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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两日以后,船王府内遍地是喜庆迹象,红绸红灯笼红花抬眼可见,人见人喜,花厅里头早已布置好了五十张桌子,桌布也是喜庆的大红,一张用红纸剪成的巨大的‘囍’字贴在了最显眼的正面墙壁上,格外添了一把红火。
兔儿神不屑这一片的红,慢悠悠地走进白歆月的寝屋,白歆月正在换上新郎衣,回头一见兔儿神,欣然唤他,“天保!来来来,快帮我系上。”兔儿神面无表情,慢慢抬步走上去,接过扎花红绸,环过他的身子。
一个丫鬟适时进来,告知一声,“少爷,喜宴那里准备好了,老爷叫你过去。”白歆月回头应答,“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又催问兔儿神,“天保,系好了没有?”兔儿神收手,立在旁边,白歆月微微一拉那扎花红绸,觉得结实了便大步出屋。
发觉兔儿神没有跟上,他又止步,回头唤他,“天保……来啊!”兔儿神起步,跟了上去,跟他一起来到花厅外面。
不出一会儿,喜娘搀扶着大红巾盖头的新娘子从闺房里出来,笑道:“新娘子来了,可以开始拜堂了!”拿过一条扎花红绸,一端塞进新娘子手里,另一端递给白歆月。
白歆月紧紧握住了,一听喜娘说一个‘走’字,缓步往前走,走了三步之后,似乎有些不放心,回头瞧了兔儿神一眼,兔儿神冲他一笑,他的心一下子放轻松了,递一个笑,继续往前走,走了三步后,又再度回头一看,兔儿神依旧是含笑,他更安心了,继续往前走,再走两步后笑着回头,这次回头,他后悔了。
兔儿神没有再冲他微笑,低着头,白歆月脸上的笑容也因此敛住了,他往前走了一步,生怕所见是错觉,又很快回头确认,看到的是——兔儿神微微垂眸,眼眸里的神情不是欢喜不是羡慕,而是失望和哀伤。
他此刻的心情本来与白歆月无关,但白歆月看到他这样的神色之后,陡然发生了奇怪的事——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的心,此刻很难过,心里就像被钻了个窟窿一样,隐隐做痛,他越是在意他那样的神情,心上就越疼,让他喘不过气。
脸上笑容没有了,他一步一步走进花厅喜宴,心里犹犹豫豫着,司仪立在他身旁,高呼一声‘新人拜堂!一拜天地!’,双方高堂坐在堂上,面带欢喜等待着,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弯腰躬身,却见他丢下红绸,跪在地上。
船王顷刻间变了脸色,严声脱口:“歆月!这是干什么!把绸子捡起来!”白歆月跪在他面前,低着头不应不听,船王愠怒,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再度喝了一声,“我叫你把绸子捡起来!你听见没有!”
白歆月出声,“爹,我……我不捡……”船王怒,质问:“你不捡起来,你怎么拜堂怎么成亲!?”白歆月答,“爹……我……我不想今日成亲……”
太上皇闻言,一半是惊讶一半是疑惑,出语:“今日是吉日啊,怎么不想今日成亲了?歆月,你到底是怎么了?”白歆月答,“我……我心里好难受,所以不想……”
船王怒道:“胡闹!喜宴都办好了,客人也请来了,你还说什么难受就不想成亲!快把绸子捡起来,先拜了堂,其他事情等拜了堂以后再说!”
“爹,你成全我吧!我只是不想今日成亲,金叶我一定会娶的,但不是这个时候。”白歆月恳求他道。船王倏地起身,愈加生气,责备他:“当初定下日子的时候,你说不反对的,现在你又说今日不成亲,你把你爹当猴子耍么!”
白歆月二度恳求:“爹,你就答应我这一次,我保证金叶我一定会娶的!”船王怒哼了一声,没有答应,怒喝一声,“你给我起来!”
太上皇眼看情形越变越坏,心中不由着急,起身劝住船王,“阿刀,何必生那么大的气,歆月只是说不想在今日成亲,并未说不娶金叶,就由他一次,把喜宴散了罢。”
船王闻言,吃了一惊,“太上皇,你不能任由他啊!这事情传出去,会成为洛阳港乃至整个刺桐港的笑话的!”太上皇心中有数,安慰他一番,“无碍,无碍的,今日来喝喜酒的大都是歆月的同窗,谁敢笑话他?”
船王心里不愿未开席就要散席,但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只好顺了白歆月的意,对白歆月说道:“我今天姑且成全你,下一次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把你绑起来拜堂!”白歆月答,“谢谢爹。”当即起身,扯下系在身上的扎花红绸,看了金叶公主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金叶公主自行撩起大红巾,回头,直直看着自己的新郎官跑了,一脸无可奈何。白歆月跑出花厅,本想要找兔儿神,一出花厅以后却不见兔儿神,他抓住喜娘问道:“天保人呢?你有没有看见他去哪里了?”
喜娘摇摇头,满面歉意,“对不起少爷,我没有看到他,刚才一直看着里面呢……”白歆月皱了皱眉,又往别处跑去,四处乱寻,绕着船王府乱跑,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跑到了花园里,在花园里一阵乱寻之后,终于看到兔儿神的身影。
“天保!”白歆月冲他大喊一声,快些跑了过去,兔儿神一动不动地坐在假山旁的一块石头上,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叫唤。
“天保……”白歆月奔到他的身边,如是唤他,但他只是低着头盯着手里的小镜子镜面,全然不应答。白歆月很是好奇,凑近,微微弯腰,看着镜面,镜中没有他们各自的样子,只有一段活灵活现的记忆段子。
白歆月出奇,指着镜面,出语:“天保!这镜子怎么如此神奇,这场面……好像我以前做过的梦!”兔儿神启唇,“这是我跟阿月过去发生的事。”白歆月一愣,“跟我?可是……我跟你从来没有一起去吃过牛肉面啊……”
兔儿神微微扬起嘴角,淡淡一笑,答:“我说的阿月不是你。”白歆月疑惑,“这镜子里的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怎么会不是我?难道还有另外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跟我名字一模一样的人?”
兔儿神把镜子收回到袖子里,喃喃,“阿月是我辜负的人,而你则是辜负我的人。阿月是我用法术迷住而爱上我的人,你……却是我怎样用法术都不会爱上我的人。”
白歆月细细听了一遍,歪着头,听得很糊涂,“你说的什么辜负,什么法术,乱七八糟的啊!我都听不明白。”兔儿神垂眸,“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凡人,而是一个神明,你相信么?”
白歆月愣住了,“你是神明?!天保,你是不是发火邪了?”兔儿神扭头瞧了他一眼,不动声色,一刹那间,在白歆月的眼皮底下猛然消失了。白歆月震惊,大声呼喊,“天保!天保!你在哪里!你不要吓我……”
兔儿神不见踪影,声音却荡漾在白歆月的四周,“你肯相信我是神明了么?”白歆月向四周张望,却寻不到声源,那声音分布到东西南北各处,玄妙得很,他有些慌乱,只能随意朝一个方向回答,“那你……是什么神明?”
“我是兔儿神。”兔儿神回答,抱臂出现,立在白歆月的身后。白歆月回头,吓了一跳,一听他的身份,更是吃惊,“专司TONG2XING4姻缘的神明就是兔儿神,那你……”
兔儿神应答,“就是我。”白歆月又问,“那么,少魁跟方暮他们两个人,也是你牵的红线?”兔儿神丝毫没有犹豫,当即承认,“没错。促成他们的姻缘,我才会有香火。”
白歆月恍悟,“难怪……你长得这么美,原来是仙体。”兔儿神平静答,“即使如此,神明也有迷惑不了的人,比如你。”话落下,又道:“我要走了,回天庭,回仙府,另外,你跟金叶的婚事,我祝福你。”
白歆月愣了一愣,“为什么要走!你不跟我住一块儿了么?”兔儿神垂眸,“在凡间,一直到现在,我觉得我的修行过关了……我可以……抵抗凡间QING2AI4的蛊惑,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放下它……”
“什么修行,什么蛊惑?天保,我不让你走!”白歆月抓住他的袖子,紧紧地抓住。兔儿神闭目,一咬牙,狠心将他甩开,瞬间幻化做一道七彩虹光消失了。
白歆月仰头望着那虹光升天消失,急忙大喊一声,“天保!你别走!”伸手一抓那虹光,但纵然再怎么抓,始终是抓不住,“天保,你别走……”他低头喃喃,心里很难过。
兔儿神不见踪影以后,从天上落下一封信函,着落在白歆月的双脚旁,白歆月弯腰捡起,一看正面,方才知道那是兔儿神留给他的。
白歆月急忙将它拆开来,取出纸张,展开一瞧,上面只有一句话——‘阿月保重,二十九年后天庭上再相见’……
猛然,他呆住了,喃喃自语,“二十九年以后,天庭……为什么?二十九年以后,我就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头了,为什么要在我四十九岁的时候才跟我相见?为什么……”然后,将手上的这封信撕成了碎片,松手,让它们自行落到地上。
他失落地走出花园,走回自己的寝屋,穿过长廊时,恰巧遇到仍然穿着嫁衣的金叶公主在前方左右徘徊不定。他疑惑着,快步走上去,轻轻唤她的名字,声音落下的刹那,那女子回了头。
“怎么不回去,在这里做什么?”白歆月又是一问。金叶公主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担心你啊!你一跑出喜宴就不知去向,把我丢在那里……”
白歆月答,“我只是去找天保而已,就在家里转转,没有出家门。”金叶公主望了一望他身后,始终只见他一人,不见有别人跟来,便奇道:“你家再大也没有我家大,怎么连一个大男子也找不到?”
“不是找不到,而是……他已经离开了。”白歆月垂头,满面沮丧。金叶公主瞧了瞧他的神情,有些心疼,好言安慰他:“他想走就让他走吧!就当他是家里留不住的客人好了,你身边只要有我就好,我会每天都把你逗得开开心心的。”
白歆月没有因此而高兴,轻轻叹息一声,抬起头,目光无意之中落到她头发上的那一块白中带着粉红的圆月玉兔牌,微微惊讶,“我送给天保的纪念品怎么在你这里?”金叶公主摸了摸它一下,悦然:“这是我成亲的礼物啊!几天前他交给我的。”
“天保给你的?!”白歆月脱口,金叶公主点了点头。白歆月忙伸出手,说道:“还给我,把它还给我!”金叶公主愕然,侧过身,“不行!这是我成亲的礼物!”白歆月急道:“我还没有跟你拜堂呢,你是应该退还给我的!”
金叶公主心里不满,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把那件东西从头发上解下来,很不情愿地递了过去。白歆月抬起手要将它取走,孰知,金叶公主陡然改变主意,将它用力丢出了长廊,白歆月一见,心急,赶忙跃出廊子去找,在花草间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它。
只可惜,那件东西被发现时,已然碎成四五片,无法复原,白歆月看着它,心里很难过,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它的碎片一片一片地捡起来。
金叶公主走到他身边,笑道:“这样一来,我们就没得争了!”白歆月不敢责备她,只愣愣地看着掌中的砗磲碎片,越看越心疼,好一会儿才缓缓立起,金叶公主也在一旁陪了他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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