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

　　“千笑姐，来得正好，快来快来。”大家吃完饭，正计划着要一起玩游戏喝酒，又朝千笑身后喊了句：“骆闻老师，你也一块来吧！”

　　现在叫沈略出去也太过扎眼，千笑打定主意，施施然坐在了沈略身边。

　　空位不大，有一点挤。
　　沈略又意外又慌张，千笑能感觉到，忍不住笑了一下。

　　骆闻端了个托盘过来，上面是他调的酒，暗黄液体缀以冰块樱桃，应当是威士忌：“我就不参与了，但是酒水管够。”

　　年轻人们又闹起来，有了酒总要玩游戏。

　　聚会流行玩的游戏大家提议了个遍：剧本杀？这里没有剧本；狼人杀倒是有，但有几个人不会玩；摇骰子或打牌，平时KTV里也是玩这些，多少有点无趣。最后不知道是谁提了个经典到土气的真心话大冒险，倒是真被采纳了。

　　千笑带头采纳的。

　　她想，只需要赢一把，她就可以逼他说一句真心话。

　　可今晚幸运之神完全没有眷顾她，简单的猜拳，千笑没输没赢，每次都是半路出局。沈略倒是赢了几次，不过问的问题都不咸不淡，没什么营养。大家起哄说：“沈老师你的问题也太水了，能不能劲爆一点！”

　　巧的是，下一轮刚好是千笑输，沈略赢。
　　千笑的眼神里有挑衅和探究的意味，沈略避开，冷淡开口：“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

　　千笑几乎有些期待，沈略会出什么题。
　　这道目光太灼热，让沈略竟然觉得慌乱，半晌没说话，熊绚绚忍不住催促，他终于开口，却是说：“不然你帮我提吧，我提的你们都不满意。”

　　催促不成反被cue的熊绚绚也是一脸懵，这让她对着自己的顶头上司提什么要求好？沈老师原来这么中庸的吗？

　　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熊绚绚最后心一横：“千笑姐，愿赌服输哈，你的大冒险是……亲吻你旁边的一位异性。”

　　这话一出，场面静了几秒。

　　千笑左手边是骆扬，右手边是沈略，巧得像拍电视剧。
　　这个八卦的命题盘亘在大家心中太久，终于借此机会要真相大白。有人已经暗暗给熊绚绚叫好了，这个题出得漂亮。

　　千笑眼波流转，手指攥上了酒杯，就在众人都以为她要选择喝酒避开这道题时，她已经倾身向沈略的方向靠去。

　　这一幕漫长又短暂，千笑只能看见沈略越来越近的脸，注意到他微微颤动的瞳孔和滚动的喉结。四周响起吸气声，压抑的起哄就等待最后一刻爆发，然而最后一刻却没有来。

　　近在咫尺的时候，沈略突然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别为难她，这杯我替她喝。”
　　然后撂下一句“你们先玩”，转身出了房间。

　　千笑眼眶酸涩，心中那点猜测不够她安心，而这一吻的试探到底是落了空。
　　她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委屈。

　　-

　　一下子灌了一杯酒，沈略出来吹了风才惊觉脸上有些发烫。只是这灼人的温度，究竟是酒气还是愤怒？抑或期待还是害羞？
　　他看着夜海，没由来幻想着——刚才如果没逃跑，千笑那个吻是不是真的会落下来。

　　“就这么出来可有点没有风度。”骆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沈略想得太出神，这让他有点羞赧。对方递给他一杯冰水，“那种情况留女生一个人，很尴尬的。”

　　此刻四下无人，沈略简直想把阴暗的那一面全部显露出来，语气有点挑衅地说：“那不然呢？我应该留在那里吗？还是说，你其实很希望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吻别人？”

　　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骆闻笑出声来：“我和千笑？”
　　沈略捏着杯子，说话的声音和冰水一样冷：“我看到了，她生日那天。你送的项链，她一直带着。”

　　“哦。”骆闻说话慢吞吞的，“你说那条项链？”

　　“红宝石是八月生辰石，那条项链是她妈妈送她的生日礼物，我们两家认识很久了，听说我要来邬城，她妈妈托我带过来。”

　　沈略嗓子发涩，听到自己冷静地开口：“那玫瑰和蛋糕？”

　　骆闻看他一眼，点了根烟：“那束花是骆扬送的，那天她拒绝了骆扬的告白。顺便说一句，我已经订婚了，或许以后千笑会成为我的弟媳，但绝不会是我女朋友。”

　　沈略露出错愕的表情：“所以，千笑喜欢了很多年的人，不是你？”
　　“哦？你知道这件事？”骆闻吐了口烟，“我猜猜，林照南告诉你的吗。”

　　沈略点头。

　　“啧，那小子还真挺守不住话的，本来是怕他真去表白到时候被拒太受打击，才好心告诉他的。”
　　“所以，”沈略的目光很锐利，“你一直知道千笑喜欢的人是谁？”

　　骆闻没回答，反而是先问沈略：“我想先问一下，沈先生以前是不是做过配音？”
　　“是。”沈略想了想说，“千笑告诉你的吗？当初她来邬城参加研讨会，我以为和她只是一面之缘，跟她提过这件事。”

　　答案不出所料，骆闻看着沈略的眼睛说：“确实是她告诉我的，但不是她来邬城以后。”
　　骆闻思考了一下：“大概在，四五年前吧。”

　　“其实她拒绝骆扬的告白，完全在我意料之中，早在几年前她就拒绝过一次了。当时骆扬从国外回来，我就这么一个得意门生，就想撮合他们俩相亲。
　　谁知道千笑一听就急了，直接告诉我她其实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了很多年，连来电视台工作都是受那个人影响。”

　　骆闻见沈略似乎还是没明白，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头：“她为什么要做配音综艺，为什么要请白景砚来，因为她要找的人，是一个配音演员。”

　　“她当时说，这一次再找不到，大概就真的没机会了，如果连白景砚都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就没有人知道了。我本来想着断了她这个念想也好，可没想到还真给她找到了，居然还跟着人家跑邬城去了。”

　　信息太多，沈略一时有点宕机。
　　脑子里每一条零散的线索像拼图一样逐渐归位，绘制出一幅全新的画卷。

　　临时换人参加的研讨会，是她从白景砚那得知自己在邬城；
　　交流会上她提问，意有所指地问他喜不喜欢配音；
　　小舟上第一次对话，她莫名其妙地生气说他退圈是不负责任；
　　突然搬到对门的邻居；微博的特别关心提示音；喝醉那天夜里差点遗忘的细节……

　　一切不合理的线索连接起来，指向一个明显的理由——千笑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销声匿迹的岁月里，有一个人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他、喜欢他、寻找他，靠着一个虚无飘渺的声音，她坚持了十年，直到遇见他。

　　骆闻熄了烟，在烟灰缸里碾了两下，又说：“千笑是我见过最努力、最勇敢也是目标最明确的女孩子，如果你真的对她没有什么想法，就趁早说清楚吧。说实话，我仍然希望她能做我的弟媳，也希望她能回省台在我身边工作。”

　　沈略漂亮的脸上不可自抑地扬起笑容，他看着骆闻的眼睛，表情十分认真：“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对她有想法，而且，我不会再允许自己错过她了。”

　　看着沈略匆忙离开的背影，骆闻笑了：“千笑啊千笑，这份生日礼物，你应当会喜欢吧。”

　　-

　　沈略跑回房间，剩下几个人换了新的游戏方式，气氛正酣，他气都没喘匀，急吼吼地问：“千笑呢？”
　　众人被打断，江程小声说：“千笑姐说喝的有点多，去海边吹吹风透透气。”

　　沈略拿起外套就往外跑，匆忙赶到海边，就看到千笑一抹单薄的身影，被海风吹得有些飘摇。
　　来不及思考，他快走两步上前，将手里的外套披在了千笑身上。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千笑一惊，下意识后撤，被沈略用衣服往前一拉，直接拉进了怀里。
　　没有完全拥抱，只是被一件外套禁锢在了沈略胸膛前，感受到对方灼热的体温，和视线。

　　还没等千笑抬头，沈略似乎是把下巴搁在了她的发顶，小声呢喃：“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
　　她的声音从他怀里闷闷地传出来：“不久的，我才出来没一会儿。”

　　对方还没松开手，千笑也不想挣扎了，就这样待一会儿也挺好。
　　就算他不是她的，至少曾经有一刻，天地之间仅仅只有他们俩。

　　当怀抱松开一点，千笑仰起头问他：“你要跟我说什么吗？”
　　沈略眼神很温柔，是之前从来没见过的样子：“嗯。”

　　沈略张了张嘴，两人耳边响起的却不是他的声音。

　　“千笑姐？你在这边吗？”
　　这是江程的声音，应当是见千笑出来太久，害怕她喝了酒出什么事，已经举着手电筒出来找人了。

　　场景太像偷*情，两个人立时都有点难为情。
　　江程快要找过来的时候，沈略拉住千笑的手：“千笑。”

　　沈略郑重其事地说：“等拍摄回去，这周六，我们去看电影吧？”

　　海风扬起千笑一缕额发，她伸手挽到耳后，眼神亮晶晶的：“好啊。”

　　夜空的星星诉说着心照不宣的情愫。
　　日历上那一天，写着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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