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

　　栾君凜这次提前回京，知道的人甚少，连将军府里也没人知道，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便暂时在五月这边窝着了。

　　“公子，楼主说，今儿个晚上就让你休息一晚，让你好好玩去。”用过晚饭，五月便让三儿去找半夏替自个请假。
　　“栾大哥，今儿个就能去看花灯了，我老听三儿说，京都的花灯很是漂亮呢！呵呵…”
　　“好，今儿个定带你玩个够。”栾君凜宠溺道。
　　“三儿，你也快些去换衣服吧！天色都暗了，这是要开始了吧？”五月已经迫不及待的翻找衣物了。
　　虽然三儿也想跟着公子去玩，可他也是个识趣的，“公子，今儿个难得灯节，你和将军玩去吧，我就不打搅了，四妹也想看花灯呢，我回家去把她带出来玩去！”说着便跑了。
　　“你看，我穿这件好看么？”
　　“好看。”
　　“那这件呢？…好像太喜庆了…”
　　“呵呵，我们五月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随便点就好。”栾君凜嘴上随时这么说着的，但其实他一点也不乐意五月把自己打扮得太好看，他原本长得就好，他可不想一下子就被人认出来，特别是今儿个早上韩初说的，他们现下不能张扬，两人的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就穿这件素的吧，我可不想你打扮得太俊俏，被人看了去。”
　　五月脸上一红，“说什么呢。”然后抱着衣物到屏风里边换上。
　　两人没走正门，是从后院的侧门出去的，后院外是一条小巷子，穿过巷子便是热闹的大街了。
　　五月一路上走路的姿势都有些不自然，栾君凜自是也看出来了，“那里…是不是还疼？”
　　五月初时没听懂，看见他眼睛明显的盯着自己后边这才幡然醒悟，红着脸摇头，“…没，那个药很舒服，已经没有很疼了…”
　　“那就好，若是身上不舒服，你要给我说，不能硬撑伤了自己，知道吗？”
　　“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你慢点，人多，别走散了。”
　　“嗯。”五月很是听话，消停下来，安静的走在栾君凜旁边，看着人来人往的都是些手牵着手的男女，心下羡慕的很，眼角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抓住了他的袖子。
　　栾君凜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不禁笑了出来，大大方方的抓着他手，往前走。
　　五月羞红了脸，像个小媳妇一样跟在栾君凜身边。不过他这副乖巧的模样倒是没维持多久，只因这灯会太热闹了…
　　“啊！栾大哥！你看！那灯会飞呢！”
　　“那叫孔明灯。”
　　“呀！你看河上的许愿灯真漂亮，我们也放一盏可好？”
　　栾君凜这倒是不许了，“那不行，在河上放许愿灯的，都是祈求姻缘的，都是些未娶的公子和未出阁的小姐，你凑什么热闹？还想许一身桃花债回来不成？”
　　“啊，是灯谜，猜对了就能得到礼物的是不是？”
　　“是的，小公子可以一试，不过看一个谜面要付五文钱。”小摊老板笑起来一脸的褶子，不过看起来去十分的亲和。
　　“栾大哥，我想要那对牌子，你帮我猜，我猜谜一向不灵光的。”五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小公子想要这牌子呀，老头这儿呀，每一样的礼物都有一个谜面的，这对牌子是这个谜面，公子可要看？”
　　“栾大哥？”
　　栾君凜叹了口气，“那看吧。”随后掏出钱袋，付了五文钱。
　　“公子，您瞧着了，这就是谜面，蜜饯黄连，打一个成语。”老头儿呵呵笑着。
　　“蜜饯黄连？这一个甜的一个苦的，怎么凑一块呢？”五月不愧是个馋猫，听到是吃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来那个样东西的味道一个南辕一个北辙。
　　栾君凜前后想了一会儿，笑道，“是同甘共苦。”
　　“公子答对了！就是同甘共苦！”老头儿呵呵笑着把那双牌子递到五月手里，“诺，小公子要的牌子，老头儿在这祝二位同甘共苦，白头偕老！”
　　五月一愣，随即脸色绯红。
　　栾君凜倒是坦然的接受了，“承老伯吉言！”

　　‘咻！嘭！’
　　“栾大哥，烟火！真漂亮！你看，那边哪个有好多种的颜色呢！”
　　“那种焰火是宫廷御制的，平常见不到的，每年的元夕才会分发一些给京都府尹，在今夜燃放的。”这种烟花，栾君凜笑的时候见多了，那时候大抵都是新年，父亲在边疆不能回家，皇帝为了彰显对父亲的重视，每到过年都会接母亲和兄妹三人进宫参加宫宴。
　　“栾大哥知道的真多！”五月一脸的崇拜，“栾大哥，我想吃那个！”
　　栾君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炒栗子，不禁摇头笑道，“你这个小馋猫，这一路吃过来，小肚子还没吃饱呢？这些平常也能吃到的，别把肚子吃撑了。”
　　“哦。”五月瞬间有些失落，暗自摸摸小肚子，也没有觉得撑嘛…
　　“唉~待会儿还要吃元宵呢，你把肚子留着吧。”栾君凜见他这副模样，伸出手摸摸他的头。
　　“嗯！”五月这才有了精神。
　　“走了这么久，累不累？身体还好吧？”从忘归楼到汶河的对岸，他们一路走来，少说也走了近一个半时辰了，栾君凜有些担心。
　　“是有些累了。”五月也隐约感觉后面有些的不适。
　　“那我们找个摊子吃元宵吧，吃完了就回去。”
　　“好。”虽然记得三儿也说过，忘归楼里有准备元宵，而且他还偷吃了两个说非常好吃，不过既然是栾大哥说要吃，那便吃吧！
　　栾君凜随意找了个摊子，拉着五月坐下，要了两碗芝麻馅的元宵。
　　“嗯！好吃！老板，你这元宵太好吃了！能告诉我秘诀么？”五月不禁的幻想，若是来年能自己亲手给栾大哥也做一碗，然后一同吃…想着便觉得脸上发烫。
　　“呵呵，小公子喜欢就好，不过呀，大娘这元宵可是祖传的秘方，外传不得，小公子不要介怀！”
　　“不要紧，大娘也是要做生意的，大娘平常在哪儿出摊？我想吃的时候过来捧场吧！”
　　“哟！大娘先在这儿谢过小公子了，大娘平日里呀，都在汶河前边出摊，哪儿人多，生意好，若是小公子哪天想起大娘这元宵来了，便走两步过来，大娘多给你几个啊！”这么漂亮的孩子，是个人见了都心花怒放，何况还是位爱吃自个家东西的？
　　“吃完了？”栾君凜吃的倒少，因为他把自个的都给了五月一半了。真想不到，这么个小家伙，这么能吃！“那我们回去吧。”
　　“……”五月看着栾君凜，坐着不动，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不是吃撑了？”栾君凜暗自懊恼，早知道就不该把自个的给他，见他喜欢，便一股脑的全夹到他碗里去了。
　　“没…”五月突然有些脸色发窘，“是…脚有些疼，可能是起泡了。”
　　“我当是怎么了呢，走了这么半天，不起水泡才怪，来，上来，我背你。”栾君凜体贴的在他面前蹲下。
　　五月倒是不客气的扑了上去，“呵呵，栾大哥身上真暖和！”背还很结实，靠起来真舒服…不过当然，这句他可不敢说出口，多难为情啊！
　　“呀！栾大哥，舞龙的！我要看！”五月不安分的想挣扎下来。
　　栾君凜无奈的把双臂紧了紧，“你别动，脚不疼了？我背着你过去，怎么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又没机会参加这么热闹的灯会，就算过年师傅也不带我下山的，偶尔还是隔壁家的林公子带我去的，域川那边没这么热闹的…”五月嘟着嘴，若不是栾君凜背着他，定能看见他那小脸上满是委屈。
　　栾君凜听着他这语气，想来儿时也是很寂寞的，“那你们过年在山上都做些什么？”
　　“嗯，师傅给我压岁钱，还给我做好吃的小点心，隔壁的大婶会把炖好的猪肘子分一般给我和师傅，林公子和木木会给我做灯笼，林公子还写挥春呢！他的字可好看了！”虽然无聊，但五月回想起来，还是觉着非常的怀念。
　　“那你没闹过你师傅下山玩啊？”栾君凜对这孩子的活泼是没有丝毫怀疑的。
　　“呃？栾大哥真厉害！我闹啊，还给他哭，但他说他不喜欢热闹，我就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可是那时候的师傅总是很不开心的样子，后来林公子跟我说，是师傅不愿去看别人热闹，我说为什么，林公子给我说，可能是师傅不愿想起某些事情，那时候还小，不是很明白，但长大一点我就有些明白了，师傅像是在想念一个人，他总是对着一块好看的玉佩发呆。”
　　“那你师傅现在还住在山上么？”
　　“嗯。”五月忧伤的点点头，“师傅身体一向不太好，去年年初的时候就过世了，他的遗愿就是希望继续住在那里，于是我就把师傅安葬在那里了，林公子说，师傅是郁结在心，所以身体才不好的，我想他心里是有放不下的事情的。”五月想起师傅便觉得有些难过，眼前总浮现出师傅生前总是一脸落寞的表情站在树下的模样。
　　栾君凜自是知道触到他的伤心事儿了，马上转移话题，“你的名字是你师傅起的么？”
　　“嗯。当初捡我的老乞丐不识字，他就叫我小乞丐，后来遇见师傅，师傅给我改的，那时候正好的五月，所以他就叫我五月。”
　　“五月正是春夏交接之时，万物生机勃勃，真是好名字呢！”
　　“嗯。”

　　大街上人来人往，栾君凜怕人多眼杂，专挑安静人少的巷子走，五月趴在他背上，甚是舒坦，才不理会他往哪走呢。
　　繁华的喧嚣远远的落在了他们身后，栾君凜背着有些迷糊的五月，心下觉得一片的满足，还记得年纪很小的时候，父亲也曾用他宽广的背，背着自己一步步的走回家，那时候的自己便会觉得十分满足，现在自己长大了，也知道喜欢一个人了，不知道自己的脊背够不够宽广？自己心尖上的人，现在趴在自己背上会不会觉得满足？
　　‘笃笃’
　　走道忘归楼侧门，栾君凜抬手敲门，不一会门就开了，里面是等候多时的三儿。
　　“将军，你们回来啦。”见自家公子被人背着，三儿还以为是怎么了，连忙问，“将军，我家公子怎么了？”
　　栾君凜摇摇头，“你家公子没事，就是脚起水泡了，兴许是玩累了，方才睡了，我现在就送他回房去，你去给他打些热水来擦擦。”
　　“是。”
　　‘咻！嘭！’
　　“好漂亮！”三儿这才转身，前院就有人放起了烟火。
　　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五月也迷迷糊糊的醒了，“栾大哥，有放烟火了么？嗯…嗯！这是忘归楼！呀！忘归楼也有烟火么？”
　　“呵呵，醒啦。”栾君凜也不催站在原地的三儿，背着五月上了竹楼，“这儿高，看得清楚。”
　　‘咻咻’又是两发连炮，五月看得是满心欣喜。看了好半会儿，这才想起还趴在人家背上呢！这一路背着自己走回来得多累啊！“栾大哥，你放我下来吧，走了这么久，歇一会儿吧。”
　　“我不累，你看吧。”
　　五月心下顿时一阵的感动，忍不住亲了亲他的侧脸，等栾君凜惊讶的扭过头来，这才惊觉自己的举动，不禁羞红了脸。
　　栾君凜轻笑一声，终于把他放了下来，捧着他的发烫的脸，用力的亲了下去。
　　五月身体一瞬间有些僵，但在栾君凜一次次的掠夺纠缠之下，竟是两腿发软的靠在了他身上。
　　‘蹬蹬’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五月这才羞涩的把栾君凜微微推开。来人是三儿，三儿是个机灵的，径直把铜盆端进屋里，便说想去前院玩就走了。
　　栾君凜瞧着这时辰也不早了，拉着他进了卧房，“在街上玩了一夜了，瞧这冻的，擦擦吧。”
　　五月走到架子边，想自个动手，栾君凜却给他递上已经绞好的热毛巾，“擦擦。”
　　“嗯。”五月接过，擦了擦脸，栾君凜有把他的毛巾拿了过来，放进盆里，绞好，再递到他手里，五月接过擦了擦手，这才算完事儿，栾君凜就着五月的毛巾也自个擦了擦，五月看着脸上一阵的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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