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聘汝

　　褚国京城最近的气氛很是低沉。

　　姑娘大妈上街的兴致也缺缺了。

　　某某茶楼。

　　“莫名其妙的京城两大帅哥哥都离京了哦，听说是得罪了咱们的陛下哦，到底是怎么回事啦~”姑娘甲无比担忧地问。

　　“谁吉岛啊，只听我表哥说是灵均哥哥在朝堂上晕过去了，宋大人不知做了什么惹了陛下不开心，便将他们二人全都扁出京反省了！”姑娘丙答。

　　“都说是伴君如伴虎，一点都没错哦！莫名其妙的就这个样子啦，一个去了蜀中，一个又到了豫岭！都一个多月啦也没有消息！唉！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呐！”少妇乙感慨。

　　“唉唉！散了吧，没有了两位俊朗的公子，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都没有话题了呢！”大妈丙叹息。

　　“是啊是啊，散了吧……”少妇乙附和。

　　众鸟兽散去，隔桌那个刚从宫里回来的，还穿着黛色朝服的男人，将脸上温柔的笑意敛去。

　　窗外梧桐树的黄叶子落了满地，依旧在枝头上倔强地挂着的，也没剩几片了。

　　默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窗外。

　　陛下，这便是您保护那人的方式吗。

　　巴蜀之地气温比褚国京城的要暖和许多，所以极少下雪。

　　褚灵均一行畅通无阻地到了蜀郡之后，直奔蜀郡太守府，不想却在老太守的窝里，遇到了一个打死都想不到的人。

　　褚灵均惊喜过猛导致有些心塞无力，俩眼皮不住地跳，颤抖着声音道：“褚、褚、褚泽？”

　　“褚褚褚什么泽！臭小子，才几年不见就敢直呼你老爹的名讳啦~？”猛拍了拍褚灵均的背，一脸慈祥，“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人喜欢呢~乖小元儿，让老爹抱一个~”不管不顾地一把拉过他，往自己怀里塞。

　　“……”嘴张了张，一副被屎噎住的模样，瞪着眼睛瞧他老爹身后的老太守，傻傻搞不清为什么这个蒸发了十多年的男人会突然在这里让他遇到。

　　老太守被眼前这个“父慈子孝”的画面感动地差点落下老泪，不禁又想起自己家的一窝子孙了。

　　“你你你……你给我先等一下！”反应过来的褚灵均推开眼前的男人，见了鬼的样子，一把扯住对方的脸皮使劲拉了拉，见扯不下来，便像是要被吓窜了的模样道，“真的是你！”原来不是带着人皮面具的假货！

　　装作失落的样子拍掉褚灵均的爪子：“废话，不是我是谁。”觉得中心思想没表达的出来，又补了一句，“这天下还有像你老爹我这般，俊美的男子么？”

　　将眼睛眯成死鱼眼：“……”

　　确实是褚泽。

　　要说之前有所怀疑，听了他的一番话之后，现在所有的疑窦与顾忌已经完全没有了。

　　毕竟天下会这么自恋到没朋友的人，也是极少的。

　　老太守不忍破坏这么“温馨和谐”的父子相认的气氛，擦着眼泪下去吩咐管家，让厨子做饭去了。

　　褚泽摸着胡子一脸慈祥地看着自家，怎么看怎么可爱的儿子问道：“想爹么？”

　　“……”死鱼眼嫌弃地看一看自家老爹，见他弯着眼睛似乎对他的回答满是期待，只好配合地“嗯”了一声算肯定了。

　　笑着咂了口茶，问道：“现在心情是不是很激动，很快乐？”

　　“……”是啊，我好快乐，总之能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遇见您老人家，我都要乐颠了呢。

　　“言归正传，”褚灵均扶额道，“这些年您去哪里了？为甚么会在这里遇见您？”

　　“哦，去爪哇国溜了一圈儿，之后到了这蜀地，懒得再挪窝了便在老鼹鼠这里住下了。”

　　死鱼眼：“老、老鼹鼠……”

　　“哦，就刚刚那个老太守，长得挺喜庆，便起了个外号赠给他了。他知道之后还感动地流下热泪了呢~”

　　死鱼眼：“……”您确定人家不是被您气得吗。

　　“对了，褚衍告诉你我住这儿了？”

　　褚灵均：“没，”四下打量，“他怎么会知道您躲在这么个地方。”

　　有些诧异：“那儿子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哦，”轻描淡写道，“陛下夸我能说会道，要我来安抚一下老鼹……咳，老太守归心似箭的心。”

　　褚泽哧地笑了一下。

　　褚灵均抬眼：“笑什么？”

　　“没什么。那小子，挺能憋。”

　　“嗯？”

　　显然不打算回答，端起茶，继续品，没忘自家儿子：“你也尝尝这茶，多喝点没关系。”顺手给儿子倒了一杯，补充道，“反正也不用咱们掏腰包的。”

　　褚灵均：“……”

　　见成功把儿子糊弄过去，褚泽低下眼，沉思。

　　自己离开时明明告诉了禇王威和跟在他身边的褚衍，自己离开褚国打算到巴蜀之地定居。没想到他们居然过这么久也不告诉自家儿子自己的去向。

　　嘴角默默上扬，果然当初他没有看错，褚衍这小子……嘿嘿，他霸占欲还挺强。

　　一门心思认为人家堂堂一国君王对自家儿子有意思的褚老爹摸着胡子，拿起杯子仰头，努力遮掩住嘴角那一抹不可抑制的上扬。

　　褚泽带着褚灵均在老鼹鼠府里狠吃了一顿，和老鼹鼠又寒暄了一阵，心满意足地领着自家孩子回了自己的府上。

　　马车上。

　　“儿子不用再安抚一下太守吗？他见到我们之后，似乎更想告老还乡见爹娘了。”

　　坐在一旁的褚泽昏昏欲睡：“安抚什么？有我这么个潇洒俊逸幽默风趣的妙人每天驾车去看他，他会想回家乡才见鬼。再说，他又不是明天就跑了，安抚之事，不急这一时。”

　　“……”

　　(#‵′)凸有您这么个大胃每日去蹭饭，老鼹鼠不把您赶出来也是蛮拼的了！

　　“爹以后什么打算？”

　　“不知道。”闭着眼，像是几百年没睡觉的困倦样子，“走一步算一步罢。”

　　“……哦。”

　　“你呢？什么时候回去？”

　　“陛下的意思，是要我一直熬到老太守归天了再回去。”眯了个死鱼眼，很平静地道。

　　哧地笑一声，问他：“你怎么惹到人家了？”

　　“不知道。”死鱼眼不想承认，撇嘴，“我夸他英明他都不乐意，实在难伺候得紧。”

　　勾着唇笑了，睁开半只眼瞥了一眼在他眼里别别扭扭的儿子，又闭上眼，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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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七拐八扭，将父子二人拉到一个叫梅花巷的地方停下。

　　“老爷，到了。”马车外唤了一声。

　　褚泽睁开眼，转头看儿子正垂着眼睛发呆，顿了顿，对着他的脑袋猛拍了一下，道：“下车。”

　　褚老爹的住处置在梅花巷的尽头，是一个极隐蔽的地方。

　　彼时满巷的梅花还没有开放，只是些光秃秃的树干枝桠。

　　梅花巷二十年前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巷子，满巷的荒草青苔鸟粪。

　　后来褚老爹到这边游玩的时候看不惯它的荒凉，一时脑子充血，雇了几个短工，将巷子里外打扫了一遍。嫌巷子太空，便去买了些树苗，在巷子的一边刨了一些坑，选了个好天气，将树苗一一栽了进去。

　　看着满巷光秃秃的小树苗，褚老爹觉得心情很愉悦，便在心里记下这片宝地。又过了几年，褚老爹因事回了巴蜀之地，想起几年前的小巷子，便过来瞧，却见满巷一片白粉的梅花。幽香随阵阵清风钻进褚老爹的鼻子，直到他的心头。

　　此一看便是再也不想离开，取了个梅花巷作名字，处理好私事之后在此处定居下来。

　　再后来的某天，褚老爹得知仁慈的新任蜀郡太守突发恶疾，眼瞧着便要咽了气，便好心地跑去太守府开了几服药。痊愈的老太守感激地包下了褚老爹一日两顿的饭食。

　　于是褚老爹更不想离开了，一住便是十多年。

　　褚灵均跳下马车，跟着褚老爹进了门。

　　几天后的褚京。

　　灰扑扑的信鸽飞落在御花园，被侍卫长一把抓住，将信条抽出，赶飞了了鸽子，上前交给着玄衣的男人。

　　“陛下，是巴蜀那边的信。”

　　一旁的刘福禄代玄衣男人接过，挥挥手，让侍卫长退下去。

　　褚衍接了信条展开看，顿了顿，轻轻勾了唇角。

　　一旁的刘福禄瞥见那一抹笑，顿时也是醉了。

　　“陛下，是王爷的消息吗？”

　　“嗯。”

　　刘福禄感动地差点流下热泪：“王爷过的还好吧？”

　　那抹笑仍挂在嘴边：“看样子，还不错。”信中老太守再三感谢他的厚爱，并表明只要安远王爷在巴蜀一天，他便会看守蜀郡不言还乡之事。

　　果然他糊弄人的本事无人能敌，纵是心思坚定严肃苛刻的老太守都会被他哄得晕头转向。

　　将信条折好，放入袖中，稍稍敛了笑，对刘福禄道：“传左相进宫。”

　　“诺。”

　　傍晚时分，温奕臣进了宫，于雍宁殿面见褚衍。

　　“参见陛下。”

　　“爱卿快平身。”

　　“谢陛下。”

　　“右相那里，有什么消息没？”

　　“回陛下，前些日子有探子来报，说是探听得右相的人去了豫岭。而据翎王那边的探子报，翎王府最近开销甚多……”

　　翎王封邑这几年并无旱涝饥荒，短期内开销巨大，只会是用来招兵买马。

　　“豫岭那边的人怎么说？”

　　“索性冬季雨水减少，豫岭的堤坝已加固，即日两位大人便可动身回朝。”

　　“嗯，那便传旨让他们回来罢。”

　　“诺。”

　　豫岭。

　　“大人，京都来的信。”

　　月牙白衣的男人将手里的指甲锉放下，接过信展开来看，半响，笑着对殷切看着自己的小厮甲说：“走吧，明日便跟着大人回京咯。”

　　“陛下终于肯让咱们回去啦？！”

　　未知可否，将信扔进炭火炉里炒掉，拍了拍手，问道：“这边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没？”

　　“当然有！”笑嘻嘻地答：“小的老家就是豫岭附近的呢。”

　　“我们不急着赶路，你捡着好吃的东西多买一些，带回京城。”

　　“好嘞~”

　　“大人大人！门外有自称是京城来的人要见您，您看这……”正说着，从屋外跑进来个门丁通报。

　　“京城的？不见，大人我正在忙呢，没空理他。”说完拿起指甲锉接着修指甲，一副“哎呀我好忙啊快要忙死了”的样子。

　　“可是，那人说他是右相派来的，请大人一定要见他来着……”

　　顿了顿，将手里的指甲锉收好，道：“请他进来罢。”

　　“诺。”

　　“大人，是谁啊？”小厮甲奇道。

　　“呵呵，一条肥鱼。”

　　来到前厅，那人已经在等了。

　　宋予道：“呦，王大人？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宋大人客气了。”弯腰作揖道，“闲话便不多说，今日小人到这里，是想劝大人弃暗投明，另择明主的……”

　　宋予倒了杯茶，咂了一口，笑道：“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怎的听不懂？”

　　“宋大人是这天下有名的商贾，自是晓得奇货可居的道理。此次大人离京治水，分明是大人在朝上顶触了陛下才流落至此。今日只想代右相劝大人一句，当今圣上不适合你我跟随，右相已另择明主，兵马早已备好，只要宋大人愿意出资相助，待到事成之后，大人与右相平分天下也是自然之事。”

　　“呵呵，自古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鄙人为何要信你们？”

　　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宋予，道：“这是此次参与此事之人亲笔签下名字的名单，大人可以收好。若是来日取得天下之时，宋大人有半分不满，便可将此名单公之于众，士大夫与儒生们必会代宋大人对叛乱者口诛笔伐。”

　　宋予道：“你们不怕我事成之后便把你们捅出去？”

　　“自是怕的，不过，右相既然找到左卿大人，必是事先下过功夫调查过的……大人也不想自己所隐瞒的，被更多的人知道了去。”

　　“嗯……”摸摸下巴，叹道：“看来鄙人只好祝你们一臂之力了……”

　　王大人欣喜地咧嘴，刚要道谢，忽听宋予又道：“不过在答应之前，你得告诉我实话。”

　　王大人：“大人想知道什么？”

　　宋予：“右相谋反的真正原因是？”

　　王大人：“这……”

　　宋予：“不想说也没关系，鄙人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了。”从袖子里掏出指甲锉，摆出一副“不说你就可以滚了”的表情。

　　“……具体小人也不大清楚啊……”王大人急道，“只是听人提过几次，右相的父亲便是因兵权一事被先帝处死的，右相大抵怀恨在心，方才想推翻先帝及陛下政权的罢。”

　　宋予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情，然后再次表明自己会站在你们这边帮助你们的立场，最后以自己还有公事要办作借口，将那位王大人请了出去。

　　将王大人撵走，宋予慵懒地在从华夏国进口的摇椅上躺下。

　　小厮甲见状上前道：“大人真的要帮他们吗？”

　　宋予笑答：“闲着也无事，何乐而不为呢？”摸摸下巴，看了一眼小厮甲，奇道：“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说好给大人我去买些好吃的来么，快去快去，别杵在这儿挡着大人的光。”

　　把小厮甲也撵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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