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难从

　　寂静当然不可能是想跑，他只是不想让丐帮的内部纷争祸及到周围的无辜百姓，李斯的刀上沾着剧毒，虽然说世上没有解不了的毒，但是不能及时解毒等于无药可救。于是寂静一路跑，李斯一路在后面追，时不时还将藏在身上同样淬了毒的暗器射向寂静。但是李斯是个半吊子，这就意味着，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半吊子，所以那些暗器都被寂静随手打到了周围的树或墙上。
　　寂静在城郊的树林前停了下来，转过身语重心长地说：“李斯，我早就劝过你了，你要不就好好练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要不就好好练你那些舞刀弄剑的武功，不要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到头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传出去还丢了我们丐帮的脸。”
　　李斯狞笑了一下，这个时候可不伪装了：“呵，你是如何知道的？”
　　“知道你谋杀帮主吗？”寂静很平淡地说：“你进丐帮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但是当时只是直觉不喜欢你，直到那天帮主寿诞，阿铁喝多了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去找她的时候，路过老帮主的住处，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关了门出来，老帮主在大厅里喝得快活这个人当然不可能是他，而帮中弟子只有你这个新进来的没有随身带着酒壶的习惯，所以那个人一定是你，从那之后老帮主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
　　“哦？原来我那么早就被看穿了？那你为何不揭穿我？”
　　寂静笑笑说：“无凭无据为何要揭穿你，更何况你巧舌如簧，哄得几位长老都开心，我何必在这个时刻自讨没趣。”
　　“呵，算你识相！但是即便知道真相又如何？现在我才是大势所趋，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把长老印和绿玉棒交出来，你也不想你的爱徒……”李斯话说了一半，他相信寂静可以明白后面半句是什么。
　　“阿铁终究有一天会脱离我的保护范围，况且她天赋很高，根骨清奇，武学造诣已在你之上，只不过年纪尚小，对敌经验不足内力不够深厚，否则，你以为凭着你可以伤到阿铁？那是我的徒弟，就凭你我还是不放在眼里的。你也别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人和畜生，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
　　李斯是个极好面子的伪君子，先前被穆靖书骂过一次畜生，虽然不知他是谁，但是穆靖书的实力强大到他不敢招惹，这会被寂静骂畜生他是咽不下这口气了，也全然不顾寂静说的其实一点没错，张口就打脸一般自取其辱：“你不要太嚣张！谁是畜生自己心里清楚！”
　　寂静还没来得及笑，旁边的小树林里面就传来一阵大笑，这声音……
　　闻声望去，果然是聂凡生这个“缺根筋”。她右手搭着旁边穆靖书的肩膀，左手捂着肚子，弯腰笑得气都喘不过来：“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小白鸟你听到没，我哈哈哈我今天算是见到一出活得那个叫什么……我想想啊哈哈哈……啊对！”她喘了几下直起身子，看着李斯已经发青的脸，突然换了一个十分和善的笑容：“叫‘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寂静“噗”一下笑出声来，聂凡生头靠在穆靖书肩膀上，笑得站都快站不稳，穆靖书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可是那微微抖动的肩膀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聂凡生嘴贱的本事一半天生，一般是受穆靖书影响，这一骂不仅骂李斯不要脸，更是将他说成了人尽可夫的妓女，连女人都不如。李斯的脸色像是泡在了染布坊的染缸里一般，青青紫紫红红黑黑，精彩纷呈。
　　“找死！”他恨极，摸出腰间的暗器就甩向聂凡生。聂凡生诧异，自从千红刀闻名于世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她面前玩暗器了，除了云中观那个死女人白漓——天下第一暗器师；在聂凡生面前耍暗器，和在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斧头是一个道理。
　　轻轻一偏头，那枚暗器就射进了身后的树上。李斯掷出来的是一枚毒蒺藜，六芒星形状，这种暗器被打中了不像刀和飞镖一类比较好处理伤口，由于周围有凸起的刺，击中目标之后很难被拔出，还会造成大量失血，是挺阴毒的一种暗器。
　　老实说李斯的天资也不错，倘若潜心尚学未必不是将来武林一等的高手，但是心术不正，再加上太过急于求成，注定一事无成。
　　聂凡生觉得非常新奇，“好样的！已经很久没有人向本大爷挑战暗器这一项了，来吧，使出你吃奶和拉屎的力气来对付我！”她说得恶心，穆靖书面无表情却狠狠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出口就是黄白之物，扮男人久了真是要不得，这趟走完就让她换回女装！从此不许再穿男装。
　　穆靖书在这边暗自下决心，聂凡生却完全无视了玄渊那个毛栗，一心只想着怎么教训这个李斯。一击不得手，李斯立刻换了刀上去，他知道自己在做着困兽之斗，但也不想原地坐以待毙，或许事情还有一线转机呢？
　　李斯拜入丐帮门下之前曾经是刀宗门下打杂的小厮，明着暗着也偷学了不少，但终究只是模仿出个样子，对付那些三教九流绰绰有余，但在这样的高手面前，根本不够看。而且寂静说得没错，李斯这样学的乱七八糟，刀法暗器棒法掌法都只知道一个皮毛，使得净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招数。
　　自食恶果。
　　寂静摇摇头，仿佛已经看到了李斯的结局。果然聂凡生故意戏耍他，让他看起来好像每一招都能打中她，但是却永远都打不中。李斯手下越来越没有章法，聂凡生诡异的身法让他每次明明看着人在眼前，刀已经砍了上去，最后却发现聂凡生出现在了另一个方位，不禁大为光火。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又是一刀从右斜砍向聂凡生颈项，这次他集中精力看清了聂凡生的动向，一抹阴狠的笑滑过嘴角，没有握刀的那只手掏出身上最后一枚毒蒺藜，狠狠打向聂凡生的面门。这一下阴险又猥琐，换成别人还真未必躲得过去，可是她聂凡生别的没有，若是说到速度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比她强的。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眼看着毒蒺藜离聂凡生的面门仅剩寸余，突然一抹红光闪过，李斯觉得胸口一阵钝痛，嘴边的笑还来不及收回，人就已经倒了下去。
　　聂凡生发誓她只是用千红刀挡了一下那个小东西，完全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千红刀扎在了不远处的地上，那枚闪着墨绿光芒的毒蒺藜，不偏不倚扎进了李斯的胸口，他的皮肤迅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并且开始如同烫伤一般此起彼伏地冒出了水泡，格外恶心。
　　“怎、么……可、能……”他瞪大着眼不甘心地伸着手，脸上表情痛苦不堪。刚才那一抹红光他还是认识的——千红刀，没想到今日遇到的竟是云中观的人，看来是天要亡他。李斯在剧烈的疼痛中已经意识模糊，最后看向了一旁的寂静，“为、什么……”为什么他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个自取灭亡的下场？他不甘心！
　　寂静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惊诧万分，但他看到聂凡生的表情便知道这是一个意外，而不是谋杀。
　　一切都是命。
　　李斯最后是死不瞑目的。聂凡生多多少少对李斯死了这件事情有些不知所措，她倒不是为了李斯的死愧疚，在她眼里，李斯这样的人若招惹的是她早就不知道被千红刀扎成什么样子了，但是问题是，这个人该不该死，和有没有死能不能死是两码事。她有些发愣地看着寂静，寂静点点头安慰她：“不要紧，几位长老已经知道李斯的行径，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李斯是咎由自取，我会将他的尸体带回总舵听候发落。”
　　“可是你们帮主……”
　　“身为帮主自然有过人之处，丐帮出了内奸，与朝廷奸佞贼子勾结，势必要将这颗毒瘤除去，那何不将错就错，演一出戏给他们看？”
　　聂凡生瞪大眼：“你是说，老帮主并没有死？！”
　　“不仅没死，而且连毒都没中。”穆靖书突然开腔，聂凡生疑惑：“你怎么知道？”
　　“半年前，百里悬壶曾经说给了丐帮帮主一颗解毒丸。”
　　合着这事儿从开始就和云中观逃不了干系了……
　　寂静冲着穆靖书的方向一拱手：“此次劳烦宗主了，我代表丐帮弟子，向您……”
　　“不必了。”穆靖书打断他的话，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拿了出来，将手中的布袋和那根通体碧绿的短棒扔给寂静。“丐帮也是时候该清理门户了，免得鱼龙混杂，最后为一己私利自相残杀。”
　　几人回城将长老们带回客栈。寂静问聂凡生：“聂公子先前是想问我什么呢？”
　　聂凡生差点忘记了这事儿，将寂静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可知修罗散的解药在何处？”
　　寂静脸色突变：“你怎么知——”
　　“哎呀你小点儿声！”聂凡生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凶恶的表情。“你别问那么多，你就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就好。”
　　寂静摇头。聂凡生一撇嘴，娘的……要你何用？！把老子的饭钱吐出来！老子为你花了那么多钱你连句废话都没有的就摇头啊啊啊！！！
　　聂凡生调头就走，寂静拉住她：“等会！”
　　“你又想起来了？！”
　　“没……”
　　聂凡生一甩衣袖：“那你说个屁！走开！本大爷要上路去救人了！”
　　“修罗散是没有解药的，你不必白费力气。”
　　聂凡生僵住，没有解药……那不就意味着玄渊他……
　　“你别胡说八道！一定有的！但凡是毒就一定有解药！”
　　寂静无奈：“是，没错，但是修罗散并不算是毒啊。”
　　“不是毒？！”聂凡生声音陡然提高，发现自己失态之后又立刻压低声音：“不是毒是什么意思？！”
　　“因为修罗散只是会有成瘾的效果而已，少量食用反而可以作药用，从医术的角度来说，最多只能算副作用大一些，而不能算成是毒。”
　　“所以你的意思是药石无救？”
　　寂静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好像也不是，我记得三十年前修罗散风靡的那时候，有次在医馆门口，听到有个大夫说这玩意，若是服用不久靠毅力便可以克服；但若是长期服用，除非能让全身精血恢复服用之前的状态……”他看了下聂凡生的脸色。
　　“继续说。”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这种方法，相当于让时间倒流……”
　　聂凡生趔趄了一下，时间倒流，呵，这怎么可能？玄渊……药石无救，回天乏术……
　　他看到聂凡生脸色极差，又补了一句：“但是还是可以延长寿命的，看个人体质和用药的材料，多活十几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几年……好嘛！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等死！为了十几年也要拼了！玄渊要去的是苗疆和大漠，这么一说就更不会有错了，他一定是去找凤凰蛊和沙蝎草了！这两样都是天下奇珍，药效自然不用说，更何况玄渊这个体质，说不定能多活几十年，活得比她还久！
　　这么一想聂凡生立刻打起了精神，谢过寂静之后急急忙忙赶着要出发去苗疆。走了几步路忽然回过头，面色复杂地看了寂静一眼：“三十年前的事情你都知道……你到底多大？”
　　寂静摸了摸他光溜溜的下巴：“不惑有三。”
　　聂凡生表情像见了鬼：“四十三岁的人像个十几岁，不男不女也就算了还是个……你平时该不会都用人血滋补的吧……”
　　寂静什么都没说掏出了绿玉棒，聂凡生撒腿就跑。
　　娘的！说大实话也要被打了！
　　临行前阿铁还红着脸塞给了聂凡生一块手帕，聂凡生惊诧，难得她身上还有干净的东西！
　　“喏！给你！算是你这次帮了我和师父的谢礼。”
　　聂凡生不解风情地笑了：“你真可爱，我要这个做什么？又不值……行行行我收着我收着……”话说了一半看到阿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赶紧扭转态度将那手帕好好地收好，阿铁很高傲地一仰头：“哼，下次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好了，本女侠才貌双全，文韬武略，将来定是顶顶有名的人物！”
　　聂凡生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刚想摸摸她的头就被穆靖书拦下来了。
　　“话那么多，你留在这里好了。”
　　别这样……聂凡生只好上马，跟众人道别。阿铁看着马蹄扬起的尘土，这时候也放下身段，追了几步大喊：“记得啊！姑奶奶叫铁生！下次见到你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好——”聂凡生远远在马背上挥了挥手，笑着跟穆靖书说：“这小姑娘真有意思！”
　　穆靖书眼神一点也不和善：“老实骑你的马。”说完腿一夹马肚子，就冲到前面去了，聂凡生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又哪里招他了……
　　她哪里会知道她英明神武的宗主大人现在在想什么：必须让她换女装！下了马就去买衣服！立刻！马上！！！再这样下去恐怕最后被撬墙角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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