候恭敬地叫了一声「少爷」，而商人这时也站了起来，看着儿子，温和地笑起来说：「你回来了。」

　　儿子知道他老爸总是会等门。

　　他们三个儿女虽然不怎么亲密，对于这样的父亲不多不少还是有点感动。也许他还想着朱自清的背影，对着他的父亲笑了一下，竟然还坐下来跟父亲一起说话聊天，说起他手上的书，也说起这边围村的趣事，也说起了他大学的事。

　　商人显然有点诧异于儿子的行为，微笑着跟他的儿子谈起了他的生意，问起了对方的学业，始终老一辈的想法，还是喜欢儿子承继家业，所以商人特别钟爱这个儿子也不无道理。

　　温韾的时刻过得很快，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大门再一次被打开，两个佣人顶着一把伞，一个拿着包，前面走着一个女人，大波浪头发配着小脸，修身的黑色长裙如同花瓶一样，就算是有湿过身体，也是如此美丽。

　　连香味也是如此诱人。

　　这就是他的大姐了。

　　大姐进来的时候突然安静了数秒，然后起勾起微笑道：「爸，弟弟，我回来了。」

　　儿子看到他大姐的笑容，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何大学里面也有听过一些莘莘学子说起他大姐的名。虽然不是绝对的豪门大户，可是这美貌和气质，加上这恰到好处的微笑，自然是众多贵族想要共渡深宵的情人。

　　也的确因为这样，所以没有人会想过他是这么一个风云女人的弟弟。

　　商人却是淡淡地看了大姐一眼，儿子见商人神色不对，招呼也不打，直接就溜回自己的房间去，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几，天还是下着大雨，他是因为肚子饿了才下楼的。

　　那个时候大厅已经没有了人，看来商人平日真的在等他们回家，儿子小心地走到楼下，想找个佣人来做点东西，饭厅的灯却突然亮了起来，当时灯光不比现代的亮，昏昏沉沉之中看到桌上的东西，放了很多食物，全部都十分精致，然后不知何时管家也在饭厅出现，还有父亲。

　　商人也是洗过澡，他只穿着一身浴袍，头发梳好在后方，他手里迭着一本他今天正在看的书。

　　整个气氛有点莫名其妙，儿子饿着肚子想。

　　「那个时候商人就问起儿子是不是肚子饿了，儿子没有吃过晚饭，自然是觉得肚子饿了。」表哥说。「一桌子菜，却只有两个人吃，怎样看都觉得有点奇怪了吧。」

　　「那个商人等他的儿子一起吃？」文梓轩彷佛突然想起了甚么。「这个商人……不会是有恋子癖的吧？喜欢他的儿子的？」

　　表哥没有回应到文梓轩，反而是转过头来看向我：「那一桌子菜，是冰凉，就连那一盘烧肉，虽然吃下去还是脆的，不过商人儿子吃下肚子时是凉的。」

　　「放凉了，也很正常呀？」

　　「不对。」表哥说：「如果放凉了，绝对可以叫佣人去翻热，但是为什么要吃凉的呢？」

　　当天晚上，商人坐在主位，儿子坐在次位，他们所吃的就是一盘又一盘冷掉的菜，那些菜味道很好，香味很重，然而一吃下口，就有一阵凉意入心。

　　外面雷声不断，响得整个饭厅都回荡着声音，雨点一点都没有停下的迹象，彷佛间就这样停止在永无终止的降雨中。

　　而可见时间流动的，就只有儿子和商人了。

　　「在席间，商人突然就问起儿子记不记得他的母亲，儿子是最小的，他也不太记得了，而商人就停下了咀嚼，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的儿子说，你是长得最像她的。」

　　「哎。」文梓轩一拍大腿道。「我都说他是喜欢他儿子了。」

　　「这个商人是疯了吧？」我蹙眉说，开玩笑，对自己的骨肉发情？会不会太囧了？

　　「所以，之后就是我要说的故事了。」表哥戳了一下桌子，微微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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