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往事

　　隔天睡醒，陈力已经带着行李走了。

　　我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宿舍，心底堵的难受。打开手机，想找个人聊聊天，却无意中拨通了杨墨的电话，杨墨在电话里说：“喂，小北，最近还好吗？我正开车呢，等会再打给你。”我吓的一句话也不敢说，直到电话挂断才回过神来。

　　大约十分钟后，杨墨电话果然打来。他说：“小北，我在你楼下呢，下来吧。”

　　“为什么？”我大惊：“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杨墨轻松地说：“正好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我只好穿衣下楼。

　　杨墨看到我万分惊讶，他问：“发生什么事情了，才几天没见到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颊说：“变成什么样子了？”

　　“消瘦，脸色不好。”杨墨看着我认真地说。

　　我坐在凯迪拉克后排的位置上，看着杨墨真诚温暖的眼神，五味杂陈瞬间涌上心头，不知道说什么好，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地毯上，打湿一片。

　　杨墨递纸巾给我，轻拍我的脑袋，说：“没事，没事，哭一下就好。”

　　我觉得这样莫名其妙地哭泣显得很没有礼貌的样子，只好抽泣着说：“我只是失恋了。”

　　杨墨就笑：“谁这一生没有失恋过呢？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带你散散心去。”

　　我默默点了点头。我喜欢跟杨墨在一起那种轻松自在的感觉。或许这个时候也只有他，出现在我身边，能治愈我内心的伤痛。

　　杨墨开车带我去人民公园坐摩天轮。就是那种夜里闪着七彩的光高高悬浮城市上空的摩天轮，我无数次经过这里，仰慕地抬起头张望，也幻想能跟着摩天轮一起飞翔，可是却一次也没有坐过，因为我恐高。我站在游乐场入口，坚持不肯进场，我说：“杨墨，我站在这里看着你去玩。我真的害怕，我不敢。”杨墨坚持：“小北，你只有战胜了内心的恐惧，才能成为战无不胜的自己。我敢保证等你从摩天轮再次下来，过往所有发生的一切真的都只是浮云，相信我。”“不要。”“那我等你。”

　　我和杨墨僵持在游乐场的入口。我看着年轻的男女兴高采烈地走进，大呼小叫地在摩天轮上呼唤，然后再意犹未尽地走出来，内心的坚持也慢慢变成妥协。我低声说：“我愿意尝试，可是内心还是很害怕，我担心我会哭。”

　　“那就哭出来好了。”杨墨拍拍胸膛说：“我会保护你的。放心。”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坐上摩天轮，我和杨墨坐在并排的两个位置，等工作人员帮我们做好防护措施，摩天轮开始缓缓转动，我真的哭了出来。杨墨用左手紧紧握住我的右手，他说：“小北，有我在，我会保护你。”那句话从风中缓缓传来的时候，摩天轮开始加速，我已经哭到失声，不敢睁开自己的眼睛，只觉得身体在失重的状态下快速升腾，灵魂跳出身体的躯壳，慢悠悠地漂浮在更高的高空，看着我和杨墨。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终于回到地面，五秒钟后，灵魂重新回到躯体。杨墨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轻声叫：“小北，小北。”我木讷地看着工作人员帮我打开各种防护暗扣，任杨墨牵着我的手走出来。游人在我眼底变成浮影，那一刻好像得到了真正的重生一样，所有过去不愉快的事情都变成了前世。脑袋的眩晕还没有停止，我无法张口表达，杨墨扶着我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坐下，轻轻地把我的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我能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他轻微的呼吸。杨墨低头看我，我问：“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很丑？”杨墨不说话，只是摇摇头，扭头避开了我追问的目光。

　　那天离开游乐场后，杨墨开车带我去吃法餐。看着身旁衣着光鲜的顾客，我不觉偷偷从高脚红酒杯中打量自己影子，转头跟杨墨抱怨：“或许我该回去换件合适的衣服。”杨墨说：“年轻是最昂贵的装饰，小北，你这个年纪的女孩，穿什么都美。至于是否得体，根本就不用去想啊，那只是美的退而求其次。”于是，我就真的很肤浅地高兴起来。是的，我有饱满的额头，我有好看的眼睛，我有白嫩的肌肤，我不需要华服的衬托，就已经很美。红酒打开味蕾，也打开心扉，我吃着好吃的鹅肝，忍不住说：“杨墨，我怎么有种谈恋爱约会的感觉呢。”杨墨顺势说：“那不如就让我们谈一天的恋爱吧。”“好啊，好啊。”好久没能这么高兴了，于是高兴起来也真的是无法自持。

　　吃过饭，我和杨墨去电影院看电影。那天不是周末，也没有大片上映，所以观影的人不是很多，我们随便买了一场小厅的票，走进去坐下来，才发现只有我和杨墨两个人。杨墨笑着扭过头跟我说：“瞧，这才是真正的谈恋爱的感觉呢。”那天小厅放映的是赫本主演的老片《龙凤配》，影片结束的时候，我说：“恩，看来找个老男人也不错。”说完才觉得失语。杨墨问：“如果是我这样的老男人呢？”

　　我脸红着快步走出影院，杨墨拉我的一角：“小北，小北，开玩笑呢，别介意。”我也只好假装不介意，放慢脚步跟着杨墨走到车库。两个人坐在车上还是有些小尴尬，不知道这场约会该怎样继续又要怎样结束。杨墨打开车内顶灯，扭过头问我：“小北，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呢？”我想要闹他一下，就说：“如果你的私人图书馆招专职管理员的话，我愿意去应聘。”

　　“你确定？”杨墨认真了。

　　我赶紧说：“不确定啊。随便这么说说。哦，对了，你的正职呢，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在做哪一行。”

　　杨墨说：“我开了一间小小的巧克力工厂。帮一些知名品牌代加工巧克力成品。”

　　“哇。听起来很浪漫的感觉。”我说：“我小时候最喜欢一部美国电影叫《查理和巧克力工厂》，天天都幻想自己能有机会到那间巧克力工厂去参观。”

　　杨墨笑着说：“我们的巧克力工厂没有那么魔幻，只是一般普通的工厂而已，不过整个厂区都飘散着巧克力的香甜的味道，感觉也还不错，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来参观。”

　　“这是一份邀请吗？”

　　“是啊。随时。现在也可以。”

　　我摇头，“天黑了，送我回去吧。”

　　“好。”杨墨发动汽车，不经意地说：“谢谢你带给我这么美好的一天。”

　　“你说什么？”我问他。

　　杨墨不理我，只是默默开车。

　　我叫：“杨墨，杨墨。你怎么了？”

　　杨墨突然在路边把车停下来，他转过头，看着我，说：“今天在摩天轮上的时候，我握着你的手，突然有种触电的感觉。你知道我有多希望摩天轮不要停下来吗，我真希望就那样永远漂浮在半空中，不要回落到现实中来。可是，到最后，我们还是要回来的。我只想说，我喜欢跟你呆在一起，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年轻岁月一样。”

　　我说：“可是你也并没有真的就老了。”

　　“谢谢你，小北。”杨墨重新发动汽车，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灯红酒绿的街头，我看着杨墨的侧脸，心也微微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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