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长春—孝贤皇后

作者:画乔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君心我心


      半个月后,弘历的伤才大致愈合了。太医眉开眼笑地向他道喜,又嘱咐了下人几句,才乐呵呵地去领赏。弘历有些迫不及待地挥推了屋里的奴才,只留下他和雨晴两个。

      弘历伸出双手,将雨晴娇小的身子拥入怀中,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雨晴也不约而同地环住了弘历的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窗上树影婆裟,屋里却出奇得静谧,方才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思。

      “我们都等太久了…是不是?”弘历先打破了许久的静默,喃喃在她耳边说道。

      只一句话,就如他家书里的那句“卿卿安好?”,足以让她湿了眼眶。从那一日在田府小花园里的相逢,到此时此刻,中间隔了整整三年的时光。

      而这份情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在初识的惊艳后,经过了冷漠、别扭、恼火、平淡、忧心中生出的相濡以沫。只在即将失去的一刻,才变得清晰,无可置否。

      弘历早已甘愿为她倾倒,不可自拔。此刻嗅着她发际的茉莉清香,心神凌乱。他极尽温柔地吻上她娇艳欲滴的唇。雨晴勾住他的脖子,回吻着他,习惯性地避开他仍缠着绷带的伤处。爱得太深,已不可抗拒,只有索取、奉献。

      衣衫鞋袜散了一地,发簪也所向披靡。相拥着倒下,彼此的气息越发紊乱,炙热的纠缠着,中有柔情、迷乱,但更多是无尽的缱绻,为了弥补两年的冷漠、惘然、伤痛。情到浓处,轻吟交杂,豆大的汗滴在她身上。注视着她那望穿秋水的眼睛,低头吻着她的耳垂,弘历只觉得,此刻才是灵魂的升腾...

      清风徐徐,月色如水,一抹银白色的月光从窗棂中倾泻而下。比起炙热的缠绵,雨晴或许更沉醉于醒来后神秘的安宁。怀中的他仍在酣睡,从枕头下摸出一块绣帕,轻巧地为他擦拭额上、胸前已经冰冷的细汗,却不料,手一下子被他攥住了。

      “醒了?”弘历在半梦半醒见问道,声音沙哑、深沉。

      “我向来睡得浅。”

      弘历一笑,手上用力一拉,又将她收入怀中,打趣道,“直到今日才得知,我的卿卿竟是这般热情如火。”

      薄面又不争气地浮上红晕,雨晴只得往下一缩,把脸埋上他汗津津的胸膛,不去看他。“什么鬼话。”

      嬉闹了半晌,两人靠着床板相拥而坐,十指紧扣,已无半点睡意,仿佛月下只有彼此。

      弘历轻抚着雨晴散在脑后的长发,柔声道,“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刻,等得多苦。”

      “哼,苦什么苦,等回了宫,一屋子的女人等着你呢,可别哄我。”

      弘历笑了笑,又忽然变得郑重其事,“我说真的,让我这般牵肠挂肚的,只有你。”

      雨晴心中泛起一汩暖流,抬头凝视着他诚挚的双眸道,“那我便信你这回。”

      弘历心下暗想,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这几日真是轻快,不用去书房也不用去军机处,倒真想在十三叔府上多消磨几日。”

      雨晴知道,身为皇子,弘历从小六岁起每日寅时天未亮,就要去上书房读书,如今又要研习政务。弘历又是个极勤奋的,听他这么一说,她也着实觉得心疼。“皇上对你寄有厚望,你已经做得极好了,偷几日闲也无妨。”

      “我见你这几日倒不得闲,忙着管我这里,陪十三叔十三婶说话且不提,还每日叫吴书来他们来回宫里的事儿,也不怕累着自个儿。”

      “回去不论哪个娘娘过寿、哪个皇叔生子,还不都得我接回来管?如今弘时获罪,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咱们是出不得半点差错。旁的我无法替你分担,我若不做这些,反而拖累你了。”

      弘历的眼光从方才的调侃化为感动,“晴儿,苦了你才是真的。怕是嫁给了我,从这好几房的格格到这一宫人的操劳,都是苦了你。”

      雨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默默听着他这不伦不类的情话。心里有个奇怪的念头:这苦中,若有些许甜,便值得付出。

      弘历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一般,忽然动情地搂住她,“正因如此,我才要多疼你些。等空闲了,我们去骑马、去城郊、作诗作画、月下小酌、湖上泛舟,做你爱的事。”

      “四爷,您若真心疼我,就要‘雨露均沾’,省的人说我这个嫡福晋霸道无德。”

      “平白说这煞风景的做什么。你待她们已够好了,谁敢这般说你。”

      雨晴嘴角轻扬,抚上弘历俊美的脸,不去想那糟心的事。“你只记得一句,我的心思就不至于枉然——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弘历接着下半句,语气中满是坚定的信念。

      —

      早秋时节,晚间微风舒爽,将满地的红叶吹地腾空旋绕,将菊花的清香吹入房中。回到乐善堂,仿如隔世。

      弘历仍是日日早起、上书房、去军机处,比以往的沉稳更添了几分谨小慎微。

      不久后,宫人传话,三阿哥弘时抑郁成疾,在宗人府病逝了。人人心里或许都明白,其实弘时究竟病了还是没病,怎么病的,也只有雍正皇帝知道。齐妃自弘时薨逝后,便称病,不见人。听宫人说,她日夜啼哭,如今已消瘦得形销骨立,连熹妃听了都不禁唏嘘,叹了一声,“可怜人。”至于三福晋,雍正念及与弘时的父子之情,便只命其家眷废为庶人,迁居圆明园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三福晋受惊悲痛过度,腹中的孩子也小产了。

      —

      ”爷,您这些日子在外头黑了、也瘦了,妾身看着就心疼,”一大早,慧如边替弘历穿衣预备上朝,边絮叨着。

      她的手扫过他的肩时,弘历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拉开那手道,“好了,爷自己来吧,”虽伤口愈合了,但他总会习惯性地在侍妾面前遮掩着臂膀处犹醒目的疤痕。然而此时的躲避,却不是为此,只是因为忽然想到,那个习惯性抚上他前襟、让他感到无比舒心的人,并非是眼前之人,由此心中一紧。

      慧如看着他迷离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慢慢低头问道,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妾身若哪里做得不好了,爷说就是了。“

      弘历这才正眼去瞧她有些委屈的样子。从前在毓庆宫时,他和慧如之间不会这样。即便几个月前,他也会谈笑风生,说上些好听的话,但如今,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了。弘历深知,慧如唯一的错,除了偶尔耍点小性子外,就是,她不是雨晴。而雨晴,他的晴儿!此时她终于与自己心贴着心,他只想无时无刻有她作陪,但是,彼此都清楚,他做不到。说到底,这也不是慧如的错…他软下了声音,伸手抚过她的脸颊道,”哪有,爷走了,改日再过来。“
      面对这样的弘历,慧如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了。从前,她只当是他成年了,稳重了,才会在私底下也变得更沉默、严肃。可不知为何,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弘历自从出巡回来,又变了,而慧如认为,这一切仍和福晋有关。弘历在人前还是对福晋淡淡的,但那淡然的眉眼中偶尔会显出一抹慧如从未见过的情愫,却一闪就不见了,倒让她觉得是幻觉。也许,有弘历的恩宠,就够了?

      —

      此后雍正又去圆明园住了一段时日,便命弘历以及他的家眷也一道去,赐他居“长春仙馆,”恰好和上了乐善堂里的“长春书屋。”这座宫殿栖在山石中,四面环水,出入都要走过小桥,日夜都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确切地说,这里仍是皇室宫廷,但此处的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没有正大光明殿的金碧堂皇,而是别有一番清幽、淡雅。

      雨晴不得不佩服钟粹宫的人,短短一个月下来治得弘历一宫的人,上至侍妾、下至宫女太监,没有一处错漏,且人人表现得安分守己,风平浪静。想必钟粹宫的手段要比自己平时治宫的手法严厉,虽不欲全权效仿,倒也要学得取其精华,因此由衷地感激自己这个性情让人难以捉摸的熹妃。

      在圆明园自不比在宫里规矩森严,弘历每日从朝房回来,大多时候陪着雨晴游园、去围场跑马、看书写字,有时只静静地说话,到了夜里也常来。长春仙馆里伺候的奴才比宫中少,大多是亲信,两个人相处时也更加随意。

      至于弘历夜里不在她枕侧时,是在书房休息还是去了哪个格格房里,雨晴从不过问。甚至彩云酸酸地来给她报信说,“主子,四爷今儿歇在了金格格那里,”她只会柔声提醒彩云,以后不必回她。

      天刚刚破晓,雨晴便一贯地起身、洗漱穿衣,准备前往皇后与熹妃的住处请早安。

      坐在妆台前正琢磨着要佩戴哪几只钗环,冷不防在铜镜里瞥见身后一个熟悉却出乎意料的人影。

      他昨晚不在,不想一大早会出现在此。正欲起身,可还未开口就感觉到那人温暖厚重的双手按住她的肩。

      ”不管从前如此,日后私底下不要你对我作这些虚礼,“弘历淡然的声音里流露出几分霸道。

      ”好,“雨晴简单地答道。如今他们虽已大多弥补了两年间的疏离,有些习惯一时还改不掉。

      弘历透过铜镜注视着她,娇颜未施粉黛,就美得让人心醉。他却轻轻一叹,“可惜。”

      雨晴这才抬眼与他对视,“怎么了?“

      ”西汉时张敞画眉实乃一段佳话。只可惜了,爷也想试试,但我家娘子天生丽质,眉不画而黛。幸好张亦道,闺房之乐,有胜于画眉者,“弘历调侃道。

      被他这么一取笑,雨晴的双颊浮上薄晕,嗔道,“没个正经。”可说到闺房之乐…不免想起,他昨夜又是歇在了慧如那里。那厢有什么闺房之乐,自己不得而知。

      两年淡漠的相敬如宾、如今慢慢行至心心相印,却难以立时三刻抹去二人之间一个早已形同立法的相处之道——从不涉及乐后院其他的女人。也只有想到慧如,那个弘历一直以来明里最”得宠“的女人,她心中才时不常会泛起一丝波澜。

      雨晴不是不知道,弘历对她是特殊的。即便极力压制着心底蠢蠢欲动的臆想,那念头还是会不听话地浮现在脑海里——特殊,并不代表…唯一。

      爱弘历,归根结底都是矛盾的。一面放不下那遥不可及的”唯一,”另一面又会真心同情那些与她共侍一夫、在宫里无依无靠的女子。此外,更加深知,弘历的人、弘历的心,终究最大的一部分给了江山社稷。

      所以,即便不由自主地想确认他对自己的感情,她是不会开口的,遂收起一切念想,莞尔一笑,”你这么早怎么过来了?可别去书房晚了。”

      依弘历对雨晴的了解,见她没有像以往一样与他打情斗嘴,又听她这样问,便也略知一二。”你有心事。“不是问题。

      “没有。”她还会习惯性地在他面前掩饰,但不知什么时候,在短短的几个月里自己竟在他面前变得如此透明?

      弘历索性也不追问。即便她不问,他也要给她个答复,便将她揽在怀里,喃喃道,”无论我人在哪儿,每日第一个想到的,想见到的就是你。对旁人是宠、是恩,对你…是爱。”说罢,不顾她惊讶地眼神,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才愉悦地转身离去。

      “爷——弘历…”

      ”相信我。“

      但愿不会有一日,她也成为他口中的“旁人。”

      雍正七年的立秋,难得的岁月静好。到了九月,却又该回宫了。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1840995/26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