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

　　从未有过的幸福从心上慢慢化开，慕雪步子轻快地往回走，刚才拉手的情景不断的浮现在眼前，想到这个她一路上痴痴傻笑着。
　　直到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准确的说，她是被眼前的景象吓着了。
　　几个穿黑皮衣的壮汉抄起家伙正在自家的客厅一顿乱砸，满地的玻璃碎片，一片狼藉。而慕舒婷被两个男人扣住胳膊无力抵抗，脸色苍白，仿佛堕入了阿修罗地狱，当看到女儿时连忙大喊：“慕雪，快跑！”
　　“妈！”慕雪哪里肯听，直向那两个人扑过去，把身上背着的包拿在手上对他们又打又骂：“你们再不住手我就报警了！”
　　很快她被另外两个人擒住，领头的那个人说：“拿不出钱来抵债就把房子砸了！报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警察来了恐怕也站在我们这边吧？”
　　“你们这群混蛋！要找就找苏启！别砸我家！”慕雪疯了似的喊，她真是恨极了！恨极了这么多年的非人日子！恨极了苏启！
　　领头的冷笑：“苏启？那要找得到的问题！那龟孙子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要是被我找到非要他断手断脚不可！”
　　说着，那人走到慕雪跟前，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慕雪大惊却根本挣脱不了，“想不到苏启那个败家子居然生得这么好的女儿！要不你陪哥哥一晚，我可以考虑给你们打半折？”
　　“禽兽！放开我女儿！”慕舒婷恨得面部都快扭曲了。
　　“我呸！”慕雪啐了他一脸口水。
　　男人龇着牙抹去唾液，反手给了她一耳光，“找死！”
　　擒住慕雪的人把她交给他们的老大，那男的一只手箍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就要来拨她的衣服，慕雪大叫惊呼，却是羔羊遇到了恶狼哪里能逃，慕舒婷只能发疯的又骂又哭，也被擒住她的人拳脚相踢，痛得滚在地上。男人很快把她的外套扯下扔在地上，慕雪情急之下死死咬住他的手腕不放，那人吃痛，一脚把她踹开，慕雪倒在地上，看到他愈发凶狠地上前压住自己的身体，慕雪眼疾手快地抓住身边的一块碎玻璃朝他脑袋刺去，却被他识破，反扣住她的手，她这下真的不能动弹一分了。
　　男人一脸猥琐的笑，慕雪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闭上眼，感觉到那人向她的脸靠过来，突然一个手下大喊：“老大，警察来了！”
　　“靠！”慕雪听到男人大骂，不情愿地从她身上离开，带上家伙和手下赶紧跑了。
　　慕舒婷连滚带爬地过来抱住女儿泣不成声，好在除了脸上红肿的巴掌印和肩上的几处淤青总算有惊无险，她不敢想象要是警察没有及时出现，她们母女会出什么事……
　　“慕雪，我们赶紧离开上海吧！我们去找李董，让他带我们去巴黎！再待在这里我们不是疯就是死！妈妈求求你了！”慕舒婷披头散发，满面泪痕，狼狈至极。
　　慕雪靠在她的怀里，只是哭泣，慕舒婷不停地说：“妈妈求你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慕雪从来没有像这么哭过，好像要把这十几年的委屈和愤恨都要发泄出来一般，过了半个小时，她才平静下来，抹干泪水，肿着眼睛找出包里的手机。
　　几秒后，她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答应你的条件。”

　　顾炎发现整整一天在学校都没有见到慕雪，打电话也打不通，问她的室友都说她没有回来，只能去她家，但是敲了好久的门也没有人来开。
　　重复两天的寻找，皆无果。
　　然后，顾炎听说慕雪得到了出国留学的机会。他一开始不相信，每天下课后就去她家门口守着，持续了一个周，总算接受了这个事实。
　　抽烟喝酒就是从那之后学会的。

　　滔滔不绝的讲了三个小时，陆泓这才发现口渴得不行，把一杯咖啡全喝下肚，“这么一说，大学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两个的故事都可以拍一部电影了。”
　　李妍真没说话，她手托着腮，眼睛似乎看向桌面，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陆泓不傻，他早就猜到了，只是对方既然不承认，也就没必要当面戳破，他只是说：“顾炎对慕雪的感情从来就没变过，要说变的话，也是越来越深了，所以，你那个什么朋友啊，还是劝她别白费心思了。”

　　李妍真告别陆泓后，回公司的路上买了一份便当，下午没干的工作自然得在晚上补回来。把车停在地下车库的时候，刚好碰见顾炎过来取车。
　　“下班啦？”李妍真提着便当问。
　　“嗯。”顾炎微笑，他也看到了她手里的东西，“你……还要加班？”
　　“对，下午处理了点私事，给耽搁了。”李妍真看着他说。
　　“好，那我先走了。”顾炎说着按钥匙解了锁。
　　李妍真也转身离开，没走两步，便听到顾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对了，副总，你这两天有见到慕雪吗？”
　　李妍真回过身正对着他，“没有，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没见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以为你们走得近你会知道。”顾炎尽量保持平淡的说。
　　李妍真斜睨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你似乎很关心她嘛！”
　　顾炎也不躲避她的眼神，说：“我是她的助理，她的行踪我过问一下也并无不妥。”
　　“是吗？”李妍真向顾炎靠近一步，“我怎么觉得你们关系不一般呢？”
　　顾炎轻笑，“你想多了。”
　　李妍真收了笑容，冷哼道：“只是一般关系的人会把她的照片放在钱包里吗？”
　　“你……”顾炎既疑惑又惊讶地看着她。
　　李妍真既然做了，也不怕承认，“你猜得没错，是，我看见了，但我不是故意的。那天你住院我去病房帮你拿毯子，结果不小心碰掉了外套里的钱包，看到照片时我也挺震惊的。”
　　“所以，从那天起你就知道了？”
　　李妍真点头，“我那天也只是猜测，后来从我哥那里得到证实，不仅如此，你们之间的很多事情我都听说了，想不到你们的故事还挺悲伤的。”
　　顾炎总觉得这句话听着有些讽刺。
　　“顾炎，”李妍真突然叫他的名字，“你就没有想过陪在身边的是另外一个人吗？为什么一定要是慕雪？等了这么多年，喜欢了这么多年，也该厌倦了吧？”
　　顾炎安静地听她说完，也向她走近一步，太近的距离导致李妍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她突然紧张起来。
　　“你是不是喜欢我？”顾炎似笑非笑地说。
　　李妍真咽了咽口水，头上扬道：“怎么？不可以吗？”
　　没想到她竟这般理直气壮的承认了，顾炎也不想把话说得难听，只道：“你走吧，这些话就当我没听到。”
　　“我不服气！”李妍真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好像要用全身的力气来表达她的不满，“我哪里比不上她了？！我承认她是比我漂亮，但是除了这一点我哪里不如她？就她那一副清高淡漠惺惺作态的样子，看了就叫人倒胃口！”
　　顾炎皱了皱眉，嫌恶地微眯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起码她从来不在人后说长道短。”
　　李妍真怔了怔，有一种被自己打了脸的感觉，她默不作声地看着顾炎走到车前拉开车门，意识到他要走才回过神来，冲着他的后背扯着嗓子喊：“顾炎！她不值得你这样做！她从来就是个自私的人，能抛弃你第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你和她不会有结果的！别傻了！顾炎！你听我说完……顾……”

　　李妍真的话就像魔咒一样一直在顾炎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要被她说中似的。这种感觉恍如潮湿的苔藓在不起眼的角落滋生令人作呕的腥臭，想拔却拔不掉，其实不祥的预感从慕雪消失那天就有了，只是一直不敢承认而已。顾炎有点害怕，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拿出手机拨了慕雪的电话。
　　“嘟——嘟——”
　　拜托，一定要接。
　　“嘟——嘟——嘟——”
　　顾炎多么希望连接电话的声音长一点，再长一点，但没多久，声音就从缓慢的“嘟嘟”声转到了忙音。
　　还是没有人接。
　　也许她有事要忙吧，也许她还没有整理好心情，也许她遇到了别的麻烦……可是，就算遇到了什么事情，有什么是不能跟自己分担的吗？！难道现在在她的心里，他还没有同甘共苦的资格？！这两天给她找了太多理由，可是这么多短信电话的轰炸，她不可能一个也没看见。
　　突然一股怒火燃烧起来！
　　“呀！你怎么来了？”在工作室加班的陆泓看见顾炎不请自来的时候感到挺新奇的，但是，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张乐然也闻到了不同寻常的火药味，他和陆泓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的保持安静。
　　顾炎往沙发上一坐，拿过一台笔记本电脑，说：“答应你们做网游，就要做的。”

　　吃完午饭之后，慕姝婷睡到现在才醒，病房的灯开着，天已经黑了。
　　“妈，你醒了？”慕雪轻轻地说。
　　慕姝婷看见一直守在身边的女儿，又是安慰，又是抱歉，她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嗯。”
　　病房里还有一个人。
　　他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看公司报表，听见慕雪和慕姝婷的对话，他站起来，把电脑合上放在一边，走到慕雪身旁，对白色病床上的人说：“阿姨，您醒啦？”
　　“秉焕，你也来了。”慕姝婷这才发现李秉焕来了有一会儿了，她对女儿抱怨道：“怎么有人来也不叫醒我。”
　　“是我叫她别吵醒您的。”李秉焕替慕雪说话，“您得好好静养才是。”
　　慕姝婷撑着身子坐起来，注视着眼前宝贝的女儿和熟识多年就如同自己儿子一般的李秉焕，叹了一口气，“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我自己倒没事，还得连累你们年轻人。”
　　“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别这么说。”慕雪这两天少有合眼的时候，整个人也处在极度敏感的状态中。
　　“对呀，阿姨，您千万别这么说，做子女的照顾父母是天经地义的。”李秉焕也宽慰道。
　　慕姝婷摇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了，也就只是一天拖着一天罢了。”
　　“妈，”慕雪拉住母亲的手，“别多想，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慕雪下意识地看了李秉焕一眼，李秉焕也说：“阿姨，我们会竭尽所能让您的手术成功，所以您一定要好好的，这样慕雪才会好好的。”
　　慕姝婷想了想，虽然成功的几率极小，但是为了女儿，她也要试一试。
　　“阿姨，挺晚了，就不打扰您休息了，下次再来看您。”李秉焕看了下腕表说。
　　“好。”慕姝婷对李秉焕微笑，转而看向慕雪道：“你送他一下吧。”
　　李秉焕怕慕雪不开心，忙说：“不用了。”
　　“走吧，我送你。”慕雪轻柔地说，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只是默默地帮他把放在沙发上的大衣外套和围巾递给他，又收拾好包给他拿上。
　　李秉焕一边穿外套一边跟在她后面往外走。这时候走廊没什么人，安静得脚步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慕雪放慢了速度，待他跟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直到并肩走到医院门口。
　　慕雪把包交给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秉焕。
　　李秉焕接过包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他取下围巾给她脖颈套了两层，像哄孩子一样的说：“你看你，出来也不知道把外衣穿上，都快冻成雪人儿了。”
　　慕雪低头看他给系的围巾，心里一阵暖意，但她还是取了下来，又给他戴上，“我没关系，你得注意身体，别感冒了。”
　　李秉焕凝视她，“慕雪，你温柔的样子，好美。哪怕你是因为接下来的手术关心我，我也很感动。”
　　“我是真的担心你。”慕雪真切地说，“我想过了，是我太自私，其实你和我非亲非故，不需要为了救我妈让你牺牲一颗肾。而且你知道，要是手术过程中遇到大出血或不可预测的麻烦，你们谁也活不成……”
　　李秉焕箍住她瑟瑟发抖的肩膀，“你放心，我会请来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把危险降到最小，阿姨和我，都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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