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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邢霁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片空间里制造出多大的声音，他用脑袋顶着帘子进来，又轻又快地把两只快餐盒放在茶几上。郁令看见气味的粒子逸散出来，和人体散发的能量形成协调的波动。
这些景象人类无法通过肉眼看见，只有通过仪器才能捕捉到它们的轨迹。不过回头想一想，如果人类能够看见，会引起什么后果呢？郁令稍微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没有答案。
他发散思维的时候邢霁已经把两个盒盖都打开了，一碗馄饨，一份生煎。馄饨是在路口那家店买的，难为这个时候还有，一只只捏出来飘在清汤里，撒着虾子、鸡蛋丝、葱花和紫菜。
这家馄饨不是走湖州风格的大馄饨，个头小，馅里混了自己家熬的猪油，特别香。生煎也是他们家的，面皮上缀着芝麻和葱花，表皮煎得黄脆，咬一口汤汁就汩汩流出来。邢霁一口馄饨一口生煎，吃得整个屋子都是香气。
吃到一半又有人进来了，邢霁还咬着一只馄饨，只能含含糊糊地跟人打招呼。那姑娘拎着两杯奶茶，笑眉弯弯：“邢哥，请你们喝奶茶。”
邢霁就知道这又是托了郁令的福，平时这般姑娘对他可没这么客气。不过这奶茶...他看了郁令一眼，准备先把姑娘忽悠走再说。但郁令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想象——他把奶茶接过来，管子尖的一头压在已经开了十字口的杯盖上，轻轻下压，一直插到底部。在邢霁震惊的目光中，探出一点舌尖把吸管含进嘴里，两颊微微凹下，深色的液体顺着半透明的管子被吸进口腔，略微停留后咽了下去。
姑娘感觉单纯得多，光觉得长得好就是不吃亏，连喝个奶茶都那么帅。邢霁看得有点发呆，虽然昨晚就见过郁令吃蛋糕的样子，但这会喝奶茶的举动还是让他冲击不小。他以为郁令也就是装个样子，但等到姑娘走了，郁令还是捧着那杯奶茶小口小口地喝，那模样用认真来形容并不为过。邢霁简直怀疑在自己出门的20分钟里世界是不是毁灭又重生了一次，他盯着那杯奶茶，怀疑里面并不是用奶精调出来的的寻常物。
“这不会是什么神秘力量的伪装物吧？”邢霁几乎是有点敬畏地看着被郁令捧在手里的奶茶，连刚刚送奶茶来的小姑娘似乎都有些深不可测。
郁令把奶茶直接放在邢霁眼皮底下，盯着他，直到他犹犹豫豫、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毫无疑问，充满了奶精的地球口味。
邢霁的表情看起来既庆幸又失望，眼巴巴地瞅着郁令，求解惑求揭秘。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郁令很痛快地就说出来：“我调解了身体的频率，现在比较接近人类。”
这话让邢霁初初愣了几秒，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眼睛死盯了郁令一会，随即游移到只剩点残渣的饭盒上，又拧过头，惴惴不安地问：“我再去买点？你想吃什么？”
从上天入地跨越世界无所不能的非人类突然变成了衣食住行样样要顾及的人类，邢霁对此的反应比郁令强烈得多。可一时间他也想不起究竟要干什么，零零散散想到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郁令饶有兴致地看他坐立不安，慌慌张张，恨不得在一瞬间造出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把他藏进去。
兵慌马乱一阵，邢霁揉着脸埋怨地看着郁令，感觉就像是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关系进一步的女朋友突然说自己怀孕，简直考验心脏承受能力。纠结了一会他决定先给顾谨中打个电话，这事儿不能让他一个人方。
顾谨中承受力没他好，上个冬天就看出来了，邢霁电话打过去，那边果然懵逼，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遍，等电话转到郁令那儿，又没完没了地唠叨快一个小时的地球生活指南。郁令乖乖地听着，每样嘱咐都应声，乖巧模样完全不像是刚刚给两个地球人造成了巨大惊吓的罪魁祸首。邢霁在边上叼着烟，一边听一边吐槽顾谨中紧张过度。他好歹也是有三十年地球生活经验的资深人类，难道还照顾不好一个新晋人类？
话是这么说，但事到临头他还是紧张了，撩着帘子才踏出门一只脚，邢霁有点紧张地回头：“你能吹风吧？接触外面的空气没事儿吧？”
他还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影，说外星人气势汹汹进攻地球，结果在降落地球后接二连三地莫名死亡，最后查出原因竟然是地球上的各种病毒——外星人的免疫系统完全无法对地球上的病毒起作用。邢霁也是刚刚想到这件事儿，郁令不是纯种地球人，没有从祖辈开始就接受地球的环境改造，这么突然从超人调频成正常人类，真的能行？
他这边犯愁，郁令则完全不管，他现在感觉很奇特，对于外界的感受完全与以前迥异，实在很新鲜。旁边两个工作室还没下班，院子里安静地很，他抬头去看屋檐边枝叶舒张的桂树，叶子是嫩嫩的青，有些小叶还没有褪尽红边，软软地在风中挥舞。檐下有两盆绣球花，浓浓的绿荫里探出雪团似的花朵。檐沟边好久没有人打扫，春雨一浇，青苔就密密绒绒地长出来。风从叶子中间过去，吹到脸上时又轻又柔，郁令下意识跟着摸摸脸颊、
这和平常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天空的云影变幻，鸟群飞过时拍打翅膀，树叶在风中婆娑作响...都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让他觉得惊奇，觉得有些喜悦。也直到此时，郁令才稍稍能够理解那些人类书籍中关于“美”的感叹。
他就这么呆呆地站着，邢霁在一边撩着帘子，担忧又惊奇地看着他。两个人这会儿的姿势挺奇怪，一个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举着胳膊撩起帘子；一个站在门里，极目四下张望。等郁令终于回过神，从门里踏出来，邢霁才把胳膊放下来，甩了几下，哆嗦着手关门上锁。
“我都以为你这是被定身了。”邢霁衔着烟地调侃，房子老锁也老，要把三角体的锁舌卡进门扣里总要使劲拽几下。其实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一台电脑也已经有六七年的年龄，邢霁平时也就用来查查资料，连跑个视频都费劲儿，拿去卖也就是个废铁价。不过屋子里资料不少，虽然说已经备了一份在家，弄坏了还是会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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