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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刹
第二天去左家看望姐姐,被小翠阻拦在了房门外。说是好不容易才睡下,假若现在叫醒又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安然入眠,我只好离去,择日再来。于是应承了大哥的请求,拿上刚从赤水那领来的伤药,顺道送去给舒芜。
临行前大哥递过来一个素雅的香囊,叫我上山的时候务必佩带在身上,说是避蚁用。我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特别味道。
舒芜的住处在上贤城西的瑞寻峰,虽是个风景如画的好去处,但却鲜少有人前往。只因此峰聚集着一种择人畜而噬的怪蚁,身体较寻常蚂蚁略大,通体灿烂如银,头端细尖如针,眼又是血红。人一旦被咬,则将在半盏茶时间内毒发而死,而且绝无解药。当日大哥的侍卫救下被追杀的舒芜,好不容易才从赤水那将已经半只脚跨过鬼门关的他救回,又怕再遇意外,禀告了父亲就将其安置在了瑞寻峰。
他只是一个筹码,南风的筹码。
更多时候像一阵怪异的风,不时地吹皱一池春水。甚至在后来,他已经离开了南风,却让所有人保留了那时他风情颇张的记忆。
上山的路没有我想象当中那么艰难,配合郊游的心思倒是更为贴切。这倒让我想起当初看过的一部动画,素净的女孩坐在海水中的地铁,经过一道道不同的风景,驱车前往不知结局的未来。或者仓皇,却又隽永地刻在那。
还没找到去处,先闻琴声。飘渺地和烟尘一样来去,绵延不绝。应和着山木的起伏,举手投足,孤芳自赏。
最后到达他的住处,那是在半山腰的普通建筑。土地有些潮湿,花枝蜿蜒,是刚洒过水。
我斜斜从□□中穿过,风微起,它们用自己彼此轻薄。
世间什么也比不过欣赏美色,何况一次还是三个,不同的风姿。原本以为能见到手脚绑成粽子状的舒芜或者孔雀供我娱乐,结果他们还是造型依旧拉风地傲视独立着。除了舒芜的右脸上有一条细微的伤口。
“谁?”尹照从里面的屋子打着哈欠出来,到门口探探身子,好奇地看向孔雀。
“是那个……”孔雀狭长的眼睛瞟了一路提着东西有些气喘的我,估计心里补上的句子是“笨蛋”及其近义词。
“张姑娘。”舒芜语气温和地补充,“寰途的小妹妹。我们曾见过的。”
孔雀淡漠的影子微微动了一下,欲言又止地停留了一会,便头也不会地离开了。尹照则摊开手,耸了下肩道:“我去沏茶。”
而他们话题里的主角正愣愣地站在远地,直到舒芜从我的手中接过包裹,顺便指向另一边的石桌叫我坐下。
“啊……那是大哥要我给你的伤药。”
“我知道的。”
桌子中间摆放着造型别致的香炉,我把鼻子凑上前,点着的就是大哥给我的香囊里的熏料。桌的边角雕刻着花朵,然后又落下人形的剪影。我抬头看是谁,右方太阳的光线猛烈刺激着瞳孔,忽然又刮来一阵风,我低头揉揉眼睛,泛起涩意。
他轻道一声:“抱歉。”然后捧起我的脸问:“左眼?”
“嗯?嗯。”就是左眼,连通心房。
他像是端详了一会儿,我紧张得睫毛有些颤动。他仿佛安抚一般,轻轻捏开眼皮,然后俯身缓缓吹着那顽劣的沙。
我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却不停地改变着。那该怎么形容好,是陌生的安逸和新鲜,还是漫天浮尘随风溅落。
眼里氤氲着泪光,最后化成水汽消散。他看看我红通通的眼笑着说:“这样更像兔子了。”
“兔子?”
他端起刚才放下的茶,含糊不清地说:“嗯,第一次看你就像的……兔子。”
“兔子,那多好啊!”我嘿嘿地笑起来,“我来讲个兔子的笑话你听?”
尹照听见故事俩字突然跑来连呼我也来。
我说:“有一天,小白兔蹦蹦跳跳到店子门口,问老板有没有一百根冰糖葫芦。老板说:啊,真抱歉,没有那么多。小白兔垂头丧气地走了。第二天,小白兔蹦蹦跳跳到店子门口,问老板有没有一百根冰糖葫芦。老板说:对不起,还是没有啊。小白兔又垂头丧气地走了。第三天,小白兔蹦蹦跳跳到店子那问老板有没有一百根冰糖葫芦,老板高兴的说:有了,有了,今天我们有一百根冰糖葫芦了!小白兔掏出钱说:太好了,我买两根!”
尹照笑得花枝乱颤,连舒芜也难得地笑容弧度超过200度。而后刚回来的孔雀倚靠在墙上,重瞳里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张小姐,你还真是……”尹照揉着肚子说。
“叫我出尘就好了,你们和大哥是好朋友,和我也不用那么生分。”
“还真谢了你哥一直以来的照顾。”舒芜道。
“啊……哦,没有的事。”我突然有些沮丧,舒芜算什么呢?客人?或者会是不久之后南风的阶下囚?
“这伤……”他突然又端起茶杯,“还多谢了你哥带我去找赤水先生。”
于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就出现在了我眼前。手腕上一面延续向上,或者向掌心扩散,青紫,或者酱红。伤口还未愈合,有的却已经结了痂,成了厚厚的堆积。空气里突然透过潮湿,寒意瞬间侵入我的皮肤,微微有些颤抖。像是舒郁的眼神,或者其他。激荡在我心里久久不平静。
“舒公子……”我道,“以后有需要出尘的时候,自当不遗余力。”
“……”他望向我,不明白我这句话的原由,愣了愣,既而垂下眼帘不做答。
“可惜公子不喜酒,不然现在定和你喝上两盅。”尹照却有了兴致。
“啊,想乘机灌醉女孩么?”我睨他。
他一脸惊天地泣鬼神的样子:“莫非我这个哥哥当得这么失败?”
“尹大哥果然厉害啊,就这样也能攀亲带故了。”我笑道。
“不要和他姐姐妹妹的,容易出事。”孔雀嘴角又漾起了邪意。
我看见舒芜,还未仔细端详扑面而来的浓郁茶香已经将人迷倒。
“嗯,别和照儿玩这种注定哀伤的小游戏。”他目光闪烁地望着我。
“公子!想逼得我们终生娶不到老婆吗?”回头打算和孔雀组织联合攻势,“孔雀,你倒和我一起说句话啊。”
“……你的智商怎么还在公众水平以下。”孔雀促狭地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尹大哥是发育中的美少年嘛……”我道。
茶香继续汹涌着向我们涌来,大伙调笑着,甚至是喧嚣。
大概是在我快要告辞回去的时候,舒芜送我下山。不知不觉间,竟已过去半晌。
“我会记得的。”像是没头脑的一句话。
“嗯?”我看着他,促不及防有些怔住了。
他不说话,只笑着继续走在我旁侧,随后我连连道不用送了,他才在原地站着,目送我的远去。直到背景越发地远,随着西方落下的太阳,走到交叠着的天空里才慢慢转身回去。
是记得的。
以后有需要你的时候,你会站在我这边。
那么,在约定有效之前,我会一直记得。
飞鸟凌空。萧济远站在玄关,伸出手,鸟儿便异常乖巧地落至掌心。
“把事情托付给萧姑娘一人完成么?”坐在屋内黑发及腰的男子幽然发话。
远只是笑而不答。他的生命正因为一些惨白的伤害枯萎着,现在的他已经变得非常弱小,已然没有力气再去面对背叛和撕杀的前沿,他只守下了这些和水月一起成长的东西。庞大而微小的感怀默默注视着水月,安静又圣洁。在沙漠里匍匐得太久的远终于在那个染血夕阳逢魔时刻里遇到了水月清冷的眼——和他那么相似。她是天赐他的清泉,或者更甚。
他长吁一口气,自己这么做还是太自私了吗?
“你这么简单地定义她?”
“不,我只想让她从那个噩梦里挣脱出来。”
“你还是太自私了罢。”
一时间,远眼前升起无穷的火光,奔腾着无法止息。他拔出剑,试图撕裂它、粉碎它,却总被无休止的红光掩埋了视线。
来人望着凤凰木下舞剑人的妙曼,含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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