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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五《湮如畫》(5)
「君兒?」他幾乎欣喜若狂地奔到床畔,「君兒,妳醒了?」
孫可君不適地瞇了瞇眼睛。怎麼回事,才醒過來,怎麼腦袋昏昏沉沉的,連眼皮也這樣重……喉嚨乾得幾乎發不出聲音來,她張了張脣,半晌才總算努力擠出了個字:「……水……」
聞言,宓少卿一愣,忙倒了杯水過來,伸手撐著她背脊將她扶起身,半餵著她緩緩喝下茶水。
「咳咳咳……」嗓子乾啞得緊,水潤一下了嗓,孫可君用力咳了幾聲。什麼怪事兒,她這幾乎鐵打不壞的身子,以往一年生個兩次病都稀奇,居然就這麼莫名其妙生了病……喘著緩了幾口氣,她伸手探了探自己額頭,唔,這居然還發燒了……她睡了多久?
「還好麼?」幾分憂心地清拍了拍她的背脊,宓少卿緩聲問。
「還好……」再再咳了幾聲,孫可君舒了舒氣,總算能好好說話。喉間乾燥如火燒般,頭隱隱發著疼,她按了按太陽穴。嗯,看來還病得不輕……「對不住,讓少卿擔心了。」歉然對他笑笑,她開口,嗓子還有些啞。
見她總算完好說整一句話,宓少卿心下總算鬆了口氣。「嗯,妳暈了三日,真是急死我。」無奈輕歎口氣,他勾了勾脣,笑得溫煦。
「三日?」她瞠目結舌。三日?她竟然這樣能睡?「我睡了三日?」
「是啊,這下可睡足三夜份了。」揚揚眉,他半調侃地笑,卻有些無奈。「先把這湯藥喝了吧。」從一邊桌面端過不知熱上了幾回的湯藥,他舀了一勺,細細吹溫,隨後才徐徐遞到她脣邊。
孫可君有些尷尬。「我,我自己來就好。」乾笑幾聲,她試探地抬眸望了他一眼,才從他手中接過碗勺。
總覺得,宓少卿……好像待她,有哪兒不太一樣了?
見她如此,他只緩緩收回手,亦不尷尬急切,只是溫文地笑。
看了看眼前湯藥一眼,孫可君嚥了嚥口水,腦裡不禁想起乍到西蜀時,李白遞給她的那個味道可怕的湯藥……深吸口氣,她想想這終究還是得喝,畢竟這兒可沒西醫可看──喝下去!
──咦,味道倒沒她想像中可怕,還有點兒像湯來著,甘甜甘甜的……唔,難道那回真是因為李太白的廚藝太糟糕?
「怕妳不慣苦味,我便加了些甜菊和枸杞調味。」望見她眼底驚奇,宓少卿不禁噗哧笑出聲。看來她果真喝過湯藥的,約莫還被苦過……「可還對胃口?」偏頭,他揚眉輕笑。
聞言,她這才瞭然。「謝謝,還行。」她笑笑向他道謝,心裡卻隱隱感覺,他似乎有些細心得太過。
宓少卿雖溫和,她卻記得初見時,他身上總透著疏離……原是想著友好才逐漸淡了那層隔閡,可如今這模樣,卻又同友好似乎不大一樣。
「那日晨時不是好好的麼,怎麼卻突然暈倒了?」將她喝盡的空碗拿到一旁放好,他拉了張椅子到床沿坐,歎氣問,「是否當日不適,卻沒和我說?」下意識地想伸手觸摸她頰側,他頓了頓,才想她方才的模樣,約莫不望他太甚親密。
她和一般女子不同……他不能嚇了她。
「不是,不知怎麼,突然就暈了。」乾笑幾聲,她想想這看見一個人便暈過去什麼的也太扯,約莫就是說了,少卿也不會信的。「對了,少卿,你可有聽聞個三日前在市街說書的……『楚公子』?」話末頓了頓,她思索著那男子這樣妖冶撩人,幾乎轟動整個城,宓少卿這身分,應該不可能沒聽過這號人物……
「楚公子?」宓少卿一愣。當日他急如熱鍋上的螻蟻,也忘了該去注意周遭,但……「那楚公子是生得什麼模樣?」想了會,他問。
她想了想,開口回應:「十分妖冶的一個郎君,還穿著一身玄衣。」憶起那幾乎所有姑娘圍繞的場景,她細細回憶那張風情萬種的臉龐,還真妖得挺難讓人忘記的。
宓少卿搖搖首,「未曾聽過,亦未曾見過。」
未曾聽過也未曾見過……這可奇了,難不成那日是她的幻覺?孫可君垂首擰眉。不可能,她連他的每句話都還記著,莫不是他只出現那日……便是那個楚公子,肯定動了什麼手腳。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她思緒立時被打斷。
「大哥?」宓夏卿依時端了替換茶水和水盆過來,便見那裡孫可君已經醒了。他驚詫一陣,隨後是歎了口氣,「唉,沫澄姑娘,妳這可總算是醒了。」將水盆放到一旁,才覺得幾日戰戰兢兢總算歇下了塊大石頭。
莫怪他想這裡頭怎麼有談話聲音,原來是沫澄姑娘醒了……這下大哥可總算肯去睡了吧?
「怎麼,我醒了,夏卿可是不高興?」眉一挑,她抬眸看他,彎脣笑得別有深意。他這語氣聽來,怎麼好像有點妙?像是恨不得她早些醒來,又倒像覺得她早該醒了。
「我哪敢?」聞言,宓夏卿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扯脣,「大哥為了姑娘,三日夜寢難眠,我可日夜盼望姑娘醒來,免得姑娘還未醒,大哥便病倒了。」歎氣,他瞧著這姑娘氣色不錯,想是沒事兒了,也總算安了心。
她要再不醒,他可真怕這整個城要給翻過來了。
「夏卿。」側目過去,宓少卿眸光淡漠,嗓調幾分冷淡。「無事,我只是怕妳醒了,尋不著人。」溫溫地對她笑,他回得不淺不淡,就怕意圖太明顯,嚇跑了她。
孫可君只是愣。三日未眠?目光往旁一望,她看著桌上一疊疊的紙,想那約莫是公文,他竟還帶了公文過來批寫……這意思,是她昏睡多久,他就盤算在這兒盼她醒來多久?
她一時說不出話。
「玉姊姊!」氣氛正僵著,門扉聲響又開,她聽著安雙成清澈嗓音傳進耳畔,那印象中小個頭的胡人少年朝她碎步奔來,她卻訝然於他似乎是越長越高了……似乎胡人總是比常人要高大許多,她這麼見著,倒真正體認到了。「玉姊姊,妳可覺得好些了?」他微微有些著急地問。
她瞇了瞇眼笑,「雙成,我沒事。」伸手順了順自己有些亂糟糟的長髮,她思忖了會,又開口:「對了,雙成,你可還記得那日街坊的說書人?」眉間微微蹙起,她望著安雙成,確認似地再問。
那日雙成便在她身邊,若是連他都不記得……
聞言,安雙成抬眸望她,頓了幾秒,隨後歛下眼臉,「雙成不知。」
竟然真連雙成也忘了,果真是被動了手腳麼……孫可君深忖。
「好了,君兒早些休息吧。」見她垂首不語,宓少卿以為她是累了,便開口提議,並到桌旁收了收公文摺子,「君兒若醒來有事,便喚得我一聲,少卿便在隔壁。」彎脣溫和笑笑,他望著她,眼底卻還是帶著點憂。
「嗯,君兒知道。」聞言,她笑了笑應。
待是三人出去,她緩了口氣,有些疲憊地躺回榻上。
從袖口中抽出那只一直被她好好保存著的白玉簪,她細細摸了摸圓潤玉澤,不住憶起那日,他為自己梳髮理髻,和簪上白玉釵時淡然卻仔細的神情。
離開西蜀越久,她卻越常想起他。
這樣掛心一個人的感覺,便是稱作思念麼?
昏昏沉沉又睡了幾個時辰,她反覆半睡半醒著,總似乎能感覺有人來探她額溫、或是來看望她……
她似乎總在作夢,卻又似乎沒有。自和李白那塊離奇的玉後,她時常在夜裡這樣,卻理不清原因。
真正再睜開眼睛時,正好已是外頭四更鐘響。
天色方亮,涼州延州原就近大漠,天色總是亮得快。伸手探了探自己額溫,她探著已溫涼了些,想是燒應是退了。
喉間有些乾燥,她乾咳兩聲,想下榻喝水。才踏下床踏,她腳步一個踉蹌,似乎還踢著了什麼東西……困惑低頭一看,她愣愣。是塊玉?
對了,宓少卿常常來看她,約莫就是他落下的──這塊玉,會不會就是初見那時,宓少卿拿出來嚇唬甘州縣尉之子的東西?
他那日不給她看,之後也絕口不提,約莫一定和他的身分有關……反正他都掉在這兒了,撿起來看看……也不算不光明磊落吧?
實在掩不住好奇心,她緩緩將玉牌撿起,深吸口氣,帶著攤牌決心轉過玉牌正面!
然而那一眼,上頭幾個正楷刻成的字卻令她不住倒吸口氣,驚得險些差點要把玉給摔了下去──
那上頭,正正便刻寫著──「監察御史.王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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