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GL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越子夜和尚苏卿都没有再见面，联系也很少，偶尔发个短信问问情况。奇怪了，越子夜原以为经过那天恐怖又奇妙的夜晚，她们俩的距离应该会拉近不少，可一回去两个人分开后，两个人反而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而对于尚苏卿的那个故事，越子夜也深深地思考过很久，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没经历过就无法真正体会那个时候尚苏卿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尤其是那个夜晚，任曦死去的夜晚，她是怎样度过的？

　　无可企及的绝望、悲伤、痛苦。

　　越子夜没有感受过，她觉得这些离她很遥远。虽然她总是玩世不恭，一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嬉笑模样去招惹女孩子，但她只是喜欢被崇拜和迷恋的感觉，喜欢看女孩子脸红，却也从来没有真的让哪个喜欢她的女生这么痛苦过。

　　尚苏卿真的爱过任曦么？如果她没有爱过......如果尚苏卿不是真心的，那么那个温暖无邪的女孩死的时候该是多么的绝望？

　　越子夜无端有一股寒气透彻骨髓，她一定还有很多事情没告诉自己，尚苏卿那双浅色麒麟灰的眼睛里到底还藏着什么？

　　可随之而来涌上的全是心疼。

　　无论是谁，经历过那种事情，还能保持这样的温柔，也是不很容易的事情吧。如果是自己，估计早就疯了。可尚苏卿的生活仍是这样按部就班地继续着，没有太痛苦的样子，就连那晚和她讲述的时候也是一脸淡淡，她是真的如此坚强吗，还是自己其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而不自知？

　　她想到那晚尚苏卿高贵地微笑着说总要有人来负责，想起她淡漠到冰冷的表情。

　　尚苏卿的心太难以捉摸，越子夜完全猜不透，起初靠近她打听她的故事是由于她的神秘性让她很感兴趣，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和她相处。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主要的原因就是她们俩都很忙，作为两所学校的学生会会长，不管是高雅迷人也好，神秘优游也好，该做的事情一件都不能少。况且这也是江大和南理大为了促进彼此间友好关系而开展的第一次联校运动会，上面自然是非常重视了。上面一重视，下面就得各种忙。

　　而越子夜比尚苏卿在某种程度上还要更忙一些。她自己也报了两个项目：4*400接力赛的最后一棒，以及两校篮球友谊赛的非正式队员。

　　很奇怪的两个项目，很难出彩。至少不会像什么长跑跳高之类的项目拉风。

　　越子夜的爆发力很好，但她的耐力不行。

　　毕竟接力赛的最后一棒，也不是谁都有胆子接的。如果弄不好，就很有可能把前三棒的领先优势完全输掉，所以可以这样说，这个比赛能不能赢，就看最后一棒了。她也是在学生会里体育部长老卢极力劝说下才答应的，什么学生会会长以身作则体现这次联校运动会的至上精神，她出现了就是一道风景一道最吸引人的光，如果她参加了这次的运动会的效率保证很高，balabalabala，一套一套的，真不明白他那个1米9笑起来一口整齐白牙阳光无敌的简单肌肉男怎么说起话来还能跟个更年期妇女一样啰嗦。

　　越子夜什么都没听清，只是眯愣着眼打个哈欠，呆呆地看着体育部长在她的会长办公室里面容放光无比激动舌吐莲花，最终让她答应的是她在即将要睡着之际忽然听见了肌肉男总结性的最后一句话。“如果你答应了，我就请你吃一个月的午饭，你想去哪儿吃就去哪儿。”

　　“我答应了！”越子夜醍醐灌顶，面色沉稳地颔首，“这种事情，我作为学生会的会长，自然是义不容辞以身作则的！”她站起身握住体育部长的手，严肃肯定地晃了晃。“我知道，荣誉第一，比赛第二，友谊第三嘛。”

　　体育部长卢森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此女太过妖孽，思想单纯简单的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是他也不糊涂，知道运动会过后，自己的钱包肯定又要瘪下去一大截了，瞬间回到解放前啊……于是校草榜上排名前十的卢大帅哥撅着小嘴半是喜悦半是哀怨地去找他的小竹马倾诉去了。
　　“小钧钧，小钧钧，越子夜那个无良的会长又欺负我了……”

　　好心情的越子夜目送着体育部长宽厚高大的背影离开，去休息室换了身运动套装，准备在运动会的前一天进行最后一次的训练。

　　漫步到操场边，这时候正是下课的时候，跑道上跑道边一圈圈的人围在那里，既有跟越子夜一样抓紧最后时间练习的，也有来为好友偶像心上人下注的对象（……）加油打气送水的。

　　越子夜一来，又是引起了一股轰动。

　　数不清的男生女生眨巴着小眼红着小脸痴迷的视线追随着越子夜高挑纤细的身影，越子夜先是微笑示意后，接着在操场边大方自然地做了些准备热身活动，自己跑了几圈后又去找到跟她一同比赛的其余三个人碰了碰头，共同练习了几次。

　　这三个人也都是短跑的好手，而能在这次运动会上与越子夜合作自然也是欣喜若狂，心情一激动跑的就更带劲了。

　　越子夜对这次练习的结果很满意。

　　至于她那些追随者们炙热的目光，一开始还挺享受的，可后来她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爱恋的歆慕的带着渴望的目光原先是她很不可缺少的膨胀虚荣心的一部分。她甚至为此专门在镜子前锻炼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微笑回应。

　　恰到好处的，掌握着精准的分寸的，淡一分会显得冷薄，热一份会引起绮念。

　　而越子夜的微笑，不多不少刚刚好，宛如女神般高贵优雅的微笑，常常会把男女老少迷的七荤八素东倒西歪，不知今夕是何年。

　　可是她的笑容，她最擅长的微笑为何会在尚苏卿面前败下阵来？每次她对她展开迷人温柔的微笑攻势，后者却无动于衷，只是绽开更加温柔更加清雅的微笑，却是对付自己最有力的武器。

　　自己那丢人的反应简直可以说是弃甲潜逃，输的溃不成军。

　　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

　　骄傲又别扭的越子夜表示很沮丧。

　　心里忽然闷闷的，越子夜擦了擦额头的汗，随手而又习惯性地接过递到眼前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两口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人。

　　是一个清秀的高个女生，依稀有点印象，似乎是同届音乐系的系花。

　　“谢谢。”顿了顿，越子夜微笑，温文尔雅地说道。

　　音乐系的系花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朝自己微笑的越大会长，在激动到手舞足蹈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等越子夜走掉后才忽然反应过来。

　　自己今天化的妆很有问题吗？那不然为什么刚才越会长看自己时露出的微笑会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漫不经心和勉强？

　　嗯，肯定是自己化的妆有问题！系花肯定地点了点头。

　　心情忽然无比沮丧的越子夜转身离开了操场，本想去休息室冲把澡直接回家，可想了想又拐道去了学校的篮球馆，打算临时抱佛脚一下她那半吊子的篮球技术。

　　越子夜的篮球一直都是自学的，这还是拜了小时候看《灌篮高手》所赐。年纪尚小还是单纯小女孩的越子夜第一次看见充满活力又热血的樱木花道，帅气冷酷面瘫无敌的流川枫，悠闲散漫却高深莫测谁也看不透的仙道，从此以后她就完全沉迷进去了，然后开始渐渐热爱上了篮球这项火爆十足可以令人血脉贲张的运动。

　　她的技术在一般只会对着篮球队的帅哥们发花痴尖叫从没碰过篮球的妹纸们中当然算是出类拔萃的，可面对着专业运动员们，样样精通的越子夜也只能呵呵呵地甘拜下风了。来到篮球馆，里面一群妹纸在练习。这个倒没什么，但让越子夜很惊奇的是她还发现了束西琂和米艺的身影？

　　“西琂，小米，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和校队妹纸聊天聊的正高兴的束西琂听见熟悉的声音回过头来，看见是越子夜后撇嘴回答：“跟你一样啊，我们也是这次跟南理大友谊赛的后备队员。”

　　“可是你们一个是广告传媒系的，一个是新闻系的，跟篮球八竿子都打不着啊！”越子夜有点受打击，就风骚小狐狸那个迷人劲儿，一出场哪还会有她的位置啊？

　　“你个计算机系的不是也跟篮球没关系，你都能参加，我们怎么就不能？”束西琂哼了一声，米艺在旁边赞同点头，束西琂又凉凉地开口道：“我们也是被老卢劝说的，说是提高这次的学生会委曝光度，体现运动会人人参加的口号，增加明星效应，吸引更多的学生来参加。”

　　好吧好吧，看在这两位也长着一副尚算佳品的外貌上。越子夜点点头，又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老卢是不是也答应请你们吃一个月的午饭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束西琂惊喜的表情让越子夜摩挲着下巴恍然大悟，接着很坏心眼地猜测这次老卢的钱包要缩水成一个怎样惨绝人寰的程度。“不过，我不是一个月，是两个月。”

　　“什么？”越子夜再次被打击到了。

　　这不公平！卢森昊那个思想简单的肌肉男什么时候也学会给自己来暗箱操作这一套了？

　　“因为小米说把她的那一个月给我了。”束西琂眯着狐狸眼，笑得很是得意。而一边的米艺也笑，脾气好地解释：“我住在家里，午饭我本来就是在家里吃的，所以这对我来说无所谓。”

　　好吧，越子夜愤愤地盯着嘴角泛着明媚笑容的束西琂。

　　米艺是整个学生会里最会为学校打算的人，责任心强，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好，她参加运动会应该是真的被卢森昊说动了，为了学校考虑才参加的，才不像小狐狸，主要就是为了那一个月，噢不，现在是两个月的午饭，顺带出出风头呢！
　　越子夜决定选择性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答应卢森昊的要求的。

　　三个人和校队的几位同学一起练习了一段时间，体育馆里闻风而来参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越子夜无奈又得意地翘起嘴角，没办法，公众人物的魅力嘛，天生丽质难自弃呐。可后来她发现束西琂唔了一声后就开始不停偷瞄观众席，像是在找什么人。

　　她跑到小狐狸身边去，伸手在她面前挥舞了几下。“找谁呢，练习的时候认真点行不行？虽然我们只是过过场的，但也要表现得专业点啊。”
　　束西琂不耐烦地拍开她的手，视线都没转过来，犹疑地小声呢喃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不会吧，她应该不会来啊。”

　　“她？是谁啊？”越子夜也伸长了脖子看，还没看到什么呢就听见小狐狸欢呼一声把手中的球往越子夜怀中一塞就跑下场去，一直跑到观众席的偏僻角落里，然后以一种很亲热的姿态扑到另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的表情冰冰冷冷很不耐烦，手上却稳稳地接住她防止她摔倒。

　　而那个人是.......程蘩藜？！
　　越子夜瞠目结舌，嘴角抽搐，一时接受不能。

　　冰山面瘫和小狐狸？这两个女人什么时候真勾搭了？好吧，之前她在心吧听见阿飞说的那些话就已经有一种隐隐约约很奇怪的感觉了，可现在这么乍然看到真人秀，越子夜才陡然反应过来最近这段时间不止她一个人忙啊......

　　越子夜转身想拉着米艺一起吐槽小狐狸，可回过头来才发现米艺已经走到场外和一个很眼熟的短发女孩子说说笑笑，那是——欧然么？啊哈，欧然不是自己的粉丝么，什么时候和米艺关系这么好了？

　　搞了半天，倒是只有她落单了？

　　越子夜很孤独地又赖在篮球馆练习了一会儿投篮和走位后愤然离开，等气冲冲地回到家洗完澡吹好头发躺在床上的时候，越子夜才觉得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她这是在闹腾什么呢？

　　她的心情又是因为什么而坏掉了？
　　就像是一个傻瓜。

　　越子夜大字型地躺在床上，极度烦躁着，心口像是有什么在挠，挠来挠去又不给个痛快，于是她就更加郁闷了。

　　手机按亮了又暗下去，暗了后又按亮，周而复始，越子夜再也受不了了自己的这种墨迹而又矫情的行为，手指飞舞着迅速发了一条短信出来。“你睡了么？”然后趁着自己还没后悔的时候在通讯录里找到尚苏卿的名字，发送。

　　接着，越子夜如释重负般长吁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手枕在脑后默默地看着天花板。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也懒的开。

　　就这样很好，至少在黑暗里她可以尽情地放纵自己的思想，让它骑着马溜达一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爱想谁就想谁，天花乱坠也没关系，她也不会阻挡。

　　这条短信内容很无聊也很傻，人家谁不睡觉关她什么事呢？可在等待回复的过程中，她竟然是万分的紧张，就像是小学的时候等待着自己最喜欢的一门学科的考试成绩一样。

　　又紧张又心慌。
　　还有隐隐的失落。

　　等了好长时间，长到越子夜以为尚苏卿打算无视这条无聊的短信后，手机忽然轻轻地震动了起来。

　　越子夜飞快地翻了个身去够手机，点亮手机屏幕，短信的内容很简单，越子夜却依然能感受到一种尚苏卿式的温柔。“还没有，有事吗？”

　　手指在手机软键盘上踌躇，想了想，她还是写道：“你明天会去看运动会吗？我刚好也有项目会参加，你会去看我的比赛吗？”后面的一句话打出来，停了好久，才点了发送。

　　而等待这条短信的回复的过程才是更加折磨人的。

　　越子夜揪着额前的刘海，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迟早也要被弄出精神病来。

　　幸好的是，这次很快就有了回复。

　　“我会去的。”

　　短短四个字，越子夜如获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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