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落月

作者:夏后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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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回 许先生借医推物理廉夫子扶病坐说禅(中)


      第二日,飞琼襕袍暖巾,足蹬青皮小靴,来至许府门上。许衡乘一顶轿,飞琼上马随后,来至梁府,早有人迎候于外,乃李公字才卿、杨公字元甫、张公字子益等,皆是大都名医。飞琼此时装的是许飞的幌子,虽识得诸人,少不得垂手侍立,默默不言。许衡道:“此是敝侄孙许飞,今年自扬州来上都,因他粗知医术,故携他至此,还望诸公莫笑他村野见识,指教于他。”众人都知许家是大族,南北人口甚多,并不见疑,都道:“岂敢,许世兄家学渊源,我辈幸得奉教。”李才卿道:“我等适已观梁公脉象,不敢妄断,还请先生一视,斟酌金方。”许衡道:“如此,我等一齐辨证便了。”众人请许衡入内室,梁宽甫自卧榻上半坐,称:“劳动先生,心甚不安。”许衡忙道:“宽甫请自便。”小童与他垫好腕,许衡诊脉,一面又问病症。梁宽甫自诉:右胁疼痛,咳唾带血,行动眩晕,心慌发热不能饮食等语。说话间喘嗽不已。许飞留心看他面色:皮绷色赤,黯然无光。半晌许衡诊罢,命:“九郎来请脉。”
      许飞因向众位告了僭越,向榻边斜签着坐下,凝神细探。初按时,三指一一徐探寸关尺三部,渐渐按至筋骨,复又松弛。便下来告罪,侍立一旁。许衡道:“宽甫还自宽心。许某虽驽钝,亦见得此病不妨。”因请李、杨几人同至外厅论方。二人都道“全仗许公妙手。”许衡便写下方子,众人看时,却止是补中益气汤与局方枳术丸。杨元甫先道:“枳术丸虽极适宜,未免性太烈些。恐宽甫禁不住,奈何?”李才卿道:“宽甫此病务要顺气,不可再延;合当用猛剂。枳术丸药性也就不算重了;”欲言又止。杨元甫也只得道:“先生用药,自然不会错。”因齐送许衡出来,二人归府,后脚却有人来府上。
      许衡认得那是李才卿身边之人,问是何事,来人打躬道:“李君拜上先生说:才看方子极高明,只是益气汤一味,宽甫已服过数月,不见效用,似应添减他药方是。愚见如此,唯先生定夺。”许衡道:“请前厅稍候,我当修书与才卿。”转入书房,许飞忙安排纸笔,亲来研墨。许衡且不及作书,先问许飞:“你观梁宽甫病象何如?吾用方何如?”许飞道:“其病凶甚;先生之方宜其对症。”许衡微笑道:“尽情说之,不必拘谨。”
      许飞一躬身回说:“主诉右胁疼痛,右胁乃肺部;气促嗽血,喘息不匀,皆是肺诊。脉则虚洪而数,不克食者,此火来刑金,脾亦虚甚。肺与脾皆虚,病势凶逆如此者,不可补,亦不可泻。若补金,则恐金火相持,喘咳症再增;若泻火,火势正盛未必便得退,而痃癖更重也。此病只在秋冬间得治。肺病恶春夏火气,至秋冬方可望退。此值春夏交,非医家治疾病时。先生投以益气汤,随四时阴阳升降浮沉、温凉寒热加减,又以枳术丸顺其壅逆,乃固本扶元、养身顺气;合于《内经》四气调神,消长在天之道。李才卿云药不见效,恐是病势凶逆,药力未到之故。今若不以益气汤巩元气,则恐旬间以至面青面赤,脉弦脉洪,就不可救了。如杨公不敢顺其饔气,此如学刘氏未到者,将失其时而不敢救。李公欲倡暝眩之剂泻火,又是刘氏劫效目前一派也。先生则标本兼治、缓急有分,与梁公医缘,或有深于二公处。侄孙愚见如此。”
      许衡连连颔首,拈须微笑道:“果然进益,可堪大事了。汝当谨记:上医治国。汝能刻轻重缓急之分,非一味迂阔守愚之论,可知不独治生如此,他事也当推此理。来日汝判天下事,务记偏正缓急各有差,因材对症而处之,方能成就大业。切不可或一味图强、或瞻前顾后,于齐庄中正四字有失,就不足与谋了。”许飞不意治个病也能引出这一番叨念来,只唯唯听着。当时许衡提笔作书,令来人带去。许衡复道:“你廉夫子在江陵病倒了,为江陵事繁,犹不肯抛下归来。你相师已去替他理会一时。陛下叫从南边取好医者来大都与你夫子看病,然而廉公此番是牵连出旧疾,我恐南医从前不曾见过廉公医案,不得要领。从前是窦汉卿与廉公医治最好,窦公虽不在了,你是自小尽得我二人传授;你又与你夫子缘分重。如今汝医道已精,应有药到病除之能,待廉公到大都时,你就去登门问疾——务要尽心尽力!”许飞闻廉希宪病重了,大惊失色,牵动病症,自己先咳嗽起来,且早间所服阳丹药力已过,脸上冰雪一般,喉中复涌作甜腥血气,只强撑着,不肯在许衡面前现了形。许衡知他有宿疾,蹙眉道:“你自己也要保重!这病根何时是了。究竟服些什么药?”许飞强笑道:“让叔祖忧心,这一点病痛并不妨。”告退出来。
      飞琼撑持着出城回府,沅湘等来接着,看他面色,便知是病发,忙相扶进去。飞琼就回廊上坐下,因不出门操持事务,也不服阳丹了,只阖目养神。众姊妹也惯了他如此,都围立一旁说些趣闻,与他解乏。飞琼问说:“越姐那里去了?”一语未了,听回廊尽处笑道:“你回来了?有一桩天大的好事告诉你。”话尚未落,人已到目前,正是秦越,由秂笑道:“秦姐姐,是什么好事?长春坊的蜜林檎酒白送人不成?”秦越笑道:“那有什么。”飞琼捂耳道:“罢罢罢,打仗的事情,我一句也不听。”秦越推飞琼道:“也不关战事!是你老对头八思巴死了!”飞琼神已迷离之中忽闻此语,吃一惊不小,勉强睁目问道:“何时的事?”禁不住心潮汹涌,头痛欲裂。
      秦越笑道:“是长卿哥哥宫里当值毕,刚才来寻着我说的。他今早见着你,却忘怀了。八思巴实于今早讲经时,呼喇巴倒在地上死了。”因笑道:“阿弥陀佛,才是报应!”又笑道:“还有一桩大事,我也先知了。”说着对由秂挤挤眼。飞琼扶栏站起,道:“取香来。”秦越这才看出她病犯的厉害,忙道:“我去药房取迷迭香。”沅湘止她道:“不是要这个。”自去取了檀香并香炉来,又自回房去了。飞琼振作精神,面西恭拜三回焚香,一时廊间鸦雀无声,唯风回水转而已。又闻南方琴起悠然一缕,乃《大悲咒》。秦越只是迷惑,悄问景樊道:“他独与八思巴结的死仇,这般张致作甚?”景樊点头道:“他二人为死敌是不得已。她岂会恨厌彼人?想他心中只有尊敬了。”秦越摇头,道:“没了八思巴,他肩上担子还轻些。他这病不是别个,就是多思多虑上发作的。”
      飞琼静俟曲毕,香亦燃尽了,回身坐下,复问道:“朝廷降甚旨意来?”秦越道:“就知你要问,我取了钞纸在此。”就与他念。飞琼闻八思巴凶讯原觉惘然,及至秦越念到进八思巴尊号“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宣文辅佑、大圣至德、普慧觉真、祜国如意大宝法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师”,反笑了,道:“你听他。我死了还不知得个什么哩。”又问:“继任的可有了?”秦越道:“是乞台萨里,还称帝师。看来喇嘛门里帝师两字是落不去了。”飞琼摇头道:“此人不及八思巴远矣。仓促上来,恐怕还要有些响动,且再看罢。”秦越又笑道:“却又来,趁这时候,你不要去作为作为?”飞琼啐道:“我又做不成帝师,废那闲心做什么?”此时心里松些,也觉身上好些,教“由秂跟我来。”秦越、旻儿因都去了,景樊过飞琼身边道:“八思巴与你,正是一生知己。”也去了。飞琼笑了笑。因带由秂入自己卧间,将长卿之语说与她,“只问你可情愿。”由秂想起那人姿貌魁特,风流倜傥的品格,只不料这段意外之喜,连连道:“情愿!只不承望那样好官人竟看中了我。”
      飞琼笑道:“你那里不如他?单说一条是宗室根脚,我还嫌他赚了我呢。这桩姻缘,只是个巧罢了。”由秂面红耳赤,羞口无言,只憨笑而已。飞琼也笑着,就把长卿过往从来的事细细讲与他听,“他与你秦姐姐都是孤儿。我大哥买回来,就让他二人随我去东平学艺。我师父姓秦,故他两个皆秦姓,我三人做了师兄妹。后来他学成武艺,在师门最高。我相师爱他才干,荐到史老相公麾下,进了宿卫。为人最豪,又忠诚直爽,你不用怕受委屈。”由秂急着说:“婢子不是怕受屈。”说了一句又憨笑起来,说不下去。
      飞琼喜道:“既然你情愿,那我只管办妆奁了。如今官定的聘财,上户金一两,银五两,彩缎六表里,杂绢四十匹,愿减者听。如今民间尚奢华,又胜出这些去,长卿哥哥是个任侠性子,惯喜仗义疏财,钱到手边便济贫救穷的,定是无甚积蓄,望你体谅则个。我置办一份嫁妆,也就替他办了彩礼,我与他少年相交,从不重虚文俗套,只怕你在意。”由秂连连道:“不打紧,不在意。”飞琼笑道:“这就是了!两厢情愿才要紧。待我选个好日子,替你每风风光光办起来。”又道:“你这里几个姐姐都好刺绣生活。等按尺寸裁了绸缎,作喜服时,只叫大家齐来帮你便是。日后嫁过去,那人家无主、帚倒竖久了,你须好生持家,别一味说嘴憨顽。”因还报长卿,长卿大喜,即下了纳聘书,飞琼亦作回聘书。虽是宿卫娶妻,因由秂是仆婢,都中所谓驱口投下者,也不怎么声张,只是告与亲近人物知道。无人处,飞琼、秦越已戏呼由秂曰嫂嫂。是日许飞从太史院归来,看厅上却进了数十紫檀大箱,旻儿说是吕师夔送来的,飞琼知吕师夔为上回的事赔罪,并不多言,收下了。只说来日发嫁由秂、旻儿,尽情贴上就是。不言府里热闹准备。飞琼且听说廉夫子将回,日夜专望。
      先是北朝有南官关佶得江陵人私书,只说有告发官吏不法、或是告谋逆事,不敢私发,因献于枢密院。院臣发之上前,则曰:
      “归附之初,人无生意。自大元皇帝命廉相出镇荆湖,号今施惠,如旱而雨。廉公至日,即戒止诸军,不许入城;不讥来仕,首录宋故幕僚能任事者以备采访,材者皆官之,不间新故;弛灯火之禁,通商贩之途,馆传丰洁,邸舍相望;弭暴止虐,掩骼埋岗,鬻孥者罪之,杀俘者坐之;决扦御蓄水,放田数百万亩,听贫民耕佃,约三年方征税之半;公安荒歉,公即尽发沙市仓粟不入官籍者二十万斛以赈饥,民安堵如故;修葺水渠、桥路,率以安辑为务。文武用命、小大协心;以是江陵大治。廉公复叹曰:民已粗安,教不可缓也!因大兴学:选教官,建官屋,置经籍,旦日亲诣讲舍讲授以倡他郡,自予书万四千卷与书院,学者日戚。四方峒蛮日聆开化,皆望廉公名而来归。岂惟人渐德化?草木、昆虫咸被泽矣!”
      有司亦奏:今荆南百姓,皆自称“廉民”。朝野皆叹服。元帝道:“令数千百里外越境纳土,唯吾家‘廉孟子’能至此!”谁知此时希宪渐渐积劳成疾。江陵士民群走僧寺道馆,为廉公祈福。士人额手,土民叩蛊,皆祝曰:“愿我公永长我人!”廉公犹日日扶病视事,渐难支持;朝中皆道:“江陵湿热,如希宪病何?”元帝因下旨,迎希宪还朝医疾。荆南人闻廉公将去,皆号泣随之,千万人遮满道旁,拥车不得行,廉公掀帘慰喻再四,百姓乃拜哭而别。大户则为绘画像建生祠;小民则书版、致敬礼。及希宪归大都,衣囊萧然,唯琴书自随。元帝垂问:“廉卿从者若干人?”意应有数百人之数。知者告:唯侍从牵车担箧者十数人。元帝笑道:“廉孟子儒习,竟分毫不变了?”命近侍赐下白银五千两;中书复赐钞万贯,以嘉廉公清白。又诏江南良医与廉公视疾。江南杏林客闻声蜂起。有不欲往者,余人辄劝:“君术固妙,能疗亿兆人之疾否?苍生悬望廉公复相久矣。君能起廉公,是惠及天下也!”是以名医尽至大都。许先生却不然,道:“廉公久在北地,是被南土地气逼伤,牵动旧疾;江南医未熟知北地气候,又不知廉公昔年医案者,未必有中。”是日闻见廉夫子入京,命许飞次日早去为廉公医疾。
      许飞巴不得这一句,出了大都,就来燕京南城廉公府上。原来廉希宪曾治北京行省,也是万人感戴;许飞一路来,看百姓出入城池内外庙观,拜佛烧香,皆道“来为廉公祈福也。”飞琼心中,陡起十分骄傲来:“这是我的夫子了。可惜今日不能叫夫子知道是我。”一时入了南城,到门前下拜帖。门前已有数马。知是许先生所荐族里侄孙,却是扬州好医,都十分信重,请其余医人先归,忙迎许飞进来。
      许飞进了廉府,仍是旧年模样,环堵萧然,不似节制一方的一品重臣家,乍一看止是寒门。因问管家:“陛下已赐廉公金钞,何不修缮一二?”管家道:“所赐金钞,相公命一概封存不动。听相公意思,想与京兆一路买学田哩。”飞琼点头暗叹:夫子不愧廉字姓矣。想夫子与阿合马同为回回,却云泥之别如此。一时进了主院。虽无摆设,地方敞阔和平,尽栽着牡丹花。许飞趋步中庭,绕过书房,已闻内室中嗽声。忙入室拜倒,口称晚辈,廉公请他起来。许飞偷眼看恩师,只觉比先大瘦了,形容枯槁,忍不住红了眼。便来请脉:脉象虚浮特甚。许飞一壁诊,一壁问道:“廉公每日睡多少时候?”管家告道:“在江陵时,白日听深夜议事,宵衣旰食,忧心忡忡,夜不安枕。每日至多睡两个时辰,也睡不稳。”许飞叹道:“此是忧劳太过,复为湿热所侵,酿成危重。幸喜廉公回北养息了。”因写了方子,请煎丸并服;又道:“今日晚生先以针灸除湿。”廉公卧榻上,孰视许飞半晌,此时命侍奉人都退出,请许飞榻边坐了。问:“可是琼儿?”飞琼一惊,忙向榻前跪下,道:“夫子如何得知?正是学生。”廉公说:“老夫看着你长成,如何不识得?你虽擅用这诡变机巧,终非正途,不是君子之道。还须谨慎!”说这几句,已大耗精神,复咳喘起来,须发俱颤。飞琼含泪道:“学生不肖,累夫子忧神。还请夫子好生安养,以副天下之望。学生先行针了。”轻轻替夫子卷上衣服,即自臂上排下银针。
      廉公且看他行针,叹道:“你这针法,是窦汉卿正传。”飞琼听夫子说起已故老师,亦觉伤感,强笑道:“正是,学生愚鲁,仅得窦师之皮毛。”廉公叹道:“似窦汉卿高抗端严,真汲黯之俦亚。今世不复有此矣。”又道:“我听近日上都失火,有人妄谈地理,要迁都他处。汝可知其事?”飞琼口里道:“学生虽在大都,未知此事。”廉公问:“阿合马日前奏御史台何事?”飞琼因道:“学生也是前几日才知这桩新闻,乃是阿合马为立不起尚书省,又兴起的话头。胡马那日御前奏对时,请国用使司公务概不受御史节制,亦不关白中书——”忽想道:夫子是忧思过度才病倒的,且又嫉恶如仇。我再说朝事,岂不是来与夫子添病了么?遂顿住不说。果然廉公动了怒,道:“中统年间定官制,是你许先生与诸公力排众议,不依祖宗旧制而依汉制,为免宗亲、诸侯仗势侵凌。时人多谓不成,而至今官制皆备,法度当成。阿合马安敢猖狂如此?”飞琼不再言语,只道:“夫子少操些心罢。”
      忽管家进来告说:“道教正一派宗师张宗演、张留孙已至大都。闻是要与佛子再行辩战。”廉公睁目叫道:“承晖,此事你要着紧!”飞琼知他是要自己以博教圣女身份担承此事,见夫子万事都挂在心上,满眼含泪,又不好哭的,只是劝道:“理会的。廉公一概放心,千万保重。俗事且休去管他。”廉公已自支持不住,方合目躺倒了。飞琼请管家出来道:“廉公病重亟须静养,庶不耗神思。这些事不必报与了,有司自当理会。”管家叹说:“可知官人说的是,可知相公放心不下哩!在江陵时抱病已重,还不肯旦夕放衙;只说自己一身无妨,休误了万姓事。”许飞只得道:“自今日起再休报知:这是今日咱医家方里最要紧一句了。”一则许飞用十二分心;二则廉公归旧土,不受时气感伤;三则天祐良相。廉公身体一日日见好,许飞日日来添减方剂,自是欢喜,只是每日总不少了说几句朝政。看已是第七日上。廉夫子精神已大长了,能坐榻前读一时书。每日能扶杖起,花前行立一刻。许飞此时更不能免考了。
      是日趁行针时,廉夫子就叫他细说历朝历代佛道之争。飞琼手都乱了,赔笑道:“求夫子休问了,再问学生这针要下错了。”夫子道:“还是功夫不到!针下错了不妨,国事不可耽误。”飞琼不敢接话,方下罢了针,又好笑,又忧心,道:“夫子担心佛道事做什么?连学生这本行的都不理论。”廉夫子道:“历代佛道相争乃是其表,汝观史须见根本。且本朝宪宗皇帝戊午年间,开平府大安阁之辩论,你知道多少?”飞琼道:“学生知道一二。” 廉夫子道:“细细说之。”飞琼只得道:“学生读过僧人所写的《辨伪录》,说大安阁辩论,以辨《老子化胡经》谤佛为主,其中又以诘丘处机弟子李志常新制《八十一化图》为要。所纪不过是化图如何虚妄,道士如何张皇失对。余不能多记,唯记最后八思巴问张志敬、李志常:‘老子正传在《史记》否?’李志常曰:‘在。’问:‘《史记》有化胡之说否?’答:‘无。’又问:“老子传何根本经教?”答:“《道德经》。” 曰:“此外更有何经?” 答:“无。” 曰:“《道德经》中有化胡事否?” 答:“无。” 八思巴道:“《史记》中既无,《道德经》中又无,其为伪妄明矣!’张、李等不能答,刘秉忠即击棰曰:‘道士败!’ ” 说话间就起针,笑道:“后来八思巴斗倒了道士,志得意满,寻到学生头上来。好在学生不与他争粮油香火,也不抢他人口地皮,还能苟全。”
      廉夫子道:“读已读了,你却如何看来?”飞琼道:“学生不曾亲与辩论,无甚说法。想来若是道士写书,必有别的话说。”廉夫子摆手道:“那是什么辩论,直是案诘!史书中老子化胡的出典,你且一一说之。”飞琼拔针的手就停了,觉得前日挨打的手心又微微烫起来。想了一回,只得道:“是《后汉书·襄楷传》:\'或言:老子入夷狄为浮屠。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精之至也。天神遗以好女,浮屠曰:此但革囊盛血,遂不眄之。其守一如此,乃能成道。\'又是《齐书·顾欢传》:\'老子入关,之天竺维卫国。国王夫人,名曰净妙。老子因其画寝,乘日精,入净妙口中。后年四月八日夜半时,剖左腋而生,坠地即行七步。于是佛道兴焉。’大约此即化胡一说之滥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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