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沉沦
屋外碧空如洗阳光灿烂,花树郁郁葱葱,在阳光的洗涤下叶子越发显得绿油油的。鸟雀在枝头跳跃鸣叫,树下的女孩们还是相互嬉笑打闹。整幅画面那么和谐阳光,有种真的寻到一方乐土的错觉。
明月和琼华两个就是打破这种错觉的存在,两人坐在廊下靠着柱子,琼华的眼睛红红肿肿眼泪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掉了下来。明月靠着柱子愁眉紧锁什么名门淑女的仪态早不知道被丢进了哪个角落。两人所在范围内犹如乌云罩顶气压低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两个人就那静静地坐在那里,游离于众人之外。喧嚣的嬉闹声离她们很远,阳光离她们很远,仿佛开心愉快这些积极地让人沐浴在光明里的词汇都离得那么遥远。姐妹俩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坐在属于自己的阴暗忧伤里。
“又哭了又哭了,这是怎么了,从上次放假到现在就没好过。”清脆的声音穿过屏障透了过来,两人稍稍回神,抬头看向眼前的姑娘。她沐浴在阳光下,金色的光线使她看起来好像会发光,一双眼睛明亮有神透出几许担忧的神色。她伸出拿着手帕的手:“快擦擦,小脸哭花了多难看。”
琼华也不说话,接过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只是眼泪止不住的流着,怎么也擦不干净。
“人死不能复生,何况你母亲走了多年了。不是说你不应该伤心啊,只是,你这样难过,我想你母亲看到也是不能安心的。”莺莺索性坐了下来,带来的阳光驱赶着阴魂不散的乌云。
自从那日司琴来报丧,二人得知母亲身死的消息后痛哭不已。怕女伴们起疑心,明月强打精神不敢过于哀戚,琼华毕竟年幼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终日痛哭不住。就连上课也常常不由自主留下泪来。看到琼华这么伤感,旁人难免要询问的。明月只好告诉她们那天是琼华母亲的忌日,她们母女情深所以难免伤感,这才搪塞了过去。
琼华连哭了几日,有多少泪多少伤心也快哭尽了,此时听莺莺这么说,也觉得十分有道理。母亲那么疼爱自己,要是看到自己天天这么伤心难过肯定也会跟着伤心的,只有自己过得开心过得好母亲才会安心呀。
心里想着,琼华渐渐停住了泪水,虽然心里还是酸酸的空空的但是比之前那犹如被人攥紧的疼痛要好多了。
人遇到伤心事就会痛哭流涕,其实也算是身体的一种自我调节吧,悲伤的感情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等到泪流干了人也想明白了,渐渐伤心难过的事情就被遗忘在脑后,或者深埋在心里。琼华就是这样,几日的痛哭将心里的悲痛发泄干净,从此母亲就珍藏在心里了。然而,明月,在平静的表面下是郁结于心的痛苦惆怅。
那些恼人的思绪犹如张牙舞爪的藤蔓包裹着她的心脏,让她沉重的透不过气来。甚至还不时的扭动挤压着,钻心的疼痛让她止不住颤栗心悸。如同濒临死亡的病患如同干涸池塘里缺氧的鱼,窒息的感觉让大脑无法思考,为什么明明眼前白茫茫一片却总觉得身陷无边的黑暗中。
“你真的没关系吗?”看着孤身坐在床上的明月莺莺有些担心,桌上的烛火十分昏暗,坐在桌前的她看不清明月的表情,实际上明月也没什么表情,她总觉得沉默地坐在那的明月好像随时会崩溃,会突然间消失一样。
已经从悲伤的泥沼里走出来的琼华坐在莺莺身边,贝齿紧咬下唇,怎么办,姐姐变成这般模样要怎么办啊。好像脆弱的只要戳一下就会碎掉的样子。琼华有些惶恐,要是明月也不在了,自己要怎么办?内心地不安让她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扑向明月怀中。
琼华的撞击差点把明月撞到背后的墙上,不过也让她回过神来。安慰地摸摸琼华毛茸茸的脑袋,琼华的脸在她胸前蹭了蹭手却把她抱得更紧了。明月看向莺莺声音有点迟疑:“你,刚才有问我什么吗?”
莺莺看着她涣散的眼神翻了个白眼:“我的小姑奶奶,你是怎么了?之前琼华伤心你也难过这是正常的,现在琼华都不哭了你怎么还这么失魂落魄的?”
明月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里空落落的觉得好累好累,连呼吸都那么让人疲惫。
看着明月这样子莺莺不由正色道:“你这样是不行的啊,这两天别的不说,光说上课你是错误百出啊,你是没看到今天惠然师傅那脸色。”琼华扬起小脸似乎是为了证实莺莺的话狠狠点了下头:“没错没错,还有春娘,看见姐姐脸色一天比一天差,今天那脸阴的能滴出水来。”想到春娘那可怕的脸色,小家伙打了个冷颤。
明月听了她们说话不发一言,垂着眼睛没有半点动静,就在两人怀疑她是不是坐着睡着了的时候才低声说了句:“我没事,就是特别累。”要不是两个人竖着耳朵专注的盯着她根本就听不见她这句回答。
莺莺皱皱眉头,烦躁地将手里玩着的头发甩到身后,努力让自己淡定淡定,不要和病人计较。看明月这幅样子,她知道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或许就如明月自己所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既然觉得累,你就早点休息吧。希望睡一觉你精神就恢复了。”
听见莺莺这么说琼华也觉得有里,麻溜的从明月怀里爬出来,坐到了自己被子上。明月从善如流地躺进被子里合上眼睛。
琼玉远远地扫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屑。莺莺看见了转过脸去,这对姐妹也不正常,不知道月考以后发生了什么,突然变得倨傲起来,一幅你们都是渣渣的模样,真不知道谁给她们的底气。算了,脑袋有病的人不合她们计较,莺莺觉得自己很大度。
明月的情况并没有因为一个晚上的休息变得好起来,事实上,她晚上,每个晚上都休息的很不好。无端的心悸让她在黑夜中睁开眼睛,这种感觉比噩梦惊醒还要让人难受,毕竟噩梦还能安慰自己只是个梦而已,不需要害怕。而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无法叙述的担忧和迷茫才是让人连自我安慰都做不到。整体来说,这一个月明月过的糟糕透了,与之相映衬的是,她那糟糕透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成绩。
当春娘站在正堂的廊下板着脸用冰冷冷的语气念出明月的成绩的时候,女孩们都惊呆了。虽然很多人和她并不算熟,但是在第一次考核中就获得三个上等这样优异的成绩,还是让她们都记住了这个低调的姑娘,她们还记得当时上去领取奖赏时那张漂亮的光彩夺目的脸。可是如今……她们看向那个沉默的身影,诧异的发现不过一个月的光景她竟然变得那么憔悴,黯淡无光的面容,些许凌乱的头发,几缕发丝落在脸上曾经那光华四射的一双美目如今犹如干涸的水塘,没了半分神采。
即使是听见了自己四门课一门也没有通过,她脸上也没有半分动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低眉敛目。虽然明明就站在人群中却好像隔着一层层帷幕,好像四周是苍茫茫一片只有那一个伶仃的身影随时会倒下。
当春娘离开山房,女孩们结伴散去的时候,清姿拦住了要和琼华等人一同离去的明月。“惠然师傅让我带你去她那。”说着对莺莺等人点点头示意她们不要担心,就带走了明月。
身为歌部班头又是行首花令仪的师妹,花惠然的住所虽然没有花令仪的醉春馆那么奢华,也是精美可观的。可惜以明月现在的状态对她来说画栋雕梁也好瓦舍茅屋也罢都没什么区别,根本就没有打量的心思。
就那么默默地跟着清姿走进了房间,连清姿离开都不知道。“说吧,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惠然的语气有些激动,听到她问话明月终于回过神来,头埋得的更低了:“没有什么。”“呵”她的回答只换回惠然的一声冷笑,“没有什么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幅德行?你有没有看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也许是气急了,惠然把她拉到自己梳妆台前“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说你要死了也有人信!”
明月抬抬眼睛向镜子里望去,惠然说的没错啊,那灰败的脸色苍白甚至有些干裂的嘴唇,那没有生趣的眼神,可不就是快要死了嘛。
明月静静站着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瞬不瞬,惠然看她这幅模样自己到觉得有些心虚,自己是不是太凶了?拽着明月的手回到桌子前,给她到了一杯甜甜的玫瑰露,又把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小女孩,还是要哄着再教育比较好。
“你都这般模样再说自己没事谁也不会信的。我也不逼你,不想说呢就不说。只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总要面对要想着去解决它才行啊。你现在这样既解决不了事情又毁了自己。别的不说,就说你这次考试,竟然一门都没过。你要是在这样下去,下次还是一样,你说到时候你要怎么办?不说考试,就你这状态,关心你的人都担心的不得了,你知道吗?你不是一个人呀。”
惠然的话温柔又体贴,全然不似往日看似温顺却疏离的感觉。可能是她的语气太温暖了,就像小时候生病时母亲怀里的温度。明月慢慢抬起头,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打湿了面庞弄花了脸上的妆。
能哭就好,惠然也不说话,只是递给她一条手帕,就坐在旁边看她哭的越来越大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的肝肠寸断。
终于像是哭累了,又像是积攒了许久的泪水一下子哭的干净,明月的哭声逐渐消了下去,只剩控制不住的抽噎声。惠然让丫鬟伺候她净面,又重新斟了盏玫瑰露,换掉她面前动都没动的那杯。“现在愿意说一说发生了什么吗?放心,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看明月喝光了杯盏里的液体,惠然一边给她又倒了一杯,一边问她。
看着惠然光风霁月的模样,明月缓缓说出以为会在心里埋藏一辈子再也不会说与人听的一段过往。听完明月的叙述,惠然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消化下。她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番遭遇,短短两个月家破人亡只留自己一人,还沦落到这个地方,这么想来好像真的了无生趣啊。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命苦,是不是觉得活着像笑话。是不是觉得死了可能更轻松愉快?”明月没有回答,但是她的沉默更像是在附和。“哼”惠然又是冷笑,看着手上那盏晶莹的液体目光悠远,“到了这里的谁不命苦呢?都说这宜春院犹如神仙洞府,可是这里哪个女人愿意在这扮演那个仙子?是因为弟弟出生就要被卖掉的梅香,还是你们看来风光无限的行首花令仪?”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