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难违

　　长明再醒来的时候，只见周围云雾缭绕，紫檀床榻边那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麒麟在长明的眼中渐渐清晰。一个寒颤，长明唰的从榻上坐了起来，扯得胸口的伤一阵裂痛。

　　“武灵……神……神……”武灵神君坐在榻边的凳子上，一只手臂笔直地放在茶几上。捏着拳头。不用想也知道，武灵神君在生气，而且非常生气。

　　长明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地捂着胸口，“武……灵……我……不行了……”长明的小手在胸口使劲的掐着，期望制造出来的疼痛能让待会儿自己的装晕多一些真实。只是对面的武灵似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打算继续看戏，而是站了起来，慢慢朝着长明走来。

　　长明的心扑通扑通的跳。手上的力度越加越大，来自胸口的疼痛让长明死咬着唇。武灵坐在榻边。他伸手握住长明掐着胸口的手，似乎完全没有耗费任何力气就将长明的手掰了过来，他三根指头擒住长明的脉搏，看清楚了武灵的用意，长明不敢执拗，脉搏的跳动成了长明可以听到的唯一的声音。

　　“谁打伤你的？”武灵神君毫无语气地问道。

　　“不……不知……不，没看清。”长明并不想将自己关于司文灵君的猜测就这样抖出来。但是长明也深知如果武灵持续盘问三次，那他的所有打算都会立刻崩盘。长明觉得自己的脉搏漏了两下。

　　武灵没有继续盘问或者立刻揭穿。他放下了长明的手腕，抬起手托着长明的下巴，让他与自己直视。长明有点发抖，武灵黑色的眸子蕴藏着一股难以抗衡的力量，镶嵌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里，让人不觉得胆寒。“长明，看着我。”他低沉的声音发出了命令。

　　长明怯懦地将眼珠慢慢的上移，然后聚焦在了武灵那高挺的鼻头——长明自知那已经是属于他眼睛的极限位置了。“长明，就在你碰巧在人间的那几时，人间已经发生了四次屠城，都乃项羽所为。”

　　“屠城？”长明记得上次确实听闻武灵提起过，但长明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想起的竟然是司文灵君，他记得当初因为屠城的事情怀疑过司文的和他下赌注的目的！“怎么？莫非屠城之事需要天力干涉？给项羽以惩戒？”长明低声问道，悄无声息地将视线下移到武灵的嘴唇。武灵的嘴唇薄薄的，不说话的时候轻轻抿在一起，嘴角微微向下，本是不怒自威，只是那有些偏红的色泽，倒使得这威严之中增添了些许其他的感觉。

　　“并非如此。”那薄薄的嘴唇轻启，长明吓得忙拉回自己的思绪。“凡间众生天命已定，外力难修难改。只是据阴曹地府的鬼差所言，现在奈何桥上的魂魄与离世的人数不符。平白少了二十万。”

　　“什么？！二十万……”长明不寒而栗，“二十万的孤魂野鬼游散在凡间必将造成大乱。”

　　“嗯。只是凡间至今并未出现过任何大量的游魂。”

　　“那这些魂魄总不至于平白无故的消失吧。会不会是有妖孽蓄意收集魂魄，亦在为害一方？”长明心头没由来的抽了两下，这似乎并非是一个好兆头。

　　“长明。在项羽屠城的地方，有山神说见过司文灵君。”长明一个寒颤，像是一盆水瓢泼而下，猝不及防。

　　“我，我不知道——我在人间的时候一直和韩信呆在一起，完全不知道司文身在何处！我保证！”长明有些激动，他似乎是本能的说出这样的辩解，说罢却又有些后悔。“那个，神君，我的意思是，司文的行踪我全不知情，更何况，司文贵为灵君，天地之间任意驰骋，在任何地方被看到都不为过的。”

　　“是这样的。”武灵双目紧紧注视着长明的一举一动，“但是……”武灵的话卡住，长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害怕不知不觉中，话题又被武灵引到了他和司文的赌注中。“我这几日在各处寻了司文，却总不见其踪迹，不知长明你是否能帮我。”

　　武灵的语气哪里是询问，长明本就有些理亏，更何况长明是散仙，武灵是德高位重的神君，长明便点头道，“诺。”本以为武灵还要再说些什么，却不料他起身便离去了。
　　屋里又只剩下长明一个了。

　　赌注、下凡、刺杀韩信、袭击长明、屠城、魂魄、失踪……长明细数着如今司文给他留下的种种疑点，似乎是不同寻常的。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尤其是司文灵君和他一样贵为神灵，而那消失的二十万魂魄对于神灵来说，无丝毫用处。

　　长明摇摇头，这两件事大概是没有联系的。做了如此的推断后，长明再次下定决心，决定不把他和司文的赌约告诉武灵神君，并且他一定要和司文赌到底。长明深知他自己对于赌约坚决的原因，只是因为赌注太诱人。

　　长明下定决心后便匆忙起身，武灵让他找司文，他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司文，至少关于赌约，他还需要确认一下彼此的进度以调整接下来的策略。

　　“唰”一下，长明飞到了辛堂的山洞。司文、辛堂和他应该是整个神仙届不能说是最好，至少也是最熟的朋友了。所以长明决定先问问辛堂。只是来后才发现洞中空无一人，长明又在四周辛堂常修炼的地方找了找，依旧没人，他只好再回到辛堂的住处。洞中只有一张简陋的桌子，长明坐在桌边，打算再等等。果然不一会儿，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却不料围观中出现的是一袭黑袍配着银光麒麟腰带的武灵神君。

　　“武灵……咳，你怎么也在这里……呵呵……好巧啊。”长明有些尴尬，忙站起身来。

　　“辛堂许久没有归家了。”武灵走到洞中唯一的桌前，拿起桌上的一个竹筒，那是辛堂唯一的器具，平日他修炼的时候，总是会清晨集一杯晨露，供一日所需，而如今，竹筒中已经积攒了一些灰尘。

　　“我前几日才与他聊过。”长明想到那天他俩还通过法术在烛光中聊过。辛堂还信誓旦旦地说，如果长明不告诉他，他和司文的赌约，他就自己去知道……长明突然恍惚，他似乎被武灵带去了天庭，也不知道这之间自己睡了多久。但是即便是半刻，人间也已经过了十几日。莫非，那日过后，辛堂果真一气之下下了山？

　　“他修炼不够，至今仍是以妖态为主。若是下山，只怕甚至斗不过道行稍微高些的道士。”长明有些担忧道。但是他的顾虑似乎并未影响到武灵神君。武灵神君环顾了一圈洞中景象，从衣襟中掏出一个手帕，在手中展开。只见一根银线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长明，你来看看这个。”

　　长明依言，走到武灵身边，他凑到手帕旁，拿起了那根银丝，看了看又凑到鼻子上闻了闻。“是辛堂的。”长明答完，不明所以地将银丝放好，等待着武灵的解释。但似乎武灵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收起了手帕。转身欲走。

　　“哎哎，武灵……”长明忙叫住武灵，“刚刚……那个你，为什么把辛堂的一根毛那么仔细的收起来？是辛堂出了什么事儿吗？”

　　“你想知道么？”走了几步，武灵神君回过头来。一个猝不及防地直视，让长明的寒毛立刻站了起来。

　　“啊！”木讷地点点头，长明走近了些。

　　“那长明，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让韩信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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