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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难马上就要到了
这件事后,村人们都知道了我的秘密,大家都躲着我,终于,我和父亲隐瞒许久的秘密就在这一刹那间被我无意中暴露出来,原来我真是鬼娃,我真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幽冥境界。
我被父亲关在家里,几天以后,有生叔来了一趟,他告诉我道礼、道义他们兄弟已经把狗皮袄和那坛谷酒给他了,他谢谢我帮他要回他喜欢的东西,我不住地埋怨他,那天自己突然跑了,后来村人谁也没见到你,大家都以为我在胡说,有生叔笑眯眯地说我不懂,以后就会明白的,我问他到我家来道礼他们兄弟知道不,他们看得见不,有生叔摇摇头。
临走的时候,有生叔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伢子,村子就要遇到劫难了,你要提醒大家。”
我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有生叔说:“什么劫难,你能告诉我吗?”
有生叔还是摇头说:“我告诉你,你注意就是。”
我已经听到了几次有关劫难的事,但究竟是什么劫难,现在却是一头雾水,只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有生叔说:“好伢子,我走了。”说完油灯一晃就他不见了,我都没见他动一下,忙连声叫有生叔,有生叔,他没再回话,真的走了。
按照我们那的风俗习惯,每逢清明、七月半鬼节,还有冬至和春节,家家户户都得给祖先烧化纸钱,而且还要办好酒食供奉祖先,而小孩们必须得跟在大人后面排好队,向祖宗磕头作揖,向祖宗讨寿,请求祖先保佑自己。那时候的我们神情是肃穆的,没有一丝响动,举手投足都按照大人们的吩咐一招一式地做好,生怕因为自己做不好而被祖先们认为不恭,从而不保佑自己。
所有的这一切仪式都是在村子中的宗庙中举行的,而宗庙也是除了村子里的婚丧嫁娶之外少有的热闹非凡,那几天的中午和晚上,宗庙里大办酒席,整个家族中所有的男丁都可以在宗庙里免费吃喝,只许吃,不许带,仪式所需的费用是按照各家各户的人丁数目均摊。
父亲和我住在村前破庙和刚搬回村子的那两年,父亲从不让我去,不管我怎么哭闹,父亲也总是在酒席快要结束时才匆匆赶去,用小碗装上了一点饭菜后就急忙回来,到家后总是招呼我快吃,说吃完供奉过祖宗的破牲(也就是饭菜)后就会乖乖的健康成长,村人们都知道我的情况,所以从不阻拦父亲带上一点饭菜回家,甚至还不停地招呼父亲多带点,有时父亲去迟了,负责宗庙里伙食的族人就会用宗庙的公碗满满地盛上一碗饭和一碗菜,放在那等着父亲去拿。
在我们搬回村子的第三年,我整整八岁多了,渐渐地,我有了一些变化,首先,在夏天毒辣的太阳底下,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影子,虽然很短,但毕竟能看得清楚,我很高兴,连忙告诉了父亲说自己有影子了,父亲也很高兴。再其次就是我看见母亲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特别是最近这一年,我几乎一次也没有见过,包括那些母亲教我认识的黑影,终于有一天父亲对我说这伢子成人了,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竟有泪花。
终于在这年的七月半鬼节的时候,父亲带着我走进了位于村子中央的宗庙,也是我们家族的祠堂,这是我第一次进祠堂,以往的时候,父亲从不许我靠近那,我最多也是在没人的时候远远地偷着看,我以为祠堂里肯定很神秘,不然为什么大家进去的时候总是那么肃穆。
当父亲带着我走进祠堂时我才发现,原来里面也没什么,只是非常的宽大,整个祠堂分三进,每一进都有一百来平方,祠堂的光线很不好,即使是在大白天,也显得有些阴森森的,不知为什么,我刚一踏进门就感到特别压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不让我进去,我没敢告诉父亲,只是自己硬着心往里面走,前面两进的房间里,每个房间用长条桌竖着分成两排,两边全是长长的木凳,就像我们小学的礼堂一样,最里面一进与前面不一样,只有一排长条桌,两边依然摆着凳子,在最里面的一面墙上,正对着条桌的一头,上面悬挂着一副画像,上面画着一个用方巾扎住头发穿着长衫的老人,画像底下便是一排排的神主灵位,这些都是过世的族人的灵位,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些灵位发出一股摄人的气质,它逼使着我无法靠近那里,虽然是大白天,画像前的供桌上还点着几根蜡烛,但我总觉得阴影影幢幢的,不由得呆了。
父亲推了推正望着灵位发呆的我,让我对着那副画像和那些灵位跪了下来叩头,接着他也跟着跪在我的旁边叩了几下响头。父亲告诉我画像上的老人就是我们家族的祖先爷,祖先爷底下里面这一进屋子的两边悬挂的所有神位都是家族先人的灵位,我感到很奇怪,我们家族那么多年了,怎么只有那么一点灵位,我记得自己小时候看到的黑影都有那么多,是不是有的族人有灵位,有的没有?
后来我才知道,每过一百年,我们家族就会修一次家谱,对这个世纪以来家族的人口作一次统计和总结,家谱上会对家族里每一个男丁进行详细的记载,包括生于何时何地,何时成婚,娶妻何人,出自何地,生育子女情况,殁于何时何地,归葬何处等等,对于家族里的女性,则只是简单地记录一下,没有单独的册页,而是在其父母生育子女一栏中记录,最后再记录一下其何年出嫁,嫁于何地何人,寥寥几笔带过,所以在我们那一直强调女性不上家谱,说的就是这意思。
每次重修过家谱后会举行盛大的仪式,把上过家谱的已经去世的祖先灵位从祠堂里撤下,请进祠堂两边的厢房里供奉起来,至于厢房里共堆下多少祖先灵位,至今也没有人统计过,除了几位上了年纪的长辈,也从没有人见过。
在祠堂里呆的时间一长,我就越感到头晕心闷,那股无形的压力也越大,等父亲祭拜完了以后,我拉着他赶紧退了出来。很快吃中饭的时间就要到了,村里的男人们带着各自的孩子都从家里赶了过来,几位家族里主事的长辈先是点燃了最里面一进屋子里摆在条桌上的白蜡,后来村里的一些男人也跟着进去帮着点燃了其它两进屋子条桌上的白蜡,刹那间从祠堂的门口望去,只见两条火龙一直延伸到最里面,场面既神秘又壮观。
接着大家忙着在每张条桌上摆上酒菜,放好碗碟,忙好这一切以后,主事的人就会要求大家退出祠堂,他们先是在祖先牌位那点燃一串纸钱,点上三柱清香,再叩上几个头,然后从里至外,每张条桌前都是如此,叩完头后就把每张凳子稍稍移动一下,像是作好让人入席的准备一样。最后来到大门口,依然如此上香焚钱,然后再拉长声音大声叫道:先人们请入席啰!
喊完之后,早就准备好的鞭炮一起点燃,劈里啪啦的响声震天,纷纷飘飞的红色的鞭炮碎屑随风飘舞,到处飘落,大人们随着主事的老人一起朝着祠堂方向打躬作揖,我第一次随着村子里的其他小孩一起低着头跪在祠堂大门口的两侧,迎接祖先们入席,农历七月份的天气,还是非常的炎热,随着鞭炮的炸响,我先是觉得后脊背有一股凉意,接着感觉有一阵阴寒阴寒的风从我身边吹过,我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贴身的小褂被轻轻地带动了一下,我一惊,连忙偷偷地抬头朝前面看了看,只见祠堂里的两条火龙刹时一摆,所有的火苗都朝着里面飘去,像被一阵风掀过一样,没过一会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但烛光明显地变暗了,接着一团团地黑影慢慢地聚在了条桌前,我的心更紧了,自己已经好久没再见过黑影,没想到今天在祠堂里又再次见到,虽然看不清样子,但我能感觉到那是人的影子。我有些害怕,于是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地溜了回家。
我刚回家不一会儿,父亲就找了过来,他问我为什么自己偷偷地溜开,我不想让父亲知道原因,也怕父亲从此后不再许我出去玩,于是就撒谎说自己身体不舒服,父亲赶紧问我要不要紧,我告诉他现在没事了,父亲又赶紧让我随他一起到祠堂里去吃饭,并说现在总算可以跟别人一样去吃先人们的破牲了,不应再偷偷地往回带了,说这些的时候,父亲很是兴奋。父亲的话没让我感到一丝的高兴,但我也不想让他再失望,只得随他一起过去,好在这次过去祠堂里面人非常多,大家见到我们父子都非常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让我们赶快找地方坐下,这也是村人们第一次这么热情地向我打招呼,没过多久,我也就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七月半的晚上,族人们会在供奉晚饭约一个小时后还会再供奉祖先们一次水果茶点,供奉晚饭和茶点仪式与中午一样,我由于中午在祠堂里呆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吃晚饭时再也不愿去,父亲先还不停地劝说,后来见我实在不愿,就自己去了,回来时给我带来了一碗饭菜,说是专门留给我的,其实父亲走的时候,我就感到有些饿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怕到祠堂去,现在父亲带了回来,我就顾不得许多了,爬起来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父亲连声叫我慢慢的,没人跟我抢吃,让我别噎着,等我吃完后,父亲才对我说让我晚上跟他和族人们一起去送送祖先,只要不再到祠堂去,到哪我都愿意,于是便答应了父亲,没想到这一送,却把我和父亲隐瞒了许久的秘密被我无意中给透露出来。
大约在晚上九点钟左右,父亲从里屋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大篮子,里面摆着一只公鸡,几个糍粑,几件纸剪衣服,还有一大篮子纸钱,我从蓝子里面拿出纸衣看看,却是女式的,我以为是送给妈妈的,于是就问爸爸不是说整个家族一起发送吗?我们家干嘛还要另外给妈妈准备呀,
父亲一边挽起蓝子,一边拉着我的手,边走边对我说,这些东西是爸爸给家族里的另外一位叫秋莲的祖先准备的。
我又问父亲干嘛祠堂里不一起发送呢,父亲告诉我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也是我爷爷临终前才告诉他的,爷爷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是我们家的哪位祖先流传下来的,只是要求他这么一直做下去,父亲还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他做不动了,我就要接着做下去,我没有再问,再问父亲也不知道。
随着族人们,大家一起来到了离我和父亲曾经居住的破庙不远的一块空地上,左边是密林深布的高山,那里是我们家族的祖坟山,也是村人的禁地。空地前面是一道高高的堤坝,堤坝后面就是内江,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的祖先为什么会留下家族男人一生不得洗澡的古怪风俗,而且为了杜绝族人的念头,还特意筑坝将内江格开,有水不用,使得整个村子好好的水田全都变成了旱田,多年来村人们一直都没能明白祖先的意思,也曾有几次想挖开堤坝引水灌溉农田的想法,但不知什么原因,每次动手的时候总是出现意外,主事的人非死即伤,几次下来,就没人再敢再主事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大家在空地上停了下来,主事的人要求大家把从祠堂里挑来的酒食、糍粑依次摆在地上,然后从箩筐里抓出一大把纸钱,放在地上,再拿上三柱香,火柴一划,纸钱就“轰”地一下子燃烧起来,主事的人就着这火点上香插在地上。,嘴里低声呢喃,就像和尚念经一样,大意是这些钱是供奉给阴间的土地和夜叉,让这些阴神们高抬贵手,引我们的祖先们过来领取后人的心意,等这堆纸钱彻底燃烧完后,才招呼其他人把箩筐里所有的纸钱都倒出来,分成八堆,每堆纸钱都跟小山似的,一堆是送给我们的老祖先,其他七堆是送给他七房儿子及每房儿子下面的先人们,因为我们整个村的所有族人都是他这七个儿子的后代。
等一切准备好了,主事的人让大家都跪下来,然后一一点燃八堆纸钱,在熊熊的火光中,纸钱燃烧时竟然发出了劈哩啪啦的声音,一股股浓烟冲天而起,奇怪的是烧化的纸灰竟然堆在一起,这与平常野外烧其他东西烟灰漫天飘飞不一样,我感到有些奇怪,原本想问爸爸,但看到他与其他村人都脸色严肃地跪着,吓得我也没敢作声,大家就这么跪着,直到所有的纸钱全部烧完以后才能起来。
等到纸钱快要烧完的时候,父亲走了过来,拉起我拎着他带来的那个蓝子来到我们曾经居住的破庙门口,跟刚才一样,摆上糍粑,从蓝子里捉出公鸡放在地上,并点上了纸钱,然后喊着那位叫秋莲的祖先为姑奶奶,让她老人家来取后人的供奉,做完这些以后,父亲没有多停留,拉着我又回到刚才的地方,就在我们刚转回来,我突然发现前面那几堆快要燃烧完毕的纸堆前,聚集了一大团黑色的人影,他们在不停地往火堆里拿着什么,那些刚燃烧过的纸钱灰在他们的手中转眼间变成了一张张花花绿绿的冥币,我感到很是诧异,这次可比我中午在祠堂那里看得清楚得多,其中还有几个我熟悉的人影,他们曾经在过去的几年前和我说过话,甚至还和我一起玩过,我依稀记得母亲曾教过我他们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他们,于是我再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那就是我的母亲,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赶紧跑了过去,一边喊着他们的名字和称谓,一边大声地询问他们为什么我妈妈没有来......
我的举动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我所叫名字的那些先人们,都是早在我出生的多年前就去世了,没想到的是我不仅能准确地叫出他们的名字,还能根据辈份准确地喊出我应喊的称谓,大家都惊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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