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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凶
冯姨娘被押进钟灵宫时。婢女正在给云锦擦脸。
张太医束手无策地站在一边,满脸惶恐。治疾病,他是圣手。可解毒,他真的不在行。世上毒药数不清,各个致死方式又不同,他哪里能短时间攻破?上次也是这丫头中毒,他们太医院可是提了脑袋通宵达旦才找出所患何毒和解药。
萧疏让张太医给冯姨娘把脉,并将手中的黄瓶子递给他。
张太医不敢多问,立刻照做。隔着薄纱给女人把完脉后,说道:“这个女人没什么问题啊?”然后从黄瓶子里倒出一颗褐色药丸,细细观察一番,又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摇摇头说道:“药也没问题。”
萧疏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他长吁了一口气,将黄瓶里的药丸倒在手上,喂给云锦吃了。
婢女伶俐,早端了茶水,一点点往云锦嘴里喂。
萧疏还要守在这里,张太医道:“这姑娘既然已服了解药,就无大碍了,只是还需要些时间醒过来。”
萧疏只好嘱咐婢女好生照顾云锦,然后在旁边的如泽堂审问冯姨娘。
冯姨娘经过这连番折腾,人已经受不住,瘫软在地,有什么说什么。
原来她本是柔然大户人家的一个下等人,因为家乡闹灾,主人为了节省开支,给了她自由身,从此不管她死活。
她一路忍着饥饿和寒冷,来到了齐国,靠在大街上讨饭勉强支撑。可是随着深冬来临,讨饭特来越难,如果去人家家里,人家又嫌弃她脏臭,直接用扫帚将她扫出去。
眼看着就要饿死在大街上,她无奈,哆嗦着找了个破庙,在里面避风等着死亡来临。
正奄奄一息,一堆人簇拥着身材圆滚的锦衣男子走进庙里。不是张世凯是谁?
张世凯嗓音粗粝:“想不到出门不过半天,雪下得这样大。”
其中一个瘦高的随从说道:“老爷先将就着躲会儿吧,雪下得太密,看不清路。”
张世凯唔了声,就往里走,门口风像刀子似的,一个劲往脸上刮,他受不住。
那些下人们更是苦不堪言,在风雪里走了半天,鞋袜全湿透,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见主子往里走,赶紧跟着进去。
“呀!”张世凯突见地上躺着个什么,吓了一跳,他甚至以为是狼狗之类的畜生。
几个下人赶紧戒备起来,在地上抓了棍子,将张世凯挡在后面。
有人将火把的光亮对准地上的东西,它却轻微蠕动起来。
张世凯吓得又往后一缩。下人也唬了一跳。
先前那个瘦高个胆子大些,将火把凑过去细看,惊道:“老爷,是个女人。”
“女人?”张世凯的心陡然放松,也跟着走近了看,还真是一个女人。
只见她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全身就跟抹了煤灰似的脏兮兮,根本看不清长相。
张世凯嫌恶地后退了一步,捂了鼻子道:“好臭!”
女人突然伸手抓住他的靴子,声音宛如杜鹃哀啼:“老爷……救救我。”
她抬头,水汪汪的珠子里倒映着火把的光芒,刺得张世凯一个激灵。
他忍住不适,问女人:“你是哪里人?怎么在这里?”
女人摇摇头,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她如何向这个陌生人诉说自己不幸的遭遇?说她父母双亡,只是下人,被赶出门后无依无靠,只能到处流浪?人就是这样,境遇越悲苦,反而越没有倾诉的欲望。
只是那晶莹的泪滴,顺着脏兮兮的脸庞缓缓滑落,带着难以言说的心酸。女人的楚楚可怜让张世凯起了恻隐之心,他决定带她回家。
如此,这个女人从一个悲苦的下人,变成了姨娘,这样结局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恩。她心存感激,尽心伺候张世凯,勤劳操持家务,又生了女儿张婉,以为自己就这样会一直幸福下去。
可时日渐久,张世凯的新鲜劲儿过了,开始对冯姨娘横挑鼻子竖挑眼。冯姨娘念着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能默默承受,从不反抗。
这无疑纵容了张世凯的脾气。他在外遇到任何烦心事,就回家拿冯姨娘撒气,及至后来,开始对女儿张婉动手。
冯姨娘什么都能忍,就不能忍受女儿受到丁点委屈,为了女儿她破天荒地反抗张世凯,这只能换来更凌厉的拳脚。她觉得日子绝望得如一口枯井,快要将人的生命给吞噬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在街上拉住了她。对方对她的身份来历十分清楚,先是和她套近乎,说自己也是柔然人,和她聊了柔然的风土人情,说得冯姨娘泪眼婆娑。温情过后,就开始威胁她,现在齐国和柔然关系最紧张的时候,如果齐国人知道她是柔然人,一定会将她抽皮扒筋。
那女人要求冯姨娘为自己办点事。冯姨娘哪里敢说不字,赶紧点头。她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自己的家乡,此人能将她的背景得一清二楚,一定不是简单的人。
女人对她说:“我知道你们府里有一个叫云锦的丫头,这儿有一瓶毒药,务必让她用上。”她从袖口里变魔法似的,拿出一个黄色的小瓶子。
冯姨娘吓得结结巴巴:“这……云锦可是学士府的嫡女,我怎么敢?”
“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刚满十一岁的女儿?”那女人挑眉,眼神阴冷,警告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冯姨娘打了个哆嗦,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答应你!”她接过瓶子,颤抖着声音问道:“这是什么?”
女人便告诉她这药该如何用,而且每次用量要控制,尽量让毒发作得慢点,以免被人察觉。
冯姨娘后背发凉,好阴险的手段!但是她知道若不照做,她和女儿的性命就有危险,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于是就有了热心为云锦推荐护肤品的一幕。
后来冯姨娘才知道,街上碰到的那女人,是柔然王妃派来的。她知道王爷有一个私生女在齐国,便醋意大发,再加上她和王爷唯一的儿子,在一次赛马中不幸身亡,她害怕云锦有朝一日回到柔然后,对自己不利,于是下定决心要铲除这个眼中钉。
萧殊听完冯姨娘的叙述,心绪久久不能平静。照冯姨娘的说法,柔然王妃一直都知道云锦的存在,并非要取她性命不可,那云锦躲得了这次,焉知能躲得过下次?
他绝不能让王妃的奸计得逞,既然她这么害怕云锦的真实身份,那他就让云锦的真实身份曝光得更彻底。她不敢在齐国和柔然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使手段。而冯姨娘助纣为虐,不能轻饶,他给她分配了更为艰苦的差事,刷净桶。
冯姨娘胸腔里一阵翻腾,恶心得快晕过去。
暖气四溢的厢房内,云锦仿佛做了个噩梦,醒来时大汗淋漓,头痛欲裂。婢女赶紧端来饭菜,伺候她吃下,她一口气吃了两碗饭,然后满足地打了个嗝。
另一个婢女过来说,热水准备好了,可以先去沐浴。
她很感激地冲伺候她一笑:“谢谢你。”
婢女受宠若惊的模样:“小姐快别说,伺候您是我的福分。”她见太子殿下对这个姑娘如此在意上心,自然看她的眼光和别的婢女不一样了。
云锦久病初愈,人还是很虚弱,只在澡盆里泡了一会儿就起来。她刚穿了身寝衣,就听见门外萧殊说话的声音:“云锦姑娘睡了吗?”
婢女道:“还未睡。”
一个温暖的影子就晃了进来,云锦抬头,萧殊已经走到了跟前。
“怎么样?好些了吗?”萧殊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关切。
云锦点点头,有点羞涩:“好些了,多谢殿下关怀。”
“那就好。”萧殊嘴角扬起一丝难得的笑容,“你不知道,我都快吓死了。害你的冯姨娘,我已经打发她去刷净桶。如果你想要惩罚更严厉些,只管和我说。”
云锦微微一笑,刚有点血色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有了些生气:“算了,我人不是好了吗?”
“对了,我准备向父皇请示,将你的身份昭告天下。”
“啊?!”云锦一脸惊恐,摇着头说道,“齐国人最恨的是柔然人,你将我的身份告知众人,岂不是更多人恨不能致我于死地而后快?”
萧殊见两个婢女已经不在房内,将手放在云锦的头上摩挲了两下:“这次冯姨娘毒害你,就是柔然王妃指使的,如果将你的身份告知两国的人,她就不好下手。另外,父皇会给你封一个名号,齐国人也不敢打你的主意。”
他知道,父皇一定会答应这件事。云锦留在皇宫,实际是人质的身份,再给予其封号,可以光明正大地牵制柔然。这么划算的事,父皇自然乐意去做。
这些背后的原因,他不敢和云锦明说。毕竟谁都不喜欢自己作为她国人质,那样处境难免尴尬。可这也是他为云锦想到的最可行方法了。
云锦听他如此说,一脸安心,笑如春花般浪漫:“那就听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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