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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
云琛的房门闭了三天,除了丫头送饭食进出之外,再无开启过。
直到第四天的晌午,房门才被一双有些苍白的手从内打开,云琛从里面缓缓走出来,抬手遮了下有些刺目的阳光,房门左侧不远的长廊前站着一人,双目正定定的看着她。
云琛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当即转过身去看他,墨荻被那视线一凛,顿时心疼万分,却只犹豫了一下,便快步向她走去。
云琛就看着他这样走来,带着慌张不安后悔的面色朝她走过来,她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提醒自己一定要沉住气。
墨荻在她身前站定,头一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并非是因为道歉的话难以启齿,而是他怕看到云琛的表情,怕因为自己之前的一时失控而失去了他心中最宝贵的东西。
最终他还是开了口:“抱歉,那日将你吓到了吧?”
云琛看着他那双有些凹陷的眼窝,不急不缓道:“对。”
墨荻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缓回神来后又像是不确定云琛的态度似的,反复问道:“你、你没生气?”
“当然生气。”云琛说。
墨荻听到那话,眼帘垂了些,声音也不自觉的低了下来:“哦……哦……那你能原谅……”
“能。”云琛快速答道。
墨荻猛地抬起头来,像是第一回见到如此的云琛,他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半天,还是对刚刚云琛的那个字感到不可思议。
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云琛在下一秒又开了口。
“枫叶已红,明日可否一同赏之?”
那文绉绉的语调云琛从未用过,如今从她口中说出来,在配上她一脸认真的表情,话竟显得郑重了许多。
墨荻惊得说不出话来,云琛朝不远处的许公公招了下手,看着他小跑过来扶住墨荻,才微微福了下身:“那云琛就回房了。”
说罢又走回房内,快速将门关好,抬起手轻轻抚住跳得异常快的胸口,接着重重舒了口气。
她今日是不是勇敢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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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香山从晚上开始就已经戒严起来,为了确保圣上的安全,整座山已被检查多次,到了第二日的清晨,已完全安置妥当。
今日的天很凉,山上人并不多,身后的便衣侍卫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地聊两句,也不乏味。
墨荻的身子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再加上他有意讨好云琛,整段山路行到了后半程才稍稍显出疲累来,云琛将脚步放缓,想去牵他的手让他不至于那么吃力,只是手掌张开又合上,手指想往墨荻袖口处伸却又悄无声息地退回,最后还是作罢。
待爬到山顶后,云琛将帕子递给墨荻:“累坏了吧?”
“呼……还好……呼……呼……”墨荻将帕子接过,先将云琛的披风紧了紧,瞧着她没有出汗后,才自己擦起汗来。
身后不远处累的直喘气的许公公腿哆嗦的险些坐在地上,他勉强稳了下心神,刚想上前去问问皇上渴不渴,谁知一抬眼却发现那两人在悄声说着什么,皇上内心的喜悦明显都显在了脸上,而云将军则要比皇上平淡了许多,许公公已经习惯两人这样的模式,可是看着看着他就发现有点儿不对了。
云将军总在皇上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去看他,眼睛里全是自己都发现不了的柔情。
只是墨荻一看她,云琛的表情又恢复如初,许公公一开始总想着好事多磨,可就今日来看,似乎皇上要“苦尽甘来”了……
忽然有一丝凉意落在鼻尖,墨荻一摸,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原来是下雨了。
伞下的二人谁也没想着离去,却也没说话,身后时不时地会有奔跑躲雨的人经过,淅淅沥沥的小雨洒满整个山间,云琛看着远方:“叶子被这秋雨一浸,更好看了。”
“你更好看。”墨荻说着,将伞面全倾到了云琛的头顶。
云琛知道他的小动作,又怕雨淋到墨荻,只能往他身旁凑了凑。
“墨荻。”
这是云琛第一回没有在墨荻的要求下念出他的名字,墨荻看着她的眼睫,看着她弯起来的唇角,轻轻应了声,等着她继续。
云琛好久都没有再开口,只是将头稍微仰起来些,看向水雾蒙蒙的半空,偶尔会有风将雨滴吹在她脸上,落在睫毛上,就像是忍了许久的泪。
云琛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停了好大一会儿才又开口,只是声音都有些抖,像是很冷似的:“第五年,奶娘从玉华台摔落致死,第八年,江南水患,师傅失踪,第十年,先皇病逝,而在这十几年里,你的病反复无常,从未……”
墨荻听了半句就觉出不对味了,两句过后忽然意识到云琛在说什么,猛地抓住云琛的手臂,强行打断她:“不……别说……琛儿,别说……”
云琛像是没听到似的,有些失神的看向他,嘴里的话语却始终未停下,墨荻将伞歪了些,另一只手将她搂在怀里,柔声细语地轻哄着:“别说了……琛儿……都过去了……”
从伞面顶端滑下来的雨水,快速流下,与地上的水混作一体。
事情回到七年前的那个冬夜……
常府。
外面一片白茫茫,这场雪已下了整整一天,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间没有掌灯的屋子里,两个人在低声说着话。
其中一人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沧桑和老态:“太子走了么?”
“走了。”另一个声音传来,声音比刚才那人尖利了几分。
那老者又开口:“我瞧他那副身子,怕是撑不了几年了。”
“那可真是可惜了,只是宫里太医无数,圣上拼死也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就没了,兴许……你还活不过他呢。”那稍微年轻的男子哼笑出声,“话说回来,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那老者像是不在乎这青年男子话语里的不逊,只是不慌不忙道:“你义父不在,整个府如今由你管,老夫不找你找谁?”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火就要往上冒,那青年的脾气不是很好,一声沉闷的拳头碰击桌面的声音后,才又开口:“哼,那是常清没在府里,他若在府里,我常卓何德何能能被您找上呢!”
“你这是哪里的话,咱们臣民本就是天下的,如今有这样的风声传出,咱们还是尽早做打算的好。”那老者又道。
常卓冷笑:“天下?哼!别以为我好糊弄,这事肯定对你有好处……不行……这事我得好好想想……”
“得尽快了……只怕到时候情况有变……再就……”
“行了别啰嗦了,最晚三日,我就给你答复。”常卓被问得烦了,想了下便应了下来。
那老者点点头,沉默片刻,似又是想到一事:“还有,关于你义父的,你就不出去寻寻么……”
“与我有何关系。”
“那可是你义父啊。”
“他可从未拿我当他义子”常卓双拳攥起,骨节咯咯声响,“什么好事都是常清的,如今出了事,那自然也是常清的了。”
那老者在心里摇摇头,面上却装作对常卓的话不是很放在心上的样子。
常卓面色闪过一丝扭曲,忽然来了一句:“况且我是不会让他就这么死的……”
那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小的声音,像是干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常清低喝一声:“谁?”快速起身飞奔至窗前,掀开盖着一层落雪的窗子。
外面没人,窗下只一排有些凌乱的或深或浅的脚印通向前方走廊拐角的阴暗处。
“你在这待着,别让人瞧见,我出去一下。”常清话音未落,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将整个院子各个角落都细细查了一遍,直到再三确认没人后,才低声咒骂一声,转身回去了。
墨荻紧紧捂着云琛的嘴,自己也极力屏着呼吸,直到听了好大一会儿才放下心来,他刚想将手从云琛唇上离开,手背上却忽然感到有一股湿润的温热度了过来。
云琛满眼全是泪,泪水不受控地向下流,顺着墨荻的手背快速淌向膝盖的布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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